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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百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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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改乾元元年,四月,肅宗使烏承恩為副使,候伺其過而殺之。初,承恩父知義為節度,思明常事知義,亦有開獎之恩,以此李光弼冀其無疑,因謀殺之。承恩至范陽,數漏其情,夜取婦人衣衣之,詣諸將家,以翻動之意諭之。諸將以白思明,甚懼,無以為驗。有頃,承恩與思敬從上京來,宣恩命畢,將歸私第。思明留承恩且於館中,明當有所議。已令幃其所寢之,伏二人於其下。承恩有小男,先留范陽,思明令省其父。夜後,私於其子曰:“吾受命除此逆,明便授吾節度矣!”下二人叫呼而出,以告思明。思明令執之,搜其衣曩,得朝廷所與阿史那承慶鐵券及光弼與承恩之牒,雲:“承慶事了,即付鐵券;不了,不可付之。”又得簿書數百紙,皆載先所從反軍將名。思明語之曰:“我何負於汝而至是耶?”承恩稱:“死罪,此太尉光弼之謀也!”思明集軍將官吏百姓,西向大哭曰:“臣以十三州之地、十萬眾之兵降國家,赤心不負陛下,何至殺臣!”因搒殺承恩父子,囚李思敬,遣使表其事。朝廷又令中使諭雲:“國家與光弼無此事,乃承恩所為,殺之善也。”又有使從京至,執三司議罪人狀。思明曰:“陳希烈已下,皆重臣,上皇棄之幸蜀,既收復天下,此輩當勞之。今尚見殺,況我本從祿山反乎!”諸將皆雲:“烏承恩之前事,情狀可知,光弼尚在,憂不細也。大夫何不取諸將狀以誅光弼,以謝河北百姓!主上若不惜光弼,為大夫誅之,大夫乃安;不然,為患未已。”思明曰:“公等言是。”乃令耿仁智、張不矜修表:“請誅光弼以謝河北。若不從臣請,臣則自領兵往太原誅光弼。”不矜初以表示思明,及封入函,耿仁智盡削去之。寫表者密告思明,思明大怒,執二人於庭曰:“汝等何得負我?”命斬之。仁智事思明頗久,意活之,卻令召入,謂之曰:“我任使汝向三十年,今之事,我不負汝。”仁智大呼曰:“人生固有一死,須存忠節。今大夫納說,為反逆之計,縱延旬月,不如早死,請速加斧鉞!”思明大怒,亂捶殺之,腦於地。

十月,郭子儀領九節度圍相州,安慶緒偷道求救于思明,思明懼軍威之盛,不敢進。十二月,蕭華以魏州歸順,詔遣崔光遠替之。思明擊而拔其城,光遠脫身南渡。思明於魏州殺三萬人,平地血數,既乾元二年正月一也。思明於魏州北設壇,僭稱為大聖燕王,以周贄為行軍司馬。三月,引眾救相州,官軍敗而引退。思明召慶緒等殺之,並有其眾。四月,僭稱大號,以周贄為相,以范陽為燕京。九月,寇汴州,節度使許叔冀合於思明,思明益振。又陷洛陽,與太尉光弼相拒。思明恣行兇暴,下無聊矣!

上元二年,潛遣人反說官軍曰:“洛中將士,皆幽、朔人,鹹思歸。”魚朝恩以為然,告光弼及諸節度僕固懷恩、衛伯玉等:“可速出兵以討殘賊。”光弼等然之,乃出師兩道齊進。次榆林,賊委物偽遁,將士等不復設備,皆入城虜掠。賊伏兵在北邙山下,因大下,士卒鹹棄甲奔散。魚朝恩、衛伯玉退保陝州,光弼、懷恩棄河陽城,退居聞喜。步兵散死者數千人,軍資器械盡為賊所有,河陽、懷州盡陷於賊。

