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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兩伊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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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漢子當街爭吵的常有。嬌滴滴的小姐們當街爭男人的戲碼,少有哇。說時遲那時快,以這兩位小姐為中心,呼啦啦就圍上三圈人。繞是八郎知機,使了個家將飛一般回去調趙恆來救駕,也差一點被看熱鬧的熱情百姓圍在裡圈。

英華板著臉半不言語,潘曉霜甚是得意她在眾人面前丟醜,明知英華的車裡再沒有第二個人,她還是指著英華羞辱她,道:“王英華,你也是訂了親的人,就算是個有夫之婦,就不該和我的恆哥哥有來往,你把我恆哥哥藏到哪裡去了?”英華原來還存著忍讓的心思,聽了這話惱的要死,決意反擊。她拿眼一瞄,圍觀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八千,俱是曲池本地人,她便拿定了主意,朗聲道:“潘曉霜,你仗著你哥哥是潘將軍,平常胡作非為慣了,你打量我曲府府的人都是好欺負的麼。”原先大家聽說英華是有夫之婦勾搭旁人的情郎,多有不恥,聽得英華說這個女子姓潘,已是豎起耳朵。再聽得她哥哥是潘將軍,眾皆譁然。姓潘的在曲池的天怒人怨呢,他的妹子又豈是好物?再看這兩位小姐的衣著打扮,那個潘小姐滿頭珠翠衣裳華麗,神情驕橫,觀之可厭;再看那位王小姐,衣裳俱是舊的,神情溫和柔順似鄰家少女。中國人原就是憐惜弱小的,更何況這位王小姐說話還帶著富的口音,原是自己人,大傢伙的心,譁一下全偏著王小姐了。

“欺負你又怎麼了?”潘曉霜冷笑道:“有膽子你衝我來呀。你束手束腳的,連句狠話都不敢講,還不是怕了我?”英華拿眼一溜,看大家臉上都有不平之,故意嘆了一口氣道:“你不過是吃醋罷了,你的恆哥哥是跟我提過親,可是我家也不曾許他。你要尋你那個什麼橫哥哥豎哥哥,你自去尋,只管來找我做什麼?”哦!原來潘將軍的妹子看上了那什麼恆哥哥,偏恆哥哥跟這位小姐提了親…大家腦補痴男恆哥哥不愛怨女潘小姐苦戀這位小姐的故事,興高彩烈的議論,因著這位潘小姐是那天殺的潘將軍的妹子,自然沒得什麼好話講她。

八郎雖是板著臉,聽見鄉親們潘婦潘賤人的說話,哪裡忍得住那笑,兩手抱著胳膊,肩頭不停聳動。

上一回收拾王英華,王英華都不曾還手,不過是逃走罷了,潘曉霜只說王英華必不敢對她怎麼樣,今既然遇到,正好當眾羞辱她一番,豈料王英華居然說趙恆跟她提過親,潘曉霜心裡無比酸妒忌,再聽得有人說她是婦,她囂張慣了的人,哪裡忍得住,劈手奪過一個軍士間的長刀,便朝王英華的馬劈去,只說砍不到人驚了馬,王英華從馬車上掉下來,不跌死也要破相的。

事出突然,哪個想得到這嬌滴滴的小姐會動刀子砍人?眾皆愕然,都覺得坐在馬車上那個嬌滴滴文弱弱的妹子要遭殃了。

八郎雖是防著潘曉霜動手,也沒有想到她敢在鬧市動刀子,便是人家姑娘能動刀子,他也不能拿刀子去擋的,忙忙的張開雙臂去擋,一邊嚷:“有話好好說麼,劃傷了人不是頑的。”一邊要尋機會奪刀。

英華雖不是武將家的女孩兒,在京城時也沒少跟在哥哥和八郎後頭打群架,她看見刀子也只是唬了一跳,並沒有害怕。因八郎攔了潘曉霜一下,她得空跳下車,順手還把車上的墊的一個三尺長三尺闊的坐墊拽了下來,朝八郎那邊一丟。

八郎接英華擲來的傢伙原是習慣了的,把那坐墊一扯,兩手各抓住一角式,把那柄長刀一罩再一纏。潘曉霜的手吃不得那纏勁,就撒了手。八郎把刀纏緊了丟到地下,拿腳踩住,冷笑道:“連刀子都用上了,誰給你膽子當街殺人?”

