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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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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襲吉,自言左相林甫之後,父圖,為洛陽令,因家焉。襲吉乾符末應進士舉,遇亂,避地河中,依節度使李都,擢為鹽鐵判官。及王重榮代,不喜文士,時喪亂之後,衣冠多逃難汾、晉間。襲吉訪舊至太原,武皇署為府掾,出宰榆社。光啟初,武皇遇難上源,記室歿焉,既歸鎮,闢掌奏者,多不如旨。或有薦襲吉能文,召試稱旨,即署為掌書記。襲吉博學多通,尤諳悉國朝近事,為文意練實,動據典故,無所放縱,羽檄軍書,辭理宏健。自武皇上源之難,與梁祖不協,乾寧末,劉仁恭負恩,其間論列是非,相聘答者數百篇,警策之句,播在人口,文士稱之。三年,遷節度副使,從討王行瑜,拜右諫議大夫。及師還渭北,武皇不獲入覲,為武皇作違離表,中有警句雲:“禽有翼,聽舜樂以猶來;天路無梯,望堯雲而不到。”昭宗覽之嘉嘆。洎襲吉入奏,面詔諭之,優賜特異。《北夢瑣言》:襲吉從李克用至渭南,令其入奏,帝重其文章,授諫議大夫,使上事北省以榮之。其年十二月,師還太原,王珂為浮樑於夏陽渡,襲吉從軍,時笮斷航破,武皇僅免,襲吉墜河,得大冰承足,沿七八里,還岸而止,救之獲免。

天覆中,武皇議修好於梁,命襲吉為書以貽梁祖,書曰:一別清德,十有餘年,失意杯盤,爭鋒劍戟。山長水闊,難追二國之歡;雁逝魚沉,久絕八行之賜。比者僕與公實聯宗姓,原忝恩行,投分深情,將期棲託,論馬上,薦美朝端,傾向仁賢,未省疏闕。豈謂運由奇特,謗起。毒手尊拳,相於幕夜;金戈鐵馬,蹂踐於明時。狂藥致其失歡,陳事止於堪笑。今則皆登貴位,盡及中年,蘧公亦要知非,君子何勞用壯。今公貴先列闢,名過古人。合縱連衡,本務家邦之計;拓地守境,要存子孫之基。文王貴奔走之,仲尼譚損益之友,僕顧慚虛薄,舊忝眷私,一言許心,萬死不悔,壯懷忠力,猶勝他人,盟於三光,願赴湯火。公又何必終年立敵,懇意相窺,徇一時之襟靈,取四郊之倦弊,今得其小眾,明下其危牆,弊師無遺鏃之憂,鄰壤抱剝之痛。又慮悠悠之黨,妄瀆聽聞,見僕韜勇枕威,戢兵守境,不量本末,誤致窺覦。

且僕自壯歲已前,業經陷敵,以殺戮為東作,號兼併為永謀。及其首陟師壇,躬被公兗,天子命我為群后,明公許我以下,所以斂跡愛人,蓄兵務德,收燕薊則還其故將,入蒲坂而不負前言。況五載休兵,三邊校士,鐵騎犀甲,雲屯谷量。馬邑兒童,皆為銳將;鷲峰宮闕,鹹作京坻。問年猶少於仁明,語地幸依於險阻,有何覘睹,便誤英聰。

況僕臨戎握兵,斷,屈伸進退,久貯心期。勝則撫三晉之民,敗則徵五部之眾,長驅席捲,反首提戈。但慮隳突中原,為公後患,四海群謗,盡歸仁明,終不能見僕一夫,得僕一馬。銳師儻失,則難整齊,請防後艱,願存前好。矧復陰山部落,是僕懿親;回紇師徒,累從外舍。文靖求始畢之眾,元海徵五部之師,寬言虛詞,猶或得志。今僕散積財而募勇輩,輦寶貨以誘義戎,徵其密親,啗以美利,控弦跨馬,寧有數乎!但緣荷位天朝,惻心疲瘵,峨峨亭障,未忍起戎。亦望公深識鄙懷,回英鑑,論釋憾,慮禍革心,不聽浮譚,以傷霸業。夫《易》惟忌滿,道貴持盈,儻恃勇以喪師,如擎盤而失水,為蛇刻鶴,幸賜徊翔,僕少負褊心,天與直氣,間謀詭論,誓不為之。唯將藥石之譚,願託金蘭之分。儻愚衷未豁,彼抱猶,假令罄三朝之威,窮九之辯,遣回肝膈,如俟河清。今者執簡吐誠,願垂保鑑。

