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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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0pm凌艾荷就這樣蜷在那裡,雙手抱膝茫然地直視著前方,微溼的眼睫看得出她方才的哭泣,她封閉在自我的世界裡,為她所見到殘酷的事實駭然。為了保護她自己,她將自己鎖在重重的、自認為安全的殼中,也鎖在抹之不去的悲哀裡。
閻月望著她,但她對眼前的景物視而不見,彷彿他不存在似的,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再這麼下去,你會變成地縛靈的。”凌艾荷還是沒有回答,僅是對他的說法微微地擰了擰眉,像是終於發覺一隻討厭的蟲子在她面前嗡嗡叫似的,她用著十分鄙睨的口氣發話,“滾開。”閻月定定地瞅著她,發覺他竟然沒有辦法帶著她離開那個封閉的世界,她一直認為那個世界是安全的,卻不明瞭其實她的處境正如站在懸崖邊,只需一點微風,她的安全世界便會脆弱而極易碎裂。他的心莫名地緊緊揪了起來,如人類想表示親密和安撫的動作,伸開手將她攬進懷裡。
凌艾荷沒有任何反抗的動作,僅是淡淡地在他肩頭說道:“我會咬你。”為什麼他的懷抱那麼有溫度?死神會有體溫嗎?一個可以奪走人類靈魂的死神體內的血應該是冰冷的啊,那才可以不顧情
地奪走一條熱愛生命的靈魂。
“有過幾次經驗,我倒習慣了。”如果咬他可以發洩她的憤怒,那麼他樂意讓自己的身上多幾處傷口。
凌艾荷短短地笑了聲,象徵地在他肩上咬了一口隨即放開,毫無一絲力道可言,她低垂著眼瞼,想將他推開,“你不該把你的同情和憐憫
費在我的身上;我不值得同情,該同情的是那些應該得到別人同情的人。”
“什麼樣的人才是應該得到同情的人?”閻月緩緩地反問,溼潤的語調聽不出他的問題其實相當的尖銳,“努力過卻沒得到收穫成果?太過堅持卻將原來目標失的人?或者是總將自己處於弱勢,不自覺向別人苛求同情的人?”凌艾荷緊皺著眉,在他的髮際間搖頭,“別問我,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哪一種人才可悲啊!有些人可以活得可悲卻覺得自己卻很快樂,有些人卻可以在悲觀的想法中痛苦地活下去,連自殺的勇氣都沒有,只因害怕面對未來的恐慌。她該可憐誰其實都是多想的,一個人會有什麼樣的命運,全都靠著他自己的決定。這就是和他相處以來他一直灌輸給她的東西,不是嗎?
閻月明白她的心裡實際上非常清楚,只是她的自尊造成更多的反效果,因為他…已經不能不在乎她了。堅強與脆弱的兩種相異物質同時在她的格中矛盾的並存,然而她卻只願讓她自己在自我的矛盾中掙扎,不許他人
手,她骨子裡與生俱來的那股傲氣才是扼殺她生機的最大殺手,然她卻怎麼也不願放棄掉她的固執。
病房傳來的開門聲攫住了凌艾荷的注意,她的頭靠在閻月的肩上,無法不正視那名小男孩的母親。幾個小時前她才親眼見著宣告不治的小男孩由病房中推了出來,素白的被單將他瘦小的身軀完全掩蓋住。她不忍見到如此殘酷的畫面,於是她只能低著頭哭泣,和他號啕大哭的母親一般,為一個失去的生命悲哀。
即使過了數小時,那名失去兒子的母親仍紅腫著雙眼,但凌艾荷看得出她雖然傷悲,卻仍強打起神回到病房收拾小男孩的衣物,當她提著那個小袋子出來時,眼眶裡仍舊閃著淚光,在旁的護士小姐陪著她一同走了出來。
小男孩的母親低著頭,回頭又望了望病房,護士小姐體貼地扶著她的肩,看來十分老練。
她地回握護士小姐的手,哽咽的破碎語調幾乎泣不成聲,“也許…這樣對他,是…最好的…”
“陳太太別太傷心,過一段時間會好一點。”護士小姐的語氣十分的溫柔,似乎想盡量安這名傷心的母親。
好一點?面對親人死亡的悲慟會在過一段時間後“好一點”嗎?凌艾荷無法相信。她和那名小男孩從未相識,甚至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但親眼見到一個生命的隕落已經是她無法接受的事,更何況是他血至親的母親?