“當然是潘大將軍嘍。”英華躲到八郎身後補了一句,聲音不大,但圍觀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潘大將軍前幾在富縣裡殺人放火,大傢俱都曉得,民怨積壓了這幾,其實早就沸騰,只是潘大將軍手握兵權,無人敢言罷了。叫英華這似有似無的一挑撥,再目睹潘將軍妹子的驕橫,大家心頭的火更旺了,俱都瞪著潘曉霜。

新仇舊恨積在一處,潘曉霜哪肯就此罷手,她思量此地離著京城遠的很,楊家的手伸不過來,自家哥哥又能一手遮天,倒不如趁勢收拾了他兩個。橫豎潘家和楊家是不對付的,便是死兩個人也沒什麼大不了。潘曉霜冷笑一聲,道:“來人,把這對狗男女抓起來,若有反抗,即時處死。”

“賤婢爾敢。”趙恆在人堆後大喝道:“讓路,我倒要看看,他潘菘的妹子,敢不敢把我們即時處死。”哎喲喂,這位小哥生得好生俊俏,紫羅袍銀帶,黑紗帽上還簪著一朵半開的白牡丹,玉面含霜也擋不住那通身的風和富貴。看來這位就是正主兒了。這一刻八卦的烈火戰勝了正義之心,好多摩手擦掌準備幫手打架的英雄好漢們都把拳頭縮回去,大家各自尋了個舒服座位坐下,猶嫌少了點什麼,腦子轉得最快的那幾位已經東張西望找賣瓜子的小販。

“恆哥哥,你…”方才如鋼似鐵的潘曉霜瞬間變成目含珠的小可憐,左手扭著右手撒嬌:“我說著玩玩的。”

“哼,我是八郎和英華的哥哥。”趙恆大步走過來,一手拉住八郎,一手拉住英華,道:“潘曉霜,誰是你哥哥?你外甥才喊我哥哥呢。”原來還是親戚,這輩份,亂大了哇。賣瓜子的小販立刻沒了生意。無數雙眼睛睜得溜圓。

“我姐姐是我姐姐,我是我。”潘曉霜委委曲曲的挪到趙恆身邊,含著淚道:“誰叫你這一向都不理我,我只說把他兩個請到將軍府裡去,你自然要來見我的。”

“用刀子請?”英華冷笑著用腳踢開蓋住刀子的坐墊,道:“這就是潘將軍的待客之道麼?潘曉霜,你方才不是說我們若是反抗,即時處死麼?怎麼你的趙恆外甥哥哥來了你就軟成麵糰了?”英華這話,說的可夠損的。看潘曉霜的臉發紅發紫,八郎暗樂。趙恆又是氣又是笑地瞪了英華一眼,嗔道:“別鬧。”英華就勢甩開趙恆的手,正經說:“當著潘曉霜的面,我們把話說清楚。潘曉霜因為你的緣故,不止一回兩回對我心生歹意。我忍她原也是因為她是你親戚,可是她都能即時處死我了,我還有什麼好忍的?趙恆,你若是打算娶你這個姨母做妾呢,就當面許了她,讓她如願,也省得她天天扎小人咒我。”

“我雖然不是好人,卻還不是禽獸,幹不出娶姨母做妾的事。”趙恆懶洋洋出扇子扇風,瞟一眼落蘇的潘曉霜,笑道:“小姨,是不是啊?”能通風報信的自然不只八郎一個。潘曉霜那邊也有人去報信,潘菘正看著親兵搬藥鋪子的倉庫呢,聽講妹子和楊八郎起了衝突,在鬧市被人圍住了,卻是叫了一聲苦也。

前幾鬧亂子,一向威風的潘將軍殺了人都彈壓不住,偏那個劉老頭一來,說了幾句話城廂軍的將士就安靜了,俱都老老實實聽他命令。便是把富知縣擺出來背黑鍋吧,劉老頭比他還狠,直接就把人當街斬了,當街就清算知縣的財產,凡是來歷不明的,俱都繳公,許諾拿出來給百姓們蓋房子,富的百姓就老實了。兩下里一對比他也想明白了,劉老頭並沒有真被他架空,人家不出手而已,一出手是要人命的。

