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精靈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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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那麼一劫一劫地劃過，劃過遠遠的靈星彎著在沙灘上洗著痕跡的身影，劃過呆呆地站著遠看著的砂的短髮，幾世幾劫就這麼過去了，彷彿一彈指間。

一彈指間就這麼過去了，彷彿幾世幾劫。

癱黃灘所在的異度空間裡，沒有時間。

一聲笑忽然在空中響起。

然後一團墨綠就燃燒起來。那墨綠最這宇宙間最妖異的妖異，最詭怪的詭怪。星覺到了，但他沒有時間抬頭，只是加快地一粒一粒地在洗著沙子。

砂也遠遠地看到了，他是第一次見到女巫洛可可真正的巫術。

天！

她的頭髮漫天漫地飛舞起來，似要把這整個異度空間燃燒起來。

墨綠的燃燒。

“星——你快跑呀！”她是所有靈的剋星！她會要你的命的！

可星還在加緊地一顆一顆地洗著沙子。

女巫洛可可的聲音可以穿破異度空間裡所有互相閉鎖的空間，她的笑聲一陣一陣的，象一千座玻璃房子一間接一間的倒下。砂終於有機會了，他趁著那被她笑聲所震破的空間出現的裂縫那一開之際，一步一步向星飛跑而去。

女巫洛可可的手裡拿著一手杖，那是所有巫毒凝成的一條蛇，那蛇是黑的。

她的手一揮，那手杖的尖端，蛇口中的信子，就象一道黑光一樣的竄出了，它是黑的，卻能光，出的光照亮了所有還沒有來得及為星拭淨的沙子。一條銀白的路就在它的追蹤之下向癱黃灘深處蜿蜒，直到蜿蜒進湛藍的宇宙之海里去。

那是靈路，那一定就是靈路！

砂的臉變了。

他要阻止她。

可他沒有魔法，他所有的在這個空間裡也施用不了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星的眼睛變了。

那是——破碎。

砂的心裡也在破碎。

可星忽似長了一口時光。他的形體忽然變了，變成了一個瘦瘦的男孩的身影，他忽然在沙地裡坐了下來，坐在那條蜿蜒的銀白的靈路上，坐在那蛇杖黑信探出的路的盡頭，瘦瘦的身影硬硬地擋住了這世界最可怕的女巫和她手裡蛇杖前伸的路。

但他沒有魔法。

他沒有進攻的魔法。

也等於沒有抵禦進攻的魔法。

洛可可的黑蛇在她的頭髮裡黑得發碧了。

星的眼睛忽然笑了，他向空處看了一眼，似看向塵世間。那一眼，象含著淚的微笑與含著笑的憂傷。可一眼之下，砂只覺得，他看向的正是自己。

那本該在塵世間場上的自己。

然後星的嘴動了。

他輕輕地念了一句咒語。

那是他催動起他唯一會的，但靈界卻沒有別的人會的最沒用的魔法。他的嘴輕輕地在動:讓全世界所有的細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地上“讓全世界所有的細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地上…”砂聽不見它的聲音，卻從中讀出了他的語言。

女巫洛可可張狂地笑了:“就憑你一個童子級的靈，還想擋住我的路？我要把你燒成虛無，燒入腐爛，燒入灰塵。”她濃綠的頭髮一時就向星捲去，象世上所有濃密的死水，鏽沉沉的，帶著可融化最堅固金屬的熱與腐蝕，燒了過來。

星靜靜地抬起眼，他的眼神象透明的，他的整個人又變成了那樣的透明，可他銀的十指在飛舞，指到哪裡，哪裡就一片綠草生出了，在這癱黃灘上生出了。

然後，細雨來了，點點滴滴，唏唏簌簌，悠悠盪盪。全世界所有的細雨落在了全世界所有的草地上。那麼空透的雨，那麼空靈的綠，就在他銀的十指下發出了。

那一條銀的蜿蜒著的通往靈國的路就這麼被綠草遮蓋住了。

砂猛地站住，他終於看到了全世界最美好的景——在那癱黃之上，在那遙不可捉的湛藍之外，在女巫那墨綠的濃髮下，那綠就那麼生髮出來了。

星——靈星的魔法原來是這樣的。

洛可可的臉忽然變了。那草地，那細雨，落著這世上所有生靈都不忍踏破的寧溢。她要踏入嗎？她要一腳腳毀壞掉這樣的綠嗎？

那綠，與她自己頭髮的綠是如此不一樣啊！

那草地漫天漫地的在生長開去。那細雨無憂無慮地在生髮開去。女巫已經濃膩了幾千年的心中忽裂了一絲縫，出了她久藏之於內的最珍貴的汁。

那汁滋長著那綠，似乎在她心頭所有的縫隙上長出枝蔓。

她的淚滂沱而出。

——象所有母親一樣，象一個母親所能有的那樣，最滂沱，最恣肆地洩出。

——寧，我終於懂得你小小的心裡的世界了。

——當，在你心底的世界，原來是這個樣子嗎？或者它不是雨，不是綠，不是草坪，而是別的澤，別的絕美。你為靈所誘，是要創造與滋潤這樣的一個世界嗎？

她一頭墨綠的發在癱黃灘上簌簌而動。

——靈，它們給予女兒的原來是這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