“我們早就知道會有這種結果,但還是…”小男孩的母親又哭了起來,只能任護士小姐抱住她頻頻給予安。
過了好半晌的時間,她才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這樣也好…他以後就不會再痛苦了,他的痛讓他沒有辦法在外面跑、和同學們遊玩,昨天他還跟我說他想出去玩,他不想躺在上…護士小姐,天堂會有很多天使陪著他玩遊戲吧?”
“會的,會有很多。”護士小姐的眼裡也有些許的淚光,“他很活潑、很可愛,天使都喜歡這樣的小孩子。”
“那就好…”在傷痛到極點,小男孩的母親只能請求別人給她一個她能欣喜接受的答案。
兩個人緩慢地離開那間傷心的病房。
凌艾荷的眼眶又溼了,若那個小男孩的母親明白冥界,也許會更加難過,但冥界並非只有她看到的樣子,不是嗎?閻月告訴她每個人眼裡看到的冥界皆不相同,也許…真的只是也許,她希望那名小男孩會將冥界看成有一堆天使等著和他玩遊戲的快樂天堂,而不是另一個她直覺恐懼的地方。
但是,她不能確實明白那名小男孩的母親為何會說出這種話。或許小男孩的死亡早已註定,但在痛苦的同時,她又為何能對她無法瞭解的世界抱存一絲希望呢?老實說,自己沒有想過死後的問題,所以對於未來,自己毫無概念。
凌艾荷抿了抿,喚道:“閻月。”
“嗯?”這是她第一次主動開口叫他的名字,習慣了別人對他的代稱,閻月有一瞬間不太能習慣原來自己也有個名字。
凌艾荷緩緩地推開他,她讓自己能正視著他冰綠的眼睛。她的話到了喉頭想
回去,卻又梗在喉頭,她慢慢地注視著他的臉龐,眉間微皺,明知道問他有可能白問,但最終還是將她的疑問吐
出來,“生命究竟是什麼?”冰綠
眼眸在笑意的映照下顯得柔和,閻月輕嘆了口氣,“為什麼你總是問我很難回答的問題?”真不曉得她的腦子在想些什麼呵!她對於其他人毫不猶豫地為他們爭取同情,卻對周遭的人和自己漠不關心,莫非她的潛意識要她將心思花在別人的身上,就不需要去多想關於她自身的問題?她的時間…不多了,從她跳樓的那一刻算起,她只剩下不到半天花的時間,可她卻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你回答不出來嗎?”凌艾荷若有所思地望著他。連身為死神的他也回答不出來嗎?她不敢確信,但她地卻異常迫切地渴望他的回答。
“這是個我無法以客觀條件回答的問題。”閻月不住心底勸誘地撫過她的頭髮,心裡異樣地泛過一抹滿足與平靜,“把你的煩惱說出來,對我,你不需有半絲隱瞞。”他的聲音充滿魔魅的低哄,試著對一個心靈受創,卻固執而不肯步出城牆外的孩子伸出他的援手。
凌艾荷習慣地撇撇
,“那孩子…他在哪裡?”她還是不能,她無法在他面前將自己的人生冷靜地剖析,她無法對自己所有的思想行為做個定論。
閻月直指著她的心臟位置,不可避免地又碰觸到她的身軀,“他在這裡。”
“別開我玩笑,我是很認真的問你。”凌艾荷用力地睨他,完全忘了當他碰上她的肢體時,她的直覺就是先咬再說。
“我也是很認真地回答。”閻月十分慎重地說道,但邊的笑容卻又顯得不那麼的令人無法
視,“他存在於你的心裡,因為你關心過他、為他憤怒,於是他你是存在的,只是死亡讓他失去了形體,然而他的存在卻永遠都會在你的記憶裡,還有其他人的回憶中,即使你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但你仍會記住他;這就是生命,不以任何一種特定的形式或實體存在,可是你卻會
受到他永遠是個生命。”
“存在…嗎?”凌艾荷淺淺地笑了笑,卻在笑容裡滲入了一些悵然的悲哀,“這就是我所缺少的,因為我忘了它,專注在我不應該注意的地方,結果到了最後,我一生的價值竟然是負債五百億美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