所以潘將軍現在對劉老頭很有些發怵。便是今查封藥鋪,原也是劉老頭的主意,他來的時候也沒細想,可是方才那個藥鋪的掌櫃的哭喊著要死活,罵他不得好死,他就有些回過味來了,敢情這小老頭是把壞人都給他做了,人家自己揣著明白裝糊塗,但有博聲望的好事才出頭呢。今來抄藥鋪雖是個小事,若是讓曲池府也鬧起來,又哪裡去尋第二個富知縣來頂缸?論手腕他不如劉老頭,要背黑鍋肯定是他潘小爺上,何苦來。

潘菘黑著臉走進人堆裡,先瞪了一眼楊八郎,再剜了一眼王英華,居然擠出笑臉來,道:“咱們都是親戚,打小玩鬧著長了這麼大,有什麼過不去的非要當街說話。走,咱們找個酒樓吃幾杯去。”

“不敢。”趙恆用力搖扇子,好像在扇蒼蠅,“快把你妹子帶走罷,等閒莫放她出來丟人。”

“趙恆!”潘曉霜尖叫:“去年你和我一起逛街,叫我小霜霜何等親熱,那時你怎麼不喊我姨母,怎麼不怕我丟人了?”

“閉嘴!”不必聽旁人說的那些話,潘菘自家都覺得丟人,忍不住了妹子一個耳光,道:“來人,把小姐綁起來,押回京城去。”他的親兵束手束腳,哪裡真敢動手,潘曉霜踢了幾腳,親兵們都讓開,潘曉霜便直奔英華,恨道:“王英華,都是你,沒有你,恆哥哥怎麼會嫌棄我!”趙恆側過臉,不忍看潘曉霜狀若瘋狂,八郎原想伸出腳絆一下,伸到一半的長腿又縮了回去,王英華的小擒拿手可是王二哥親手教的,王二哥可是十萬軍教頭陳大壯的關門弟子,輕輕一摔是耍麼的。

英華擼了擼袖子,擺好姿勢,待潘曉霜衝到離她二步遠,先伸腳一絆,再一手揪住間,一手搭在潘曉霜肩上,便藉著她衝過來的力氣輕輕巧巧把人摔倒,又退後半步,伸腿用力一踢,便把人踢了開幾步遠。

潘曉霜和王英華手也不曉得有多少次了,今卻是頭一回被人家連摔帶揣,敢情從前人家是真讓著她的?她跌坐在地下,又是疼,又是悶,居然愣住了。

英華拍拍手上並不存在的灰,冷笑道:“我雖是文官的女兒,不見得打架就輸過將軍的妹子。方才趙恆的話說的再明白不過了,他不要娶你,可怪不了我,要怪就怪你爹把你姐姐送把人家大伯做小老婆。”堂堂的潘淑妃,在這丫頭嘴裡就是個小老婆,也太不把淑妃娘娘當幹部了吧。潘菘的臉越發黑了,待發作王英華,如今有劉老頭攔在中間如何做得,也只得縮手,潘菘的臉由黑轉白,伸手把妹子扯起來,替她撣撣灰,發狠道:“我妹子自有我管教,王英華,你當街打人,我自去問你老子討公道。”

“她方才可是舉著刀要砍我的,還嚷著若是反抗即時處死。難道她衝過來要砍要殺我都由著麼?”英華抱著胳膊冷笑,一絲也不現害怕,大聲道:“潘大將軍,你要談公道,就當著曲池府百姓的面,我們談談公道吧。”一柄待衛的佩刀孤零零躺在中間的空地上,反著寒光。潘菘瞪那個間掛著空刀鞘的侍衛,罵道:“恁不小心,刀丟了都不曉得拾起。”那侍衛低著頭去拾刀。潘菘強笑道:“沒有刀了,何來砍人?”