僕自眷私睽隔,翰墨往來,或有鄙詞,稍侵英聽,亦承嘉論,每賜罵言。敘歡既罷於尋戈,焚謗幸蠲其載筆,窮因尚口,樂貴和心,願祛沉閼之嫌,以復壎篪之好。今者卜於嚬分,不因人,專遣使乎,直詣鈴閣。古者兵兩地,使在其間,致命受辭,倖存前志。昔賢貴於投分,義士難於屈讎,若非仰戀恩私,安可輕肝膈,悽悽丹愫,炳炳血情,臨紙向風,千萬難述。

梁祖覽之,至“毒手尊拳”之句,怡然謂敬翔曰:“李公斗絕一隅,安得此文士!如吾之智算,得襲吉之筆才,虎傅翼矣!”又讀至“馬邑兒童”、“陰山部落”之句,梁祖怒謂敬翔曰:“李太原殘餘息,猶氣宇宙,可詬罵之。”及翔為報書,詞理非勝,由是襲吉之名愈重。《通鑑考異》引《唐末見聞錄》載全忠回書雲:前年洹水,曾獲賢郎;去歲青山,又擒列將。蓋梁之書檄,皆此類也。

自廣明大亂之後,諸侯割據方面,競延名士,以掌書檄。是時梁有敬翔,燕有馬鬱,華州有李巨川,荊南有鄭準,《唐新纂》雲:鄭準,士族,未第時,佐荊門上蓮幕,飛書走檄,不讓古人,秉直去,無慚往哲,考準為成汭書記,汭封上谷郡王。鳳翔有王超,《北夢瑣言》:唐末,鳳翔判官王超,推奉李茂貞,挾曹、馬之勢,箋奏文檄,恣意翱翔。後為興元留後,遇害,有《鳳鳴集》三十卷行於世。錢塘有羅隱,魏博有李山甫,皆有文稱,與襲吉齊名於時。

襲吉在武皇幕府垂十五年,視事之暇,唯讀書業文,手不釋卷。恬於榮利,獎誘後進,不以己能格物。參決府事,務在公平,不賂遺,綽綽有士大夫之風概焉。天祐三年六月,以風病卒於太原。同光二年,追贈禮部尚書。

王緘,幽州劉仁恭故吏也。少以刀筆直記室,仁恭假以幕職,令使鳳翔。還經太原,屬仁恭阻命,武皇留之。緘堅辭覆命,書詞稍抗,武皇怒,下獄詰之,謝罪聽命,乃署為推官,歷掌書記。《契丹國志-韓延徽傳》:延徽自契丹奔晉,晉王置之幕府掌書記,王緘嫉之,延徽不自安,求東歸省母,遂復入契丹,寓書於晉王,敘所以北去之意。且曰:“非不戀英主,非不思故鄉,所以不留,正懼王緘之讒耳。”從莊宗經略山東,承製授檢校司空、魏博節度使。緘博學善屬文,燕薊多文士,緘後生,未知名,及在太原,名位驟達。燕人馬鬱,有盛名於鄉里,而緘素以吏職事鬱。及鬱在太原,謂緘曰:“公在此作文士,所謂避風之鳥,受賜於魯人也。”每於公宴,但呼王緘而已。十年,從徵幽州,既獲仁恭父子,莊宗命緘為布,觀其旨趣。緘起草無所辭避,義士以此少之。胡柳之役,緘隨輜重前行,歿於亂兵。際晚,盧質還營,莊宗問副使所在,曰:“某醉不之知也。”既而緘兇問至,莊宗涕久之,得其喪,歸葬太原。

