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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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客堂裡的人是真人,在外面門口走來走去的兩條白影也是真人,敖楚戈看見他們有過某些只有真人才做得出的動作,他不相信那會是些泥塑木雕的假貨!但是,看樣子這些位朋友們可橫下心來和他豁上了,除了偶而的動作之外、這些人沒有任何其他舉止,甚至連談也沒有!
敖楚戈不曉得對方到底想幹什麼?用這種法子來“守株待免”乃是最笨的手段之一“十龍門”中盡多聰明人。怎的卻設計了這麼個愚蠢的法兒?這好比打著燈抓鳥雀,除非那鳥雀是隻睜著眼的瞎烏,否則,豈肯楞往裡碰?時間慢慢過去了,每移一分,敖楚戈便急躁一分,每移-刻:敖楚戈就不耐一刻,他恨不能奮身掠下去殺他娘-場血濺屍橫!
當然,敖楚戈的理智壓制著他這樣蠻幹。可是深宵半夜裡,淨叫他呆鳥一樣叭在屋頂上挨冷沾,這滋味,他可是越越難朝下了…、琢磨著,考量著、思付著,敖楚戈一再判斷,-再推敲,最後,他還是隻有強行忍耐下去,因為他不知道對方在些什麼玄虛,葫蘆裡賣的是他孃的哪種野藥,而他主要是開談判來的,可不能在斤兩未談這前先叫人家擺橫了,那就任什麼打算也全泡湯啦;他很清楚“十龍門”對待仇敵的手段,老實說。他並不想嘗試,儘管在方亮與開明堂面前他說得一派慷慨豪壯。
然而除非到了絕望關頭,他可不願輕言“了斷自己”——任憑是多麼痛快的了斷方法;“好死不如賴活”就算那兩條龍替他墊背也一樣划不來,命是自己的,什麼代價也不能換,換了去便再也沒有第二條命啦,的!就這麼等、等、等、熬、熬、熬,終於,他一直耗到了雞叫三遍的辰光,眼看著,天就要亮了。
暗中嘆氣,敖楚戈曉得,天一亮,除了撤身,就沒有第二個法子了,光天化之下,形跡最難掩隱,他可不能叫對方給圍困上,看情形,今晚他算白走一趟了。
正在打算著準備身的須臾間,敖楚戈突然兩眼發了直,他緊緊貼在瓦面上,像看什麼稀奇把戲也似楞瞪著對面的情景——只見喬忠住宅的客堂上,那三個坐了一夜的人全伸長懶,打著呵欠,十分疲倦的推窗開門、搖搖幌幌走了出來——那竟是“冀龍”鄭天雲“白龍”尤少君以及“赤膽六衛”中的谷欽。他們開始來到院中,院子四周的地面上立時翻起一聳聳的泥土,乖乖,竟然從地底下冒出來四十多個灰土土的大活人,隔壁兩戶人家的院角各處,亦是一樣的情形,緊接著,在客堂,兩邊廂屋的地面方磚亦被移撥開去,又紛紛鑽出了七八個,十來個不算的漢子,這猶不說,幾株散值院中的在樹樹腹中,亦有人推開偽裝的,只是嵌合上去的樹皮,從中空的樹心裡躍出,甚至三戶往屋外的巷子裡,也有人從挖好的暗溝中現身;另外,三戶人家的屋後,三面黑漆漆的,在夜中本不易辯別的巨型倒勾羅網也扯了下來,高張寬闊的這三面羅網,簡直不像是網人的,倒似是用來罩牛困虎的了!