思明至陝州,為官軍所拒於姜子坂,戰不利,退歸永寧。築三角城,約一月內畢,以貯軍糧。朝義築城畢,未泥,思明至,詬之。對曰:“緣兵士疲乏,暫歇耳!”又怒曰:“汝惜部下兵,違我處分。”令隨身數十人立馬看泥,斯須而畢。又曰:“待收陝州,斬卻此賊。”朝義大懼。思明居驛,朝義在店中。思明令腹心曹將軍總中軍兵嚴衛,朝義將駱悅並許叔冀男季常等言:“主上害王,悅與王死無矣!”因言:“廢興之事,古來有之,喚取曹將軍舉大事,可乎?”朝義回面不應。悅曰:“若不應,悅等即歸李家,王亦不全矣!”朝義然之,令許季常命曹將軍至。悅等告之,不敢拒。其夜,思明夢而驚悟,據惆悵。每好伶人,寢食置左右,以其殘忍,皆恨之。及此,問其故,曰:“吾向夢見水中沙上群鹿渡水而至,鹿死水乾。”言畢如廁。伶人相謂曰:“鹿者,祿也;水者,命也。胡祿命俱盡矣!”駱悅入,問思明所在,未及對,殺數人,因指在廁。思明覺變,逾牆出,至馬槽,備馬騎之。悅等至,令傔人周子俊,中其臂,落馬。曰:“是何事?”悅等告以懷王。思明曰:“我朝來語錯,今有此事。然汝殺我太疾,何不待我收長安?終事不成矣!”因急呼懷王者三,曰:“莫殺我!”卻罵曹將軍曰:“這胡誤我,這胡誤我!”悅遂令心腹擒思明赴柳泉驛,曰:“事已成矣!”朝義曰:“莫驚聖人否?莫損聖人否?”悅曰:“無有。”時周贄、許叔冀統後軍在福昌,朝義令許季常往告之。贄聞,驚仰倒。朝義卻領兵回,贄等來,因殺贄。思明至柳泉驛,縊殺之。朝義便僭偽位。

朝義,思明孽子也。寬厚,人附之,使人往范陽,殺偽太子朝英等。偽留守張通儒覺之,戰於城中。數,死者數千人,始斬之。時洛陽四面數百里,人相食,州縣為墟。諸節度使皆祿山舊將,與思明等夷,朝義徵召不至。

寶應元年十月,遣元帥雍王領河東朔方諸節度、回紇兵馬赴陝。僕固懷恩與回紇左殺為先鋒,魚朝恩、郭英乂為後殿,自澠池入;李抱玉自河陽入;副元帥李光弼自陳留入;雍王留陝州。二十九,與朝義戰於邙山之下。逆賊敗績,走渡河,斬首萬六千,生擒四千六百,降三萬二千人,器械不可勝數。朝義走投汴州,汴州偽將張獻誠拒之,乃渡河北投幽州。二年正月,賊偽范陽節度李懷仙於莫州生擒之,送款來降,梟首至闕下。又以偽官以城降者恆州刺史、成德軍節度張忠志為禮部尚書,餘如故。趙州刺史盧淑、定州程元勝、徐州劉如伶、相州節度薛嵩、幽州李懷仙、鄭州田承嗣並加封爵,領舊職。

思明乾元二年僭號,至朝義寶應元年滅,凡四年。

o硃泚黃巢秦宗權硃泚,幽州昌平人。曾祖利,贊善大夫,贈禮部尚書。祖思明,太子洗馬,贈太子太師。父懷珪,天寶初,事范陽節度使裴寬為衙前,授折衝將軍。及安祿山、史思明叛,累為管兵將。寶應中,李懷仙歸順,奏為薊州刺史、平盧軍留後、柳城軍使。大曆元年卒,累贈左僕。祖、父之贈,皆以泚故也。

泚以父資從軍,幼壯偉,帶十圍,騎武藝亦不出人。外若寬和,中頗殘忍。然輕財好施,每征戰所得賞物,輒分與麾下將士,以是為眾所推,故得濟其兇謀。初隸李懷仙為部將,改經略副使。硃希彩既殺李懷仙,自為節度,以泚宗姓,甚委信之。希彩為政苛酷,人不堪命。

大曆七年秋,希彩為其下所殺,倉卒之際,未有所從。泚營在城北,弟滔,主衙內兵,亦得眾心。滔變詐多端,潛使百餘人於眾中大言曰:“節度使非城北硃副使莫可。”眾既無從,因共推泚。泚遂權知留後,遣使奉表京師。十月,拜檢校左散騎常侍、兼御史中丞、幽州盧龍節度等使、幽州長史、兼御史大夫。其年,泚上表令弟滔率兵二千五百人赴京西防秋。代宗嘉之,手詔褒美。