“要公道,要公道!”不曉得什麼人開了頭,大家一起舉著拳頭喊:“要公道,要公道。”大家捏著拳頭從四面八方朝這裡彙集,黑壓壓全是人頭。

又有人喊:“還我們曲池百姓公道,還我們富無辜百姓的命來。”聲音尖細,明顯是有人捏著嗓子乾的。頭聲未歇又有人喊:“把我們的房子地還給我們,姓潘的滾出曲池!”潘菘到曲池來,何止佔了富幾千戶人家的房子地?若是任他胡行,豈不是大家的房子地都要被他佔了去?大家的呼聲越來越響,人匯成幾股的中心便是潘菘。

潘菘的臉都發綠了。他方才來的急,只帶得十來個親兵,加上潘曉霜帶的七八個人,一共才二十來人,面對數萬憤怒的百姓,潘菘真覺害怕。若是此刻百姓亂起來了,一人一拳他就活不成了,此時死了,便是事後潘家殺光這些人又有何益。他眨巴眨巴眼睛,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趙恆。

趙恆有些猶豫,他大哥和潘菘關係還不錯,又嚴命他不許和潘家起衝突,便是看劉大人的意思,也還是要留著潘菘做刀子的。可是他此時若是把潘家兄妹護下來,一來他自家不樂意,二來潘曉霜今居然對英華動刀子了,若是他們逃過今,難保潘菘那個小人不會對付英華和王家柳家。

八郎看出趙恆的心思,附著他的耳朵輕聲道:“打虎要打死。潘菘遲早都是要死的,死在咱們手上更好,今他若死在此處,在天下人看來…”趙恆把扇子一合,輕輕點頭,道:“自做孽,不可活。”伸手便把英華攔了一下,小聲道:“你在咱們後頭站著。”八郎用力一扯,便把英華扯到他身後了。

趙恆大聲道:“各位鄉親莫要動,潘菘若是真行了不法之事,官家必定會…必定會斬了他的。”潘菘做的那些個事,又有幾件是合法又得人心的?雖然本朝開國還不曾殺過大臣,可是本朝哪一個大臣似潘菘這般壞?趙恆說這話,分明是在替鄉親們壯膽子。

人群裡突然有個男子從懷裡摸出一把殺豬刀,大喊:“大家讓開,我要替天行道,殺了這個大臣。”

“殺臣,殺臣,讓官家別派好官來建新京城。”又是那個不男不女的怪聲在煽風點火。舉刀的男子領頭,幾十個紅了眼的富的百姓隨後,一邊喊著:“殺臣。”一邊朝潘菘前進。

不待潘菘開口,那二十來個親兵隨從便把潘家兄妹圍在中間。潘曉霜卻是慌了,從她哥哥身後探頭,尖聲喊:“你們想造反嗎,還不把刀放下!小的們,把這幾個強盜殺了!”她不說話還罷了,一開口,那二十來個兵都變了臉,這是催命呢,今潘家兄妹若是不死,曲池百姓就被她說成造反了。橫豎都是一個死,誰會放過他們?大家相互對視,一齊都把刀出來,指望多攔一會,若是天可憐見,劉大人曉得潘將軍陷在這裡,必會使人來救。

十幾把雪亮的刀尖指著那男子的鼻子,那人也有些怕了,捏刀的手都哆嗦了。突然人後那個不男不女的聲音又道:“臣憑什麼說咱們是造反?造反這樣誅九族的大罪,咱們小百姓可擔不起。咱們舉起刀是為了替官家除臣,對不對?就是這個狗官害得咱們曲池百姓離失所,害得富成河!咱們說一句殺臣,他就誣咱們造反,咱們要不要放過他?”

“不能放過他,不能放過他!”那男子的膽氣又壯了些,揮舞著刀子又走了兩步,毅然道:“我是替官家殺臣,我不是造反!你們都讓開!”說時遲那時快,人堆裡不曉得誰,扔出一大包石灰砸到一個親兵的刀口,包破灰灑,白石灰飛了一地,親兵們還來不及捂眼,又是幾包石灰扔了出來。人堆裡就有人喊:“大家衝啊,我們捉姦臣呀。”這個時候的人多是腦子發熱的,有人發喊,便有人跟著行事,有人在前頭行事,便有人在後頭跟風,潘家親兵被幾包石灰砸的失去了戰鬥力,便有大膽的去奪他們的刀。這二十幾個人被人衝散了,誰還能顧得了誰?大家掄起拳頭一陣亂轟,口裡亂嚷著:“打臣!”八郎衝手下的幾個家將使了眼,把趙恆和英華圍在中間,人家往中間擠,他們朝後頭退,幾被人衝散,好容易捱到一家鋪子門板上,突然門開了,伸出一隻有力的手,狠狠拽住了王英華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