李敬義,本名延古,太尉衛公德裕之孫。初隨父煒貶連州,遇赦得還。嘗從事浙東,自言遇涿道士,謂之曰:“子方厄運,不宜仕進。”敬義悚然對曰;“吾終老賤哉?”涿曰:“自此四十三年,必遇聖王大任,子其志之。”敬義以為然,乃無心仕宦,退歸洛南平泉舊業。為河南尹張全義所和,歲時給遺特厚,出入其門,署幕職,堅辭不就。

初,德裕之為將相也,大有勳於王室,出籓入輔,綿歷累朝;及留守洛陽,有終焉之志,於平泉置別墅,採天下奇花異竹、珍木怪石,為園池之玩。自為家戒序錄,志其草木之得處,刊於石,雲:“移吾片石,折樹一枝,非子孫也。”洎巢、蔡之亂,洛都灰燼,全義披榛而創都邑,李氏花木,多為都下移掘,樵人鬻賣,園亭掃地矣。有醒酒石,德裕醉即踞之,最保惜者。光化初,中使有監全義軍得此石,置於家園。敬義知之,泣渭全義曰:“平泉別業,吾祖戒約甚嚴,子孫不肖,動違先旨。”因託全義請石於監軍。他宴會,全義謂監軍曰:“李員外泣告,言內侍得衛公醒酒石,其祖戒堪哀,內侍能回遺否?”監軍忿然厲聲曰:“黃巢敗後,誰家園池完復,豈獨平泉有石哉!”全義始受黃巢偽命,以為詬己,大怒曰:“吾今為唐臣,非巢賊也。”即署奏笞斃之。

昭宗遷都洛陽,以敬義為司勳員外郎。柳璨之陷裴、趙諸族,希梁祖旨奏雲:“近年浮薄相扇,趨競成風,乃有臥邀軒冕,視王爵如土梗者。司空圖、李敬義三度除官,養望不至,咸宜屏黜,以勸事君者。”翌,詔曰:“司勳史外郎李延古,世荷國恩,兩葉相位,幸從筮仕,累忝寵榮,多歷歲時,不趨班列。而自遷都卜洛,紀律載張,去明庭而非遙,處別墅而無懼,罔思報效,姑務便安。為臣之節如斯,貽厥之謀何在!須加懲責,以肅朝倫,九寺勾稽,尚謂寬典,可責授衛尉寺主簿。”司空圖亦追停前詔,任從閒適。圖,唐史有傳。《舊唐書-哀帝紀》:六月戊申,敕前司勳員外郎、賜緋魚袋李延古責授衛尉寺主簿。九月壬寅,敕前大中大夫、尚書兵部侍郎、賜紫金魚袋司空圖放還中條山。蓋延古與司空圖同時被劾,其降敕則有先後也。時全義既不能庇護,乃密託楊師厚,令敬義潛往依之,因挈族客居衛州者累年,師厚給遺周厚。