九年,就加檢校戶部尚書,賜實封百戶。幽州及河北諸鎮,自天寶末便為逆亂之地,李懷仙、硃希彩與連境三節度,名雖向順,未嘗朝謁。至是泚率先上表,請自領步騎三千人入覲,詔修甲第以待之。九月,泚至京師,代宗御內殿引見,賜御馬兩匹、戰馬十匹、金銀錦彩甚厚。又以器物十、馬四十匹、絹二萬匹、衣一千七百襲賜其將士,宴犒之盛,近時未有。泚又上表,請留京師,從之。因授其弟滔兼御史大夫、幽州節度留後。仍以河陽永平軍防秋兵,郭子儀統之;決勝軍楊猷兵,李抱玉統之;淮西鳳翔兵,馬璘統之;汴宋、淄青兵,俾泚統焉。

十一年八月,加拜同平章事。尋令出鎮奉天行營,復賜金銀繒彩並內庫弓箭以寵之。十二年,加檢校司空,代李抱玉為隴右節度使,權知河西、澤潞行營兵馬事。

德宗嗣位,加太子太師、鳳翔尹,實封至三百戶。建中元年,涇州將劉文喜阻兵為亂,加泚四鎮北庭行軍、涇原節度使,與諸軍討之。涇州平,加泚中書令,還鎮鳳翔,而以舒王讓遙領涇原節度。二年,加泚太尉。硃滔將反叛,陰使人與泚計議,以書納蠟丸中,置髮髻間。河東節度馬燧搜獲之,以聞,並送書及所遣使。泚惶懼,頓首乞歸罪有司。上勉之曰:“千里不同謀,非卿之過。”三年四月,以張鎰代泚為鳳翔隴右節度留後,留泚京師,加實封至一千戶,與一子正員官,其幽州盧龍節度、太尉、中書令並如故。

四年十月,涇原兵叛,鑾駕幸奉天。叛卒等以泚嘗統涇州,知其失權廢居,怏怏思亂。群寇無帥,幸泚政寬,乃相與謀曰:“硃太尉久囚空宅,若而為主,事必濟矣!”姚令言乃率百餘騎泚於晉昌裡第。泚乘馬擁從北向,燭炬星羅,觀者萬計,入居含元殿。明,移處白華殿,但稱太尉。朝官有謁泚者,悉勸奉鑾駕,既不合泚意,皆逡巡而退。源休至,遂屏人移時,言多悖逆。又盛陳成敗,稱述符命,勸其僭偽,泚甚悅之。又李忠臣、張光晟繼至,鹹以官閒積憤,樂於禍亂。鳳翔涇原大將張廷芝、段誠諫以潰卒三千餘自襄城而至。賊泚自謂眾望所集,僭竊之心,自此而定。乃以源休為京兆尹、判度支,李忠臣為皇城使。須秀實久失兵柄,故推心委之。遂發銳師三千,言奉乘輿,實陰有逆謀。秀實與劉海賓謀誅泚,且虞叛卒之震驚法駕,乃潛為賊符,追所發兵。至六,兵及駱驛而回。因與海賓同入見泚,為陳逆順之理,而海賓於靴中取匕首,為其所覺,遂不得前。秀實知不可以義動,遽奪源休象笏,而擊泚,仍大呼曰:“反虜萬段!”泚舉臂衛首,秀實格拉之,忷々然。李忠臣馳肋泚,泚素多力,才破其面,逆徒噪集,秀實、海賓遂並見害。

,聲言以關王權主社稷,士庶競往觀之。八,源休、姚令言、李忠臣、張光晟等八人導泚自白華入宣政殿,僭即偽位,自稱大秦皇帝,號應天元年,愚智莫不憤心。侍衛皆卒伍,行列不過十餘人。下偽詔曰:“幽囚之中。神器自至,豈朕薄德所能經營。”彭偃之詞也。偽署姚令言為侍中,李忠臣為司空、兼侍中,源休為中書侍郎、平章事、判度支,蔣鎮為吏部侍郎,樊係為