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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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0am“我死了嗎?”當所有墮樓的痛苦令凌艾荷覺得自己不能再支撐下去時,她渴望著一切能歸於寧靜,不只是她生理上的,還有心靈上的和家人的平靜,於是她逃了,在救護車上投向不再痛苦的樂園,但她的身邊仍跟著那個男人。她開口輕問,望著手術檯上看似悉又十分陌生的臉孔,在一瞬間她不能確定自己居然有機會站在另一個角度看著和自己相同的面容。
手術檯上的女人覺起來並不像她,她的表情應該更冷一點,表情更堅強一點,絕不是慘白的臉上滲著斑駁的血跡,脆弱而無助地任人宰割…或許將醫生們救她的舉動說成“宰割”實在很過分,但她不能確定在她身上所有運行的儀器和促使那些醫生不住動刀的那股力量是什麼。她已經死了,不是嗎?
“在某一方面來說,你的確是死了。”他身上的黑袍此刻也平伏地貼在他昂藏的身軀。
凌艾荷這時才注意到她先前對他的觀察太過缺乏,他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沒錯,但她沒想過他身上那抹濃厚的神秘是如此的攝人。他很高,體形幾乎和老二不相上下,但老二的臉上永遠帶著溫暖的笑容,然而他卻沒有;她想,他即使笑了,也會令人不自覺地
受到一股涼意,猶如黑夜裡襲來的一陣寒風。
她微微的皺了眉,對他總是給人模稜兩可的答案不太滿意,“死了就是死了,沒死就是沒死,我不明白什麼叫做‘沒有死透的死亡’。”他回報的笑聲裡有著對她的欣賞,“‘沒有死透的死亡’?‘死透’的意思是徹底死亡嗎?你很會創造新句子。”冰綠的神秘眸子
上她挑戰的水瞳,明白她又被他
怒了,他覺得她真是隻母老虎,“先別動怒,我沒嘲笑你的意思。”
“那又是什麼意思?”凌艾荷氣焰頗高的揚眉。她不明白自己的話有什麼好笑的,好像她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和低等生物的智商相齊,她平生最厭惡的就是輕視她的人,而從遇到他開始,她就覺得他時常帶給自己這種令人不悅的覺。
“你說的不算錯誤,所謂的‘死亡’就是生理的機能停止,而靈魂脫離體,但你的情況不同,你的身體仍活著。”他指了指同樣懸浮在半空中的她,“但你的靈魂卻在這裡。”
“應該說我是‘生靈’吧!”凌艾荷冷笑了聲,“我相信我不是第一個,但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換句話說,我是半個幽靈。”他揚了揚眉,“也可以這麼說,如果你在二十四小時內沒回到你的體,你的身體便會因為喪失了和靈魂同步的律動逐漸衰弱,就算二十四小時後你的身體仍活著,你也回不去,只能等著…套句你發明的詞彙——死透了。”
“原來如此。”凌艾荷喃喃地頷首,“這就是你仍跟在我身邊的理由,因為我還沒完全死亡,於是你必須等到我的身體死後,方能確定我成為你的替死鬼。”替死鬼?原來她還把自己的話當真了,他淺淺的勾起嘴角,“我不需要找你當替死鬼,至於跟著你來這裡,純粹僅是我的好奇心作祟,我想知道你在經歷死亡的片刻後,你的想法是否會改變。”
“既然死了,有什麼能改變的?”她自己也沒料想過自己跳下十九層樓後,居然還有回生的希望。凌艾荷淡淡地瞅視他,由他的話裡找出了一點蛛絲馬跡,“看來我連想當一個人的替死鬼都不能,我不曉得地獄的服務項目這麼徹底,連自殺的人還有死神接送,若這麼說來,我的死期豈不是在你們的預料之中?”他搖了搖頭,早該明白她是個聰明的女人,不可能還猜不出他的身份。他咧開嘴,“人類是思想自主的生物,沒有誰能預料到下一刻會有誰突然想不開而自殺,除非陽壽將盡,否則勾魂使者不會出現在人類的面前。”
“那你呢?”凌艾荷掃過他一身全黑的裝扮,除了那套頗為怪異的黑袍,他幾乎算得上是現代的,微鬈的黑髮修剪得宜,少數不羈的髮尾在他額間翹著,顯然是先前強風的傑作。整體說來他的氣質令人不能視,但卻不脫現實。
“既不是找替身的遊魂,也不是死神,你為何出現在我面前。”
“看熱鬧。”答案雖然簡單,但凌艾荷看得出他冰綠眸子一閃而過的妖異光芒。呵,看熱鬧?她高傲地仰起頭,“我不曉得這年頭連鬼都會看熱鬧。”還在跟她兜圈子?去他的,他跟自己說了半天的話了,她居然連他的名字都不曉得。
“這年頭看熱鬧的鬼可多了。”見她惱怒的模樣,一抹不知從何冒出的興味,讓他很想將她臉上武裝起的高傲面具扯下來,“你總是對人頤指氣使的嗎?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便覺得你的自尊和威嚴受到了損傷,這麼容易受傷的人通常會被無端的自擾糾纏。”火苗蹦上凌艾荷清明盈亮的黑瞳,她卻硬將火氣壓了下來,語氣僵硬地朝他嗤了聲,“既然熱鬧已經看夠了,那你也該離開了吧?”這男人在逗她好玩嗎?她暗忖著。
“我走不了。”他又泛開神秘的笑容,“在你沒死之前,你算是我的責任。
“責任?來看熱鬧的人需要什麼責任?”他閒閒地呼了口氣,無奈地望著她,“誰教你選在今晚那個時間、那個地區自殺?我連選擇的權利都沒有。死亡名單上並沒有你的名字,足見你陽壽未盡,但你卻真的跳了樓,所以在你死之前,我必須看管你。”凌艾荷總算明白他的身分了,“說穿了,你是死神。”原來他真的是死神,只不過遇上了她這麼一個臨時的狀況。
“有人稱我為‘死神’,也有人稱我為‘勾魂使者’,隨便你用哪種說法。本來今天我已經完成了我的工作,卻意外地被你想自殺的念頭引過來。但過了明天,你就不再是我的責任,現在你還有權利選擇活下去或做個孤魂野鬼。”
“那麼何需置疑?現在就把我的魂勾走吧!用不著等到明天。”再和他乾耗上一天,她會全身不對勁,天曉得她有多討厭和這種渾身充滿謎般危險氣息的男人在一起,尤其他的身分又是個死神!
