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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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樂門?是百樂門嗎?”錦繡慌亂地抓住她的手臂,湯碗滾落在地上,汁水濺了她一身。也許驚駭之間被嗆住了,錦繡劇烈地咳嗽起來,引得反胃,剛才喝下去的雞湯,又被她盡數嘔吐出來。
“天哪!”明珠真是受不了“你不要這麼動好不好,你這個樣子,我哪敢再提起左震?”
“我很好,我不動。”錦繡急急表白,雙頰燒紅,眼神焦渴地在明珠臉上搜尋“剛才你說的是真的嗎?他真的會去百樂門?”
“當然。”明珠無奈地點著頭“你不要這樣抓著我,我的手都快被你扭斷了。”
“我要去找他!”錦繡像彈簧似的跳了起來,開始滿屋子亂轉地翻箱倒櫃“穿什麼好呢,要不然戴這個珍珠耳環吧…可是胭脂水粉都沒有,這怎麼行,我的臉這麼難看。明珠,你的借給我用,好不好?”明珠看著她,忽然有點心酸。是什麼力量讓溫婉的錦繡變成這樣?這是錦繡的悲哀,還是女人的悲哀?
選衣服,挑首飾,沐浴薰香,梳頭更衣,細細地化妝,錦繡緊張動地打理著自己。可是,也許太過忙亂了,頭髮怎麼梳都不滿意,首飾的澤又似乎不夠搭調,胭脂搽得不太勻,口紅又好像上濃了…錦繡從來沒有對自己的樣子這麼挑剔過。
她一直在不停地考慮,見了面應該說什麼,做什麼,她一定要好好地向左震解釋,她只是上了麻子六的當,她絕對沒有存心出賣他。
可是他不會相信她。她知道,他不會相信。
一直到坐上了車,錦繡仍然怔忡不安地問明珠:“我這個樣子,是不是太難看了?都沒有太多時間準備…”
“明珠安地拍拍她:“放鬆一點。你這個樣子,一見了左震,說不定就會暈倒。”錦繡勉強笑了一下,點著頭。她也知道自己太過緊張,可是,天啊,她要見到左震了,馬上,馬上!錦繡的心不聽話地狂跳。
車窗外的景物,向後飛掠而過。
那個街角,不是望海樓教堂嗎?錦繡還記得那尖尖的樓頂,鮮豔的玻璃和門前寬大的穹頂。曾經有個下雨天,她走了路,只好躲在那門下躲雨,卻看見一輛車停在她的面前…那天,陰暗而寒冷,悽的冷雨織成灰濛濛的網,孤單的她彷徨四顧;是左震出現在傘下,溫和地叫了她一聲“錦繡,上車。”她多笨啊,居然不懂珍惜那份在雨中籠罩她的溫暖。那個時候她就已經開始喜歡左震了,只是,她當時一點都沒有覺察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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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很快到了百樂門夜總會。
悉的金碧光輝,悉的喧譁熱鬧,一下子撲面而來。錦繡一步一步走人大廳,心頭驀然百集…就在這華美寬廣的大堂裡,左震親手教她跳了第一支舞。她甚至還記得,那是自己第一次那麼靠近他,近得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菸草氣息。當時明明已經愛上她的左震,那樣耐心和包容,為什麼她居然蠢得看不出來?還口口聲聲要急著贏得英少的讚許。
在那張桌子旁邊,他為了她,動手教訓凌辱她的客人;在那道門前,他把醉酒的她抱上車…分明是悉的地方,悉的景物,可是那個她所悉的人,在哪裡?
錦繡不掩住了眼睛。心好痛,痛得她不能再看下去。
“殷小姐、榮小姐!”領班是認得她們的,眼睛一亮地過來招呼。不簡單哪,兩朵姐妹花,一個做了向先生的女人,一個深得左二爺的寵愛。對她們兩個,誰敢不殷勤?