十二年,莊宗定河朔,史建瑭收新鄉,敬義謁見。是歲,上遣使至魏州,置北京留守判官承製拜工部尚書,奉使王鎔。敬義以遠祖趙郡,見鎔展維桑之敬,鎔遣判官李翥送《贊皇集》三卷,令謁前代碑壠,使還,歸職太原。監軍張承業尤不悅本朝宰輔子孫,待敬義甚薄,或面折於公宴,或指言德裕過惡,敬義不得志,鬱憤而卒。同光二年,贈右僕。《五代史闕文》:司空圖,字表聖,自言泗州人。少有俊才,威通中,一舉登進士第。雅好為文,躁於進取,頗臬矜伐,端士鄙之。初,從事使府,及登朝,驟歷清要。巢賊之亂,車駕播遷,圖有先人舊業在中條山,極林泉之美,圖自禮部員外郎,因避地焉,以詩酒自娛。屬天下板蕩,士多往依之,互相推獎,由是聲名藉甚。昭宗反正,以戶部侍郎徵至京師。圖既負才慢世,謂己當為宰輔,時要惡之,稍抑其銳,圖憤憤謝病,復歸中條。與人書疏,不名官位,但稱知非子,又稱耐辱居士。其所居曰禎貽溪,溪上結茅屋,命曰休休亭,常自為記雲。臣謹案:圖,河中虞鄉人,少有文彩,未為鄉里所稱。會王凝自尚書郎出為州絳刺史,圖以文謁之,大為凝所賞嘆,由是知名。未幾,凝入知制誥,遷中書舍人、知貢舉。擢圖上第。頃之,凝出為宣州觀察使,闢圖為從事。既渡江,御史府奏圖監察,下詔追之。圖知己之恩,不忍輕離幕府,滿百不赴闕,為臺司所劾,遂以本官分司。久之,徵拜禮部員外郎,俄知制誥,故集中有文曰:戀恩稽命,點系洛師,於今十年,方忝綸閣,此豈躁於進取者耶!舊史不詳,一至於此。圖見唐政多僻,中官用事,知天下必亂,即棄官歸中條山。尋以中書舍人徵,又拜禮部、戶部侍郎,皆不起。及昭宗播遷華下,圖以密邇乘輿,即時奔問,復辭還山,故詩曰“多病形容五十三,誰憐借笏趙朝參”此豈有意於相位耶!河中節度使王重榮請圖撰碑,得絹數千匹,圖致於虞鄉市心,恣鄉人所取,一而盡。是時盜賊充斥,獨不入王官谷,河中士人依圖避難,全者甚眾。昭宗東遷,又以兵部侍郎召至洛下,為柳璨所阻,一謝而退。梁祖受禪,以禮部尚書徵,辭以老疾,卒時年八十餘。臣又案:梁室大臣,如敬翔、李振、杜曉、楊涉等,皆唐朝舊族,本當忠義立身,重侯累將,三百餘年,一旦委質硃梁,其甚者贊成弒逆。惟圖以清直避世,終身不事梁祖,故《梁史》揭圖小瑕以泯大節者,良有以也。

盧汝弼,《宣和書譜》:汝弼字子諧,祖綸,唐貞元年有詩名。父簡求,為河東節度使。汝弼少力學,不喜為世胄,篤志科舉,登進士第,文彩秀麗,一時士大夫稱之。唐昭宗景福中,擢進士第,歷臺省。昭宗自秦遷洛,時為祠部郎中、知制誥。時梁祖凌弱唐室,殄滅衣冠,懼禍渡河,由上黨歸於晉陽。初,武皇平王行瑜,天子許承製授將吏官秩。是時籓侯倔強者,多偽行墨制,武皇恥而不行,長吏皆表授。及莊宗嗣晉王位,承製置吏,又得汝弼,有若符契,由是除補之命,皆出汝弼之手,既而畿內官吏,考課議擬,奔走盈門,頗以賄賂聞,士論少之。洎帝平定趙、魏,汝弼每請謁勞,必陳說天命,顒俟中興,帝亦以宰輔期之。建國前,卒於晉。《宣和書譜》:贈兵部尚書。

李德休,字表逸,趙郡贊皇人也。祖絳,山南西道節度使,唐史有傳。父璋,宣州觀察使。德休登進士第,歷鹽鐵官、渭南尉、右補闕、侍御史。天祐初,兩京喪亂,乃寓跡河朔,定州節度使王處直闢為從事。莊宗即位於魏州,徵為御史中丞,轉兵部、吏部侍郎,權知左丞,以禮部尚書致仕。卒時年七十四。贈太子少保。