天朦朧中,敖楚戈凝聚目光,注視那些從地下鑽出來的人是如何隱伏了這一夜的——那全是事先挖掘的淺溝,只容一個人平躺下去的深度,人-躺下,以浮土掩蓋,便不易查覺了,他們甚至沒有利用什麼蘆管式中空的草莖來透氣,他們本便把面孔現在外面,只是每-張臉全抹黑了,所以難得看出破綻來…笑了,敖楚戈暗付:孃的,老子活埋了自己一遭,想不到你們這些兔崽子也“東施效顰’,相他娘模仿起來,只是你們運道差,老子玩上一次檢回了一條命,你們跟著學,卻白搭上-遭了一晚的活罪!他心裡嘲笑是嘲笑,然而,對“十龍門”中的人這個“忍”字訣“”字功,十分欽服,這樣的耐心與耐力、若非平素紀律嚴明,號令如山,是絕做不到的,想想看,叫兩百來人硬在半活埋的情況下苦熬上-夜,競又毫無動靜騷亂,這豈是時下一般烏合之眾的江湖組織辦得到的事情?也不知什麼時候,從什麼地方“駝龍”童壽已現了身,他中氣沉渾,聲音蒼勁地道:“除了白晝司職戒備的人手之外.其餘弟兄儘速清洗之後立時休歇,等今晚再重新佈署,記住,不得渝令任何人不準外出閒蕩!”沒有喧譁、沒有叫嚷、甚至沒有人開口說話,三戶人家裡裡外外這兩百多人立刻迅速移動,各自奔向住宿的地方,僅有少數人在清理善後,掩飾埋伏。
站在童壽身旁的是“火龍”朱濟泰,他仰著頭深深呼。
邊帶著倦意道:“大哥,你肯定姓敖的白天不會來麼?”童壽冷冷地道:“別看我們的好手在姓敖的詭計擺佈下折損了好幾個,就憑我們如今的實力,也足夠把姓敖的圈死有餘,這個情勢,我們明白,他又何嘗不明白?光天化之下,最宜追截,最難隱藏,他以劣勢搏擊優勢,在白天就註定了要吃虧;敖楚戈刁滑狡,豈會不知此理?所以白晝他必不敢來!”朱濟泰氣憤地道:“這猴崽子,真他孃的又又毒又滑溜,只騙了我們出去打了一轉,回來就再不見蹤影了,昨天-個下午,搜了這附近幾十裡地,卻連他一也沒撈著!”
“魔龍”康玉鱗走了上來,陰沉地道:“天下何其遼闊?山川丘壑又何其隱密?別說這附近百十里地形複雜崎嶇,藏幽納險之處數不勝數,便一馬平川的地面,要找個人又談何容易?尤其在四周此等的情景下,莫說躲起來三個人,便隱匿上千軍萬馬,也不見得就能尋及;五哥,大哥的法子不錯,與其大海撈針,空耗力氣,不如等他自己送上門來!”朱濟泰咬著牙道:“可是他昨晚就沒來呀!”童壽雙目如炬,重重地道:“昨晚不來,今晚、明晚,總有一晚上他會來的;他擄去了者三者四,便足證他是想要挾持人質,有心和我們談判之意,否則,他早下毒手了,而我們擺出來的架勢也是等他來談判的表示,你耐著子等吧,姓敖的一定,會到!”朱濟泰火暴地道:“我們和他談判?做他的秋大夢去吧,孃的皮,只等他一來,看我們能不能伏兵四起,將他生生活剝了?”
“噓”了一聲,康玉鱗忙道:“五哥嘴裡遮攔點!”朱濟泰惱火地道:“遮攔個鳥,你就是他孃的窮緊張,瞎疑惑,姓敖的要來早來了,他會端等天亮把形跡在我們眼裡好被逮!”康玉鱗也不悅地道:“謹慎點總沒有錯嘛…”童壽煩躁地道:“好了好了,虧你們還有心思在這裡爭吵?都給我歇著去,留著力晚上好對付敖楚戈!”於是,悶不吭聲的,康玉鱗與朱濟泰挪步走出大門,轉向隔壁歇著去了,這時,屋裡人影一閃,喂,是“赤膽六衛”之首“血判”柴雲帆行了出來。
童壽略帶倦意地道:“他們怎麼樣了?”柴雲帆垂手躬身地道:“伍至寬情形業已好轉,許老鐵失血過多,比較嚴重,但亦已脫離險境了;大當家,喬瘸子那兩手的確相當高明!”點點頭,童壽道:“事完之後,多給他賞銀也就是了,叮嚀他務須盡心!”柴雲帆恭敬地道:“不勞大當家費神,我已不斷向喬瘸子待過。”吁了口氣,童壽目光空茫地四轉,沙沙地道:“唉,對付一個敖楚戈,想不到竟比與好幾個大幫會作殊死鬥還要來得兇險艱難…我們經過多少場面,多少風,幾曾碰到過這種狼狽情形?這家伏,真叫不易纏!”柴雲帆謹慎地道:“大當家,這原本也不在我們預料之外,敖楚戈是黑道上出了名的獨腳大盜,單幫出擊,更是掛了招牌的歹毒悍野角,他聲名狼藉,無所不為,我們對他固然未曾掉以輕心,但饒是他如此強霸,可也不敢攫我們的正鋒!”