“二爺和向先生都到了嗎?”明珠優雅地邊走邊問,手裡搖著小巧的檀香扇。
“就在樓上包廂,來了有一會兒了廠領班十分客氣地在前邊帶路。
錦繡一步一步走上樓梯,心跳越來越猛烈,呼越來越緊張,腦袋越來越暈眩…左震,她深愛的左震,就在觸手可及的地方。錦繡握緊了扶手,不由自主地深呼,這麼多天的等待,這麼多天的渴望,馬上就可以成為現實。
門終於開了。
錦繡呆呆地站在門口,看著裡面那個男人。
沒錯,是左震。十幾天沒見,他非常明顯地削瘦了一圈,臉也略見蒼白,可是,這絲毫也沒有減損他的英俊秀。重傷新愈,他裹著件紫貂皮大氅斜倚在竹榻上,還是冷冷的、淡淡的,帶著幾分溫文的疏離。
向先生和英少也在,還有石浩、唐海他們。桌上是熱騰騰香氣四溢的小火鍋,旁邊還有幾個服侍酒菜的女人。』一屋子熱鬧的氣氛,在門開的瞬間,驟然陷入了一陣靜默。鴉雀無聲,每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錦繡臉上。
準備得再怎麼充分,已經自己背過千百遍,錦繡還是忘了自己應該說的話。
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渾身都在輕輕地顫慄。不知道因為什麼,此時此刻,她卻想起了那天左震最後看她一眼的眼神…那麼深的愛意,那麼冷的憎恨,愛恨纏,進退兩難!一時間,他的心碎,她的心醉,一切一切的過往,在面對他的這一刻,突然一幕幕地浮現在眼前,那曾經深情的滋味,千絲萬縷都往心頭繞。
左震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說了兩個字:“出去。”錦繡聽得分明。她應該覺得羞辱,她應該維持自尊,她應該昂起頭離開這裡。可是這麼多個應該,她居然沒有一樣做得到。
“左震…”她低聲喚出他的名字,淚水迅速充盈了整個眼眶。她想哀求他,求他原諒她,可是怎麼都說不出口。
不是因為臉面和驕傲,不是害怕他的羞辱和別人的嘲笑,只是因為心裡的酸楚,已經哽住了她的咽喉。好不容易才來到這裡,好不容易才見他一面,此刻她心裡的滋味,縱然是千言萬語也說不清楚。
“二爺,她是我的妹妹錦繡。”殷明珠特意把“我的妹妹”四個字說得特別重。錦繡只是來求和,不是來受辱,她愛左震又不是她的罪過。
“既然你們預備演一出閤家歡:我這個外人臨時退場也無妨。”左震欠起身,旁邊的石浩本能地伸手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
“震!”向英東有點不忍心。這樣對待女人,不像是左震一貫溫文有禮的作風。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這樣呢?”左震微微一笑,語氣卻有些生硬:“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有什麼事也給我坐下,等傷好了才辦也不遲。”向寒川也發話了,左震今天是怎麼了,這樣沉不住氣,連明珠的面子都不給。錦繡又不會吃人,和她在一個屋子裡面呆一會兒,真的就有那麼難為他?傷勢剛略有起,也不過才能下走動,有什麼天大的事非要他親自趕著去辦不可?難道他手下的人都死光了不成。
“我走。”錦繡突然清晰地開口。她盈滿淚水的眼睛裡,像是有著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消瘦的臉上卻綻放著淡淡的光輝,美麗得驚人。
“你要我走,我就走。”她的語聲溫柔而堅定。
“本來,我一心一意地找來這裡,是想跟你解釋。這些天來我一直拚命地想要解釋給你聽。可是,現在不需要了。對我而言,看見你是平安的,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已經可以心滿意足了…我還奢求什麼?”她一步一步向後退,目光凝在左震臉上,喃喃地補充:“掃了大家的興,真對不起。”別人不懂左震,她懂。
左震是真的不想見她,不是存心羞辱她,也不是故意報復她。他是真的不願意再為她而心動,為她歡快,為她意亂情。過去的事情,種種恩怨,他已經永遠不想再提起。
看著左震,她觸摸得到他那份絕決和疏遠。是悉的臉,悉的人,只是覺已經變得陌生和遙遠。
事已至此,她還有什麼可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