蘇循,父特,陳州刺史。循,鹹通中登進士第,累歷臺閣。昭宗朝,再至禮部尚書。循阿諛,善承順苟容,以希進取。昭宗自遷洛之後,梁祖兇勢滋,唐室舊臣,陰懷主辱之憤,名族之胄,往往有違禍不仕者,唯循希旨附會。及梁祖失律於淮南,西屯於壽,要少帝授九錫。朝臣或議是非,循揚言云:“梁王功業顯大,歷數有歸,朝廷速宜揖讓。”當時朝士畏梁祖如虎,罔敢違其言者。明年,梁祖禪,循為冊禮副使。梁祖既受命,宴於元德殿,舉酒曰:“朕夾輔淺,代德未隆,置朕及此者,群公推崇之意也。”楊涉、張文蔚慚懼失對,致謝而已。循與張禕、薛貽矩因盛陳梁祖之德業,應天順人之美。循自以奉冊之勞,旦夕望居宰輔,而敬翔惡其為人,謂梁祖曰:“聖祚維新,宜選端士,以鎮風俗。如循等輩,俱無士行,實唐家之鴟梟,當今之狐魅,彼專賣國以取利,不可立維新之朝。”初,循子楷,乾寧二年登進士第。中使有奏御者雲:“今年進士二十餘人,僥倖者半,物論以為不可。”昭宗命學士陸扆、馮渥重試於雲韶殿,及格者一十四人。詔雲:“蘇楷、盧賡等四人,詩句最卑,蕪累頗甚,曾無學業,敢竊科名,浼我至公,難從濫進,宜付所司落下,不得再赴舉場。”楷以此慚恨,長幸國家之災。昭宗遇弒,輝王嗣位,國命出於硃氏,楷始得為起居郎。

柳璨陷害朝臣,衣冠惕息,無敢言者。初,梁祖以張廷範為太常卿,裴樞以為不可。柳璨懼梁祖之毒,乃歸過於樞,故裴、趙罹白馬之禍。楷因附璨,復依廷範。時有司初定昭宗諡號,楷謂廷範曰:“諡者所以錶行實,前有司之諡先帝為昭宗,所謂名實不副。司空為樂卿,餘忝史職,典章有失,安得不言。”乃上疏曰:“帝王御宇,察理亂以審汙隆;祀享配天,資諡號以定升降。故臣下君上,皆不得而私也。先帝睿哲居尊,恭儉垂化,其於善美,孰敢蔽虧。然而否運莫興,至理猶鬱,遂致四方多事,萬乘播遷。始則宦豎兇狂,受幽辱於東內;終則嬪嬙悖亂,罹夭閼於中闈。其於易名,宜循考行。有司先定尊諡曰聖穆景文孝皇帝,廟號昭宗,敢言溢美,似異直書。今郊禋有,祫祭惟時,將期允愜列聖之心,更在詳議新廟之稱,庶使葉先朝罪己之德,表聖上無私之明。”《舊唐書》雲:蘇楷目不知書,僅能執筆,其文羅袞作也。太常卿張廷範奏議曰:“昭宗初實彰於聖德,後漸減於休明,致季述幽辱於前,茂貞劫幸於後,雖數拘厄運,亦道失始終。違陵寢於西京,徙兆民於東洛,軔輦輅未逾於寒暑,行大事俄起於宮闈。謹聞執事堅固之謂恭,亂而不損之謂靈,武而不遂之謂莊,在國逢難之謂閔,因事有功之謂襄。今請改諡曰恭靈莊閔皇帝,廟號襄宗。”輝王答詔曰:“勉依所奏,哀咽良深。”楷附會幸災也如是。