“呢”了一聲,童壽道:“這也倒是實話,姓敖的自來狂蕩不拘,目高於頂,抱著遊戲人間的輕漫作風,然而,對我們,他卻步步為營,小心得緊!”柴雲幟全心全意地讚美:“皆是大當家威震群倫,氣凌山河之雄風震懾了他!”矜持的一笑,童壽十分受用地道:“我一個人再能也撐不起這半片天,大夥的同心協力,才是立定聲威基業的本大概是心情稍稍舒暢了點,老駝子的興致略見好轉,他揹負著手,鍋著個弓蝦背,語氣和悅地又道:“白天輪值的人手都各入崗位了麼?”柴雲帆有條不紊地道:“是,早已進入戒備了,六爺在這座宅子裡,由谷欽為副手,七爺在隔壁,是邵豪擔承副手,麼爺便在第三戶,由陣棠任副手;八爺偕我巡行四周,並作呼應之責,其他每處幾名弟兄,也全已安排妥當。”微微頷首,童壽道:“很好,雲帆,這一趟來,還多虧了六衛的人在支撐,你們辛苦我知道,好好的巴結差事,回去之後,我再論功行賞!”柴雲帆是一片“忠心事主”的氣勢:“無功豈敢領賞?大當家的心願能了,怨恨能平,就是我們屬下最大的期盼了…”童壽低喟一聲,道:“你隨處巡行看看吧,我出去溜溜腿。”柴雲帆忙道:“屬下侍候大當家。”擺擺手,童壽道:“不必,我就在巷子附近走走,再說,姓敖的現下也不會來了,即使他來,只我單身一個他也未見能佔了便宜去!”不敢多說什麼,以免引起主子的不快,柴雲帆只好退後一步,躬身道:“大當家進來身心勞頓,極為辛苦,還請大當家儘早休歇。”童壽管自出門,輕飄飄地拋下一句話:“我知道。”貼伏在對面房頂上的敖楚戈眼見童壽一個人孤身走出來,不由心中一緊。血沸騰,倉促間,他立時有了計較——這是一個臨時決定的計劃,大膽的、冒險的、卻關係一切成敗的計劃!
天賜良機——他必須把握住這個機會,這是個稍縱即逝的機會,他沒有一點成功信心,然而,他知道值得一試!現在,童壽已來到巷口了,他便站在那裡眺望遠處的景一一天矇矇亮,剛剛起了點薄霧,光度微弱又沉翳,大約可以模糊看出三十步內的景象…暇,老天爺又在天氣上幫忙了。
輕輕的,敖楚戈從瓦面上一溜而下,他在地上撿了塊石頭,一捏之後猛然拋向空中,人卻藉著拋石振臂的力道閃穿向兩丈多的一塊曠地上,這塊曠地是附近人有用來曬掠衣裳之處,此刻沒有衣裳,卻橫七豎八的架了些竹竿。
那塊鵝卵大小的石頭在拋揚之前,已被敖楚戈微微捏開縫隙,縫口風,便發出了尖細的-聲“嗤”然後,又畫過-個弧度,落向曬衣場的那邊!
站在那裡閒閒眺望景緻的童壽在石塊拋起的一剎即已警覺,聲音響起又落向遠處;更立時引起了他的疑惑,他略一猶豫——想要招呼手下,卻又生恐無事自擾,會叫下面人背後嘲笑,影響他的威信,另外,他也不認為有什麼他所應付不了的事態,在稍稍遲疑一下之後,他終於獨自掠了過來!