“不考慮嗎?”他望著她,若有所思地微微頷首,“我早該猜得到你有勇氣跳下去,就不會再回頭看著你身後的事物;有時不知惜福是一種罪孽,然而我卻不願看到有人輕忽了生命存在的意義。”凌艾荷惱怒地揮了揮手,“我不需要聽人說教!”他怎麼會懂?他畢竟只是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呵!餅去他不曾參與她的生命,怎能明白當一個人的價值被絕望淹沒是多麼可怕的一件事,足以令自己拋下所有的一切。顯然他也被她惹怒了,但他僅是將他英的劍眉擰成直線地瞅著她,沉默不發一語。嚇人的寂靜立即蔓延在他們之間,凌艾荷自知理虧,卻逞強不願承認自己的錯誤,只好在他沉默責備的眼神下扭開頭,注視著手術檯上那堆為她的生命而奮鬥的醫護人員。
為什麼他們仍能保有那份執著呢?他們的工作不啻於在和命運的死神玩著生命的拉鋸戰啊!若命運之輪如何運行是早已註定好的結果,那麼花上所有的心血能如何?執意和命運爭取那幾十萬分之一的勝利機率,該說是人類發展文明後的自大嗎?就連過去的她也是一樣,自以為站在世界的頂端,便可以以自身的努力改變所有的事,錯將自己當成與救世主同等的人物,其實那都是騙人的。
開了自認能改變世界的狂妄,留下的只是真實深刻的欺騙,不管是騙了其他人,或是騙了她自己,當自己對所信仰的教條忠心不二地認真付出,結果居然發覺那只是一堆垃圾,那種幾近全盤潰散的
受有誰能忍耐?面臨自己的時候,就算是再堅強冷漠、不為外界所動的人也會無比的脆弱,因為最多的瞭解也會造成最大的傷害,而最能傷害自己的敵人往往就是自己本身。
他緩緩地嘆口氣,終於移開了他的視線,“也許你自殺是對的,你不配有勾魂使者為你須路;自殺者連枉死城都不配進去,只能在人間遊蕩至你的陽壽到期。你的思想太過自私偏,若你死得其所,對其他渴望擁有生命熱火卻不得不死的人來說,人不公平。”
“成為孤魂野鬼就是給我的懲罰?”凌艾荷冷冷地問道。她不信所謂的懲罰,因為人間所有的賞善罰惡,都是人自己畫地自限定下來的東西,“然後等待我生命應盡的那一天?在那之前讓痛苦和後悔來折騰我自己,就是你們給我的刑期?”
“沒有所謂的‘懲罰’,也沒有我們給的‘懲罰’。當一個人完全對自己的行為不負責任、沒有悔意的時候,再多的責罰也是枉然,只會更加扭曲被罰者的內心。倘若你的心還有一點良知,你總有一天會明白最痛苦的責罰不是來自他人,而是你自己。”他以相同的冷酷勾起淡淡的笑,“對你而言,很可能還要花上一段時間方能瞭解。”他覺得她簡直泯滅天良得無藥可救了。
“你話裡的意思是‘很長的段時間’,不是嗎?”凌艾荷故意順著他的話挑釁。她過去沒遇過如她一般冷酷的人,如今算是遇上了,即使他是一個死神,基於過去的行為模式影響,她會和他爭戰,直到有一方先敗下陣來。
他沒有回答,惟一的反應僅是淡淡地輕哼了聲,像是贊同,又像是對她的輕蔑,“去看看你的家人吧!或許你會從那裡找到一點你應該有的情。”
“我不需要。”既然都已經自盡了,凌艾荷不想再回到那種會令她的心隱約痛的地方,她強迫自己一定要狠下心。
“是嗎?”他的嘴邊噙出半抹謎般的微笑,轉身極緩地飄離手術室。
***“喂——”凌艾荷喚道。
很難形容看著一個人用飄的是什麼樣的覺,只能說很不習慣,而且當她發覺自己也可以用飄的,沒有實體,不打開門就可以穿越任何有形的物體,那種
覺她不習慣。可是當她跟著他飄出手術室後,她到口的話全被眼前的景象狠狠地煞住,走廊盡頭濃郁的哀傷情
如電波般地襲擊向她,形成一股強大的電
,不
讓她的全身僵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