及梁祖即位於汴,楷自以遭遇千載一時,敬翔深鄙其行。尋有詔雲:“蘇楷、高貽休、蕭聞禮等,人才寢陋,不可塵穢班行,並勒歸田裡。”循、楷既失所望,懼以前過獲罪,乃退歸河中依硃友謙。莊宗將即位於魏州,時百官多缺,乃求訪本朝衣冠,友謙令赴行臺。時張承業未莊宗即尊位,諸將賓僚無敢贊成者,及循至,入衙城見府廨即拜,謂之拜殿。時將吏未行蹈舞禮,及循朝謁,即呼萬歲舞抃,泣而稱臣,莊宗大悅。翼,又獻大筆三十管,曰“畫筆”莊宗益喜。承業聞之怒,會盧汝弼卒,即令循守本官,代為副使。明年,循因食雪,傷寒而卒。同光二年,贈左僕,以楷為員外郎。天成中,累歷使幕,會執政糾其駁諡之罪,竟以憂慚而卒。

史臣曰:昔武皇之樹霸基,莊宗之開帝業,皆旁求多士,用佐丕圖。故數君子者,或以書檄才,或以搢紳舊族,鹹登貴仕,諒亦宜哉!唯蘇循贊梁祖之強禪,蘇楷駁昭宗之舊諡,士風臣節,豈若是乎!斯蓋文苑之豺狼,儒林之荊棘也。

部分譯文李襲吉,自己說是唐朝左相李林甫的後代,父親李圖,為洛陽令,所以居家洛陽。李襲吉在乾符末年應進士舉,遇戰亂,逃避到河中,服事節度使李都,提升為鹽鐵判官。到王重榮任節度使時,不喜歡文士。此時是喪亂之後,士族紳士多逃難到汾、晉二地,武皇的記室死了,有人推薦說李襲吉能文,召來一試果然合意,即刻任他掌管文書。李襲吉博學通識,特別是悉國朝近事,寫的文章意練實,引經據典,無所放縱,檄文軍書,辭理宏大雄健。自從武皇在上源遭暗算後,與梁太祖不合。乾寧末年,劉仁恭負恩,這期間他寫的論列各方是非,相聘答的文書幾百篇,名言警句,人人傳誦,文士稱讚。

光啟三年(887),遷升為節度副使,隨行征討王行瑜,任右諫議大夫。到回師渭北,武皇沒獲准入宮見唐昭宗,李襲吉為武皇做違離表,裡面有警句:“中飛禽有翼,聽到舜樂仍飛來;天路沒有長梯,望見堯雲而不到。”唐昭宗看了後讚歎。到李襲吉上奏後,當面教導他,優待賞賜特別多。這一年十二月,回師太原,王珂在夏陽渡浮橋,李襲吉隨軍。這時竹索斷開船隻破裂,武皇僅免於落難,李襲吉掉進河裡,落在一塊大冰上,漂七八里路,擱岸邊停住而得救。

天覆年中,武皇想和梁朝修好,命李襲吉寫信給梁太祖,信上說:“一別之後,十五年多,失意杯盤,爭鋒劍戟。山高水闊,難追二國之歡;雁去魚沉,久斷八行之書信。

“近來,我與你聯上同宗同姓,原先忝受您的恩知,意氣相合,期望依託於您,在馬背上論,在朝廷上薦舉,傾慕仁賢,不嫌我的疏缺。哪想到命運突起變化,誹謗起於。毒手尊拳,在晚上相加;金戈鐵馬,在白天戰。狂藥引來我們失歡,往事只是值得一笑。現在都已登高位,均到中年,蘧公也知道過錯,君子何必自恃強壯。今天您的尊貴超過同列,大名高過古人。合縱連橫,是建立國家的計策;擴地守境,要留存給子孫基業。文王看重相隨奔走的情,孔子談過損友益友的不同,我慚愧自己空虛淺薄,但以前和您有私,許諾一言,萬死不悔,壯懷忠力,仍然勝過他人,當著上天誓盟,願赴湯蹈火而不辭。您又何必終年樹敵,專心窺視他人,逞自己一時的心願,在倦敝時佔取,今天得到一些部眾,明天攻下他的危城,軍隊勞累,鄰國懷恨。又有荒謬之徒,以狂言擾亂您的聽聞,看見我藏勇收威,息兵保境,便不量本末輕重,誤引窺伺我們。