童壽的心理過程,全未出乎敖楚戈之預料,敖楚戈伏在地下,甫見童壽的身影映入了視線,他已突起發難!敖楚戈的猝襲,一上來便傾盡他的全力,毫無保留,毫不遲滯,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貫注所有力道,把一口真氣運到極致,出手之間,即是悍不顧死的打法!
鋼子與“無雙劍”就宛若狂風暴雨般卷罩而下,勁氣呼嘯,銳力透空縱橫,聲勢之凌厲,足以使承受者心驚膽顫!童壽急切問猛縮暴翻,掌腿齊飛,敖楚戈原式不變,加勁撲,一派拼命的功架!咬牙如挫,童壽倉惶後退,順手撈了一竹竿“呼”聲斜劈下去!
敖楚戈竟是不躲,鋼子旋揮上截“無雙劍”閃刺電戮,寒芒如,掣掠映幻中帶起點點星焰,條條光尾!
左右倏躍,童壽竹竿飛舞,竭力招架,但聞“嚓嚓”連聲,他手上的竹竿業已片片段段,俱被“無雙劍”的利刃削落!
手中僅剩的兩節竿尾猛然拋擲敖楚戈,童壽側背翻腕,拔取他的兵器!
但是,敖楚戈卻絕不容對方拔取兵器——童壽的傢伙“嘯魂拐”施展之下能發出尖銳的聲響,此時此地,一旦有這樣的音響發出,則不啻是向“十龍門”的大隊告警求援,若是眾敵聞聲齊至,他還有什麼戲唱?身形驀地橫滾,敖楚戈的右手劍幻閃如剪,斜劈而出,左手的鋼律子暴翻“吭“吭”砸飛了擲來的那兩節竹竿尾端。
童壽不及拔拐,急怒之間,淬然斜,如剪的雙劍擦過他的膛,灑起一溜血水,但他兩掌飛抖疾揮“蓬“蓬”連響,硬將敖楚戈震翻了兩個跟斗!
然而,敖楚戈卻絕不逃避,順著身形的翻滾,他猛然長起“無雙劍”凝結成一面光網,在森寒的點線織中晶瑩閃耀的暴罩,鋼子斜刺彈擊!童壽撲地而進,七十三掌呼轟反攻,敖楚戈半步不讓,原式觸!
於是;敖楚戈的身體拋起,稀哩嘩啦的碰倒了好些架空的竹竿,而童壽卻連捱了七律十一劍,血人似的在地下不停滾動!大吼如雷,童壽掙扎著以他僅剩的一點餘力,地躍起,再次撲了過來!
敖楚戈正面上,在敵人的掌勢甫待吐揚的一剎,他猛然張口,一股血箭筆直標出,力道之強,有若一記杆搗,血花並濺四散,童壽悶嗥一聲,頓時被撞暈過去,倒仰摔跌!這樣的活寶,敖楚戈怎能令他再加碰傷?急躍之下,他攔一把抱住了童壽,當然,也順勢點制了童壽的“軟麻”與“啞”!
得到眼前的戰果,敖楚戈可說是拿命換來的,他也受了震傷,但是,卻還不如表面上的情勢嚴重——他利用了兩種技巧來減少他原該承受的傷害,其一,他早已將一口至至純的內宗真氣貫注全身,以這一股內力的保護,等於隔了一層韌皮在肌與腑臟之間,已將敵人的震動撞擊力消卸並抗拒了大半;其二,他靠著靈活的閃耀,也無形中抵消了對方著體的力量,使實際透入身上的壓迫力減至最輕;不過,雖然他已做到了這些,並且限制了受創的程度,然而無可否認的,他依舊大吃不消,內腑血氣翻湧之外,更是頭暈腦漲,滿眼金星,幾乎連站全站不穩了!這時,巷於那邊已傳來一片喧騰呼叫的聲:“大哥,大哥,是你麼?剛才是你在吼叫?”
“你在哪裡呀?大當家的?”
“大哥,請回句話,你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