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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鐵簫韻蕩孤寒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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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持了不知多久,那船家大叔終於出聲:“九爺,您一路從四川雲陽跟到這兒,咱們盯住這娃兒,您倒盯著咱們,想來這事兒,您『南嶽天龍堂』是非管不可了?”殷落霞先是一怔,一會兒才領悟到,那喬裝成船家的中年漢子是在對立在她身後的持簫男子說話。

中年漢子的目光越過她的肩頭,一瞬也不瞬地打量著,渾沒將她放在眼底,卻對那持簫男子頗為忌憚的模樣。

包有,她倘若沒有錯聽,那人方才似乎提到…“南嶽…天龍堂”?

她曾聽聞義兄年宗騰提及“天龍堂”實位於庭湖以南的衡陽一帶,近南嶽衡山,堂主杜天龍早年是京城大鏢局裡拔尖兒的趟子手,除功夫了得外,為人豪、極重江湖道義,幾十年的走鏢生涯未曾出過丁點兒差錯,頗得黑白兩道的朋友所敬重。

杜天龍在十年前金盆洗手,帶著九名追隨多年的弟子回到故里衡陽,開設了武道館“天龍堂”著重鏢師和護院的養成,因此平時除學習武藝外,江湖規矩、各幫派門會的勢力分佈,以及五花八門的暗語、手勢等等,亦是非學不可的東西。

道上就傳這麼一句…作混江龍,先過“天龍堂”意思說得十分明白,那些想入江湖闖蕩的生手,若要混得長久、混得有聲有,非得先進“天龍堂”過過水、長些江湖知識不可。

倘若按著“南嶽天龍堂”正道的行事作風推測,這位跟蹤她多、不時以簫聲擾她思懷的男人,便該是朋友,而非敵人了?

殷落霞倏地回眸,深究地瞅著那人稱“九爺”的男子,憶起適才他要她儘快上船時的景況,心裡突然有些兒明白了。

這些人在兩岸打下埋伏,要逮她,他應已在暗地裡瞧出端倪。

他要她上船,其實是出於好意吧?她剛開始卻還以為他與那十來艘篷船上的傢伙蛇鼠一窩,沒安好心眼。

暗暗苦笑,她臉容清冷依然,被起的拗子不知怎地竟鬆緩不少,或許是覺得自個兒並非孤軍一人,彷彿了顆定心丸吧?且不管結果如何,總得先將現下勢態個清楚仔細。

那喬裝成船家的中年漢子問話間,泊於兩岸的十來艘篷船已在此刻紛紛接近,將裴九的舟船團團包圍。

殷落霞呼陡促,下一刻,卻見裴九左手為掌,亮直四指,屈拇指,而右手則緊握長簫作為拳狀,左掌心與右拳面虛接,雙臂曲出圈環,朝中年漢子從容地行過抱拳禮,道:“今夜匯聚於此的『三幫四會』的朋友們,皆以趙爺馬首是瞻,您且說上一句,高抬貴手放過這位殷家姑娘吧!”亮左掌四指表四海武林皆同道,屈拇指是自謙,右手為拳說得是以武會友,兩臂成圈則表示天下武林一家。

姓趙的中年漢子見裴九擺出江湖禮數,銳目一瞇,亦隨即立起身來回禮,卻道:“九爺都已出面,按理,咱趙東不能不買這個帳,可您也清楚,『庭湖三幫四會』自結盟後,就全聽咱們敖老大一人號令,他要大夥兒來相請這位俊秀公子上『三幫四會』的總堂坐坐,咱們也是聽話辦事,無可奈何,還望九爺海涵。”裴九放下抱拳,兩道目光亦是越過殷落霞肩頭,沉穩直視,嗓音持平,道:“趙爺且瞧仔細了,這位殷姑娘雖外貌俊秀,如斯文公子,卻非真正的男兒身,敖老前輩硬要將殷姑娘請去,難不成真要殷姑娘對自個兒的獨孫女兒負責,娶敖家小姑娘作子不成?”趙東微怔,撇撇嘴。

“原來這事的前因後果九爺已然查清,這倒不錯,咱也無需再費舌了。反正是男也好、女也行,誰教她生得這模樣,敖老大的孫女兒就獨愛她一個,咱們也沒轍啊!”話聽至此處,殷落霞簡直一頭霧水。這…到底是哪樁跟哪樁呀?

這些什麼“三幫四會”的男男女女既是跟蹤、又是打埋伏,最終目的不就是想奪她袖裡的奇物嗎?與她的裝扮和長相又怎地扯上干係了?

還有那位敖老大的獨孫女,她見過人家嗎?何以獨愛她一個?她又為何得對那小姑娘負責?

再者,她外貌俊不俊秀、斯不斯文、是男兒身抑或女兒家,又哪裡需要旁人拿出來說嘴、爭論?

未免可笑!

愈思,神愈凝。她不理趙東,也沒將包圍的眾位瞧在眼裡,獨將鳳目瞥向裴九,菱一掀,出聲便問:“你適才要我上船隨你走,現下,這邀請還算不算數?”月兒半隱入雲裡,裴九的輪廓此時籠進幽暗中,一時間教人瞧不清楚,但殷落霞卻能受到他專注的凝視。

那清簫般的音緩洩:“殷姑娘若肯賞臉,自是裴某的榮幸。”

“月夜遊江嗎?”她再問。

裴九俊容淡抬,從容瞅了眼天際的烏雲掩月,角似有若無地興起一絲玩味兒。

“有何不可?”

“好!”殷落霞迅速一答。

下一瞬,她竟小跑了兩、三步,在眾人皆不及意識之下,輕喝了聲,陡地縱身飛跳。

裴九動作全憑即時反應,見姑娘素身當面撲躍而來,他驚愕還不及興生,兩臂已然大開,穩穩抱住了她。

“噢…”撞進男人結實的懷裡,殷落霞不小心疼了額頭。

這人瞧起來雖是斯文氣質,頎長身軀倒也練得如義兄年宗騰一般壯,深秋冷夜裡只著薄衫不說,隔著衣料,她明顯覺得出他隆起的塊肌,正分明排列著。

“還好嗎?”裴九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