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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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中等身材,臉型略扁,下巴留著一排短髭,雙肩較闊,穿著藍布大褂,正是昨晚站在隗通天右首的那個人。(他不知道這人是隗通天的三師弟司達)這就回過頭去,悄聲道:“他是雪山派的人。”布衣少女聽了也趕快轉過頭來問道:“你認識他?”兩人一左一右靠近木格子窗朝外偷看,她這一轉過臉來。兩張臉就相距極近了,四目相投,布衣少女粉臉驀地紅了起來、急忙避開他的眼睛。
丁天仁只覺她說話時,隱隱可以聞到香澤,他從沒和姑娘家說過話,俊臉也是熱烘烘的在發燒,一面悄聲道:“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昨晚他就站在隗通天的右首,好像是隗通天的師弟。”布衣少女偏臉問道:“隗通天是誰呢?”丁天仁道:“隗通天就是雪山派的掌門人。”布衣少女好奇的問道:“昨晚上?你在那裡看到他們的?”
“伏虎寺…”丁天仁忽然“噓”了一聲,低低的道:“快別說話,他們動手了。”急忙湊著眼睛朝外看去。
司達打量著青袍老者,過了半晌,問道:“閣下隱居峨嵋後山那是峨嵋派的人了?”青袍老者微哂道:“住在峨嵋山上的不下千人,難道都是峨嵋派的人嗎?”司達一手摸著頦下短髭,嘿然道:“老夫三個徒兒,一路都曾留下記號,但到了這裡就不再有記號,而這裡恰巧是閣下居住之所,令人不無可疑,因此老夫要進去瞧瞧。”他正待跨入籬笆門。
青袍老者已經著走出,擋在門口,冷然道:“老夫和閣下素味平生,閣下並未徵得主人的同意,怎可亂闖?”司達大笑道:”老夫說要進去瞧瞧,就非進去瞧瞧不可,你給老夫滾開!”左手揮起,袖風如刀,使的是一記“鐵袖功”青袍老者沉哼道:“未必!”同樣左手揚處,揮起大袖,朝前出。
雙袖乍接,聲若裂,兩人各自被震得後退了半步。
青袍老者這一使勁,牽動真氣,忍不住引起一陣咳嗽,他一經咳嗽。就咳得很兇。
司達看得目中連閃,大笑道:“你果然是峨嵋派的人,哈哈,峨嵋派的人,要隱姓埋名躲在後山,那準是三十年前殺害我師弟陸曉天的兇手了,哈哈,咱們找了你三十年,這叫做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青袍老者突然骨一,目xx芒,沉喝道:“住口,易某隱居後山,乃是奉掌門人令諭,也為了減少兩派紛爭,並不是怕了你們雪山派。”話聲一落,又起了一陣強烈的咳嗆。
布衣少女悄聲問道:“乾爹怎麼會殺他師弟的呢?”丁天仁道:“我也不知道。”
“哈哈!司達大笑一聲道:“這麼說,你承認是殺死陸師弟的兇手了。”青袍老者沉哼道:“當年易某中了你陸師弟一指,你陸師弟也中了易某一掌,落得個兩敗俱傷,誰也怨不得誰,何況易某那時掌上只不過練到四成功力,也未必能夠一掌就要了令師弟的命,但令師弟的一指,卻使得易某終生成殘,兇手?哈哈,你們加之罪,何患無詞,三十年來,你們一直追索易某下落,屢次向伏虎寺挑釁,真的是為你們陸師弟報仇嗎?”司達怒聲道:“陸師弟死在你掌下,難道替他報仇有什麼不對嗎?”青袍老者咳嗆著道:“是否如此,你門心裡明白。”司達一臉俱是怒容,大有立時和青袍老者動手之意,但他還是忍了下去,問道:“老夫三個小徒呢?是不是閣下把他們食下了?”青袍老者道:“易某已經說過,沒有看到。”司達雙手緊握拳頭,厲聲道:“老夫不信,你讓我進屋去瞧瞧。”
“要進屋去搜可以。”青袍老者道:“但閣下先要勝過易某才行。”司達怒笑道:“好,咱們遲早總要放手一搏的,先解決了也好。”說話之時,立即往後退去。