“而且我從壯年以前,歷經衝鋒陷陣,以殺戮之事當作常耕作,把兼併當作長遠目標。等到首登將臺,身穿公侯衣服,皇帝命我為公卿,您與我結與朋友,所以收斂鋒芒愛護他人,藏起武器務求德業,收復燕薊後歸還他的故將,進入蒲坂而不負以前的諾言。何況休兵五年,三邊將士,鐵騎犀甲,像雲那麼多,似穀粒一樣數不清。馬邑的兒童,都是銳將;鷲峰的宮闕,都作為京城。若問年歲我比您小,若說到地方則幸能憑依險阻,不知有什麼可以圖取的,影響了您英明的視聽。

“況且我遇到戰事指揮士兵,也略有策謀決斷,屈伸進退,心中早有計劃。勝了就安撫三晉之民,敗了就徵召五部之眾,能長驅席捲,回首提戈。只是擔心在中原奔突踐踏,成為您的後患,四海群謗,盡歸於您,終究不能見我一人,得我一馬。倘若銳軍隊有個差錯,則難以保證整齊,請為預防事後的艱險,願保留從前的友好。再說陰山部落是我的至親;回鶻軍隊,多是我的後盾。以前文靖求始畢之眾,元海徵集五部之師,只是說些寬泛虛空的話,還能做得到、實現心願。現在我散發積財募集壯勇之士,運去寶物招來節義之兵,徵召親戚,給他利益,帶弓騎馬的士兵,還會數得清嗎?但因為在天朝任職有惻隱之心,不忍心起兵。也希望您理解我的心懷,察事理英明識斷,論情忘怨仇,考慮利害關係改變心意,不聽浮議談,以免損害霸業。《周易》說要防止太滿,大道看重持盈,如果恃勇而喪失軍隊,就像高舉盤子而失水,為蛇刻鶴,幸賜回心轉意。

“我少時心地狹窄,格耿直,離間詭計一類的事,發誓不幹。只想說些勸人改過的話,願維持兄弟情誼。如果我的衷心不,別人的心仍然惑,即使用盡三朝的威信,說完九的辯言,要使別人回心轉意,就像等黃河水清一樣難以實現。現在寫信表明誠意,願您鑑察。

“我自從與您私斷絕後,往來書信,有時會說些難聽的話,傷害了您,也曾接到您的高論,每次賜給罵言。敘述歡樂能放棄打仗,消除誹謗能使文筆清潔,爭言鬥口就走不通,和心悅意就能快樂,願意去掉舊嫌,修復兄弟之好。今天看在以前情份,不想託人,專門派遣使者,直到閣下跟前。古時兩地兵,使者在於其間,送信接信,倖存前志。昔賢看重意氣相合,義士難於委屈事仇,若不是留戀恩情私誼,怎麼會輕易說心裡話。悽悽丹心,炳炳血情,臨紙嚮往之情,千萬中難述其一。”梁太祖看信,到“毒手尊拳”一句時,高興地對敬翔說“:李公佔據著一小角地方,怎麼會得到這種文士,如果用我的智謀,再得到李襲吉的文才,就像老虎添了翅膀。”又讀到“馬邑兒童”、“陰山部落”等句,梁太祖生氣地對敬翔說:“李克用只剩下一口氣,仍然氣宇宙,可以臭罵他。”敬翔寫回信時,詞句理氣均超不過原信,因此李襲吉的名氣更大。

自從廣明大亂後,諸侯割據各地,競相延攬名士,掌管文書軍檄,此時梁朝有敬翔,燕地有馬鬱,華州有李巨川,荊南有鄭準,錢塘有羅隱,魏博有李山甫,都以文章出名,與李襲吉一起著稱於當時。

李襲吉在武皇幕府有十五年,辦公事之餘,只是讀書作文,手不釋卷。格淡泊於名利,提拔後進,不以自己的才能求財物。參預決策公事,務必公平,不互相送禮,綽綽有士大夫的風度氣概。天。。三年(906)因患風病死於太原。同光二年(925),追贈禮部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