青袍老者跟著走出籬笆門,還未站定,就看到八個青衣女尼,疾奔而來,稍後是一個年約四十來歲的中年女尼,及一個五十出頭的青衣老尼。
布衣少女看到青衣女尼,不覺喜道:“好了,師叔來了。”一行人來得很快,而且迅速把司達圍在中間,為首老尼已五十出頭,臉型清瘦,皮膚白皙,是峨嵋自衣菴菴主無垢師太,另一個臉型較圓,年約四十來歲的,是無垢師大門下首徒淨緣。
白衣庵,在武林中頗負盛名,但大家並不叫它白衣庵,卻稱之謂峨嵋青衣庵,因為白衣庵上至庵主,下到門下弟子,穿的都是青衣,反而青衣出了名。
司達眼看一群青衣女尼,迅快的把自己圍在中間,不覺大笑道:“姓易的,原來你還有後援!”無垢師大沉著臉,喝道:“姓司的,你率徒擅闖峨嵋後山,我是跟蹤你身後來的,雪山派對峨嵋山究竟有何企圖?你給我從實說來,”司達在雪山派中地位極高,如今被無垢師太當面訓斥,還要自己“從實說來”心頭不大怒,厲笑道:“你是青衣庵的無垢?哈哈,司某經歷過多少大風大,憑你這點陣仗,也跟司某麼五喝六?”無垢師太不讓他多說,不耐道:“我問你率徒擅闖峨嵋後山有何企圖?你說還是不說?”這話說得實在咄咄人,但也只有這樣說法,才能把青衣老者撇開。
司達沉哼上聲道:“司某不說呢?”他上鉤了。
無垢師太冷峻的道“不說,就把你拿下。”司達仰首向天大笑一聲道:“你來拿拿看?”以他的武功,青衣庵這點陣仗,確實不在眼裡。
無垢師太冷哼一聲,喝道:“淨緣,把他拿下了!”她自己還不屑動手,只是吩咐她門下弟子拿人。
布衣少女輕聲道:“師叔好像很生氣嘿!”圍著司達的有九名青衣女尼,看她門年齡,最多不過二十四五,一個個生得明眸皓齒,身材苗條。
九人中領頭的一個年紀較大,也不過四十來歲,聽到無垢師太的喝聲,立即肅然躬身道:“弟子敬遵法旨。”話聲一落,立即起身,右腕揮處“嗆”的一聲掣出長劍,在頭頂打了一個圓圈。
這一剎那間,其餘八個女尼隨著一下掣劍在手,同樣在頭頂打了一個圓圈。
司達站在中間,沒有動作,只是看著她們拔劍、打圈,這也許是“亂披風劍法”的起手式,他當然知道峨嵋“亂披風劍法”的厲害,一經展開,令人不可捉摸。
但就憑這九個小尼姑把“亂披風劍法”練得最,要把自己拿下,除非自己甘心束手就縛,否則怎麼也想不出如何能稻自己拿得下?”就在司達思付之際,由淨緣為首的九個青衣女尼業已展開劍法,但見她們迅速繞圈疾走,手中長劍隨著向空連續劈出!
“亂披風劍法”看去就像毫無章法,東一劍、西一劍,胡砍亂劈,但九支長劍這一陣亂劈,居然漫天劍影,宛如在空中張開一層劍網!
司達自忖功力,也逢恃身份,因為九人長劍未攻向自己,所以連隨身的雁翎刀都未出鞘,(他要使刀,自可很快出手)只是負手仰觀,要看看她們有些什麼門道?
他這一遲疑,卻上了她們的當,因為九個青衣女尼右手發劍,只是為了分散司達的注意力而已,就在她們長劍一陣亂劈之後,好像漫天劍影,布成了一片劍網,左手卻在此時,同時揚起,打出一蓬飛針!
峨嵋白衣庵素以飛針著稱,每一蓬飛針出手,頓時隨著擴散,面積足有笆斗大一圈,但九個女尼卻在飛針出手之後、纖手依然往上抬起,從她們掌中撒出一縷銀絲,朝空中投去。
這一縷銀絲,是她們用特殊手法撒出的,到得司達頭頂上空,九縷銀絲一觸之際,就已各自鉤住。
九名女尼纖手再輕輕一抖,每一縷銀絲就各自舒展開來,變為一張銀絲織成的網署,緩緩下落!
司達是雪山派掌門人隗通天的三師弟,號稱雪山三傑,平自視甚高,那會把九名白衣庵青衣女尼放在眼裡。
他看對方九人長劍向空一陣亂劈,左手卻打出一蓬飛針,口中大笑一聲,右手抬處,一道刀光繞身而起,把九蓬飛針一齊磕飛,落到他身外六尺光景。(六尺之內,一支飛針也打不進去。)但就在他磕飛飛針的這一剎那,由九縷銀絲擴展開來的銀絲網罟,已經落到他頭頂,迅速罩落!
等到司達發覺不對,急忙舉刀封架,已經遲了,銀絲網罟每一個網眼,都綴有極細倒鉤,落到你頭上、肩頭、手肘等處,就把你頭髮和肩頭、手臂的衣衫緊緊鉤住,再經你舉刀封架,稍一掙動,更被許多細小倒鉤鉤得更緊。
轉瞬之間,已把他整個人都網住了。
司達空有一身極高的武功,竟然連半點也掙動不得,因為只要你稍一掙動,細鉤不但鉤住你的衣服,還會鉤到你皮裡去。
九名青衣女尼左手拉緊細索,就把網住的司達定在中間。
丁天仁道:“無垢師叔果然把姓司的拿下了。”布衣少女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也叫她師叔?”丁天仁道:“我沒見過無垢師叔,但我聽過她的法號。”布衣少女問道:“你也是峨嵋派門下?”丁天仁點點頭,黯然道:“但峨嵋派封山了。”布衣少女問道:“為什麼?”司達到身上每一寸皮都被倒鉤住,十分疼痛,心頭又急又怒,厲聲喝道:“無垢,你待怎的?”無垢師太冷哼一聲道:“司達,你現在不是被我拿下了嗎?”說,你擅闖峨嵋後山,有何企圖?”司達咬牙怒笑道:“你有種就殺了老子!”無垢師大目光冷厲,閃過一絲殺氣,沉聲道:“三十年來,你們雪山派屢次藉故尋釁,峨嵋弟子傷亡不下二十餘人,殺了你也不為過。””一面喝道:“淨緣,給他一支焚心針。”青袍老者急忙叫道:“師妹…”無垢一揮手道:“師兄,你不甩管。”司達聽到她吩咐淨緣給自己一支“焚心針”心知無垢動了殺機,心頭一顫,大聲道:“無垢,你要殺我滅口!”在他說話之際,淨緣右手揚處,一點藍芒朝口一閃而滅,司達大叫一聲,身軀一顫,就沒再作聲。
九名青衣女尼左手輕輕一抖,捆住司達的銀絲網罟便自動鬆開,依然變成一縷銀絲,收了回去,司達一個人也砰然一聲,撲倒地上。
無垢師太朝青袍老者合十一禮,道:“師兄保重。”青袍老者連連抱拳道:“多謝師妹,又給我解了一次圍。”無垢師太看了他一眼,口中輕“唉”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就揮了揮手,率著門下弟子離去。
這一陣工夫,司達已經化為一灘黃水,原來“焚心針”竟然會是“化血針”!
青袍老者望著她背影,微微搖頭,也發出一聲輕喟,突然掩著口,一陣猛咳,回身走入籬笆,走上石級,推門而入。
布衣少女喜孜孜的了上去,叫道:“乾爹,要不要女兒給你老人家捶背?”青袍老者一手掩、說道:“不用。”布衣少女匆匆往裡走去。
青袍老者已在上首一張木椅上坐下,目光落到丁天仁的身上,問道:“年輕人,你是峨嵋何人門下?”丁天仁連忙躬身道:“弟子師傅就是方丈。”布衣少女已經從後面端著兩盅茶走出,一盅送到青袍老者身邊,說道:“乾爹,喝盅熱茶。”接著又把另一盅放到下首一張茶几上,望著丁天仁道:“請用茶/丁天仁忙說了聲:“謝謝。”青袍老者抬了下手道:“你請坐。”丁天仁依言在下首一把椅子坐下。
青袍老者問道:“你怎麼知道老夫是你師叔的?”丁天仁欠身道:“雪山派昨晚找上伏虎寺去,弟子是聽師傅說的,師叔是傷在太陰經,方才弟子尾隨三名雪山派的人來此,聽到你老不時的咳嗆,就想到你老一定是師叔了。”青袍老者取起茶盅,輕喝了一口,點著頭道:“不錯,老夫就是你們殘廢了的師叔。”丁天仁慌忙站起,拜了下去,說道:“弟子丁天仁叩見師叔。”青袍老者伸手扶起,一面問道:“是大師兄派你來的?”丁天仁回到椅上落坐,一面說道:“不是,是弟子下山去,在路邊麵攤上遇上的,看他門一身裝束,就像是雪山派門下,才跟下來的。”青袍老者問道:“你下山去何事?”丁天仁道:“是師傅宣佈封山,才要弟子下山的。”青袍老者聽得雙目乍睜,急忙問道:“什麼?大師兄宣佈封山,這是為了什麼?”丁天仁道:“弟子也不知道。”青袍老者道:“你說昨晚雪山派的人找上伏虎寺去,大師兄今天一早就宣佈封山了?”丁天仁道:“是的。”青袍老者道:“你把昨晚雪山派尋釁的情形,說給老夫聽聽。”布衣少女要聽他述說昨晚兩大門派決戰的情形,不覺也在他對面一把木椅上坐了下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盯著丁天仁一霎也不霎。
丁天仁就把昨晚雪山派率眾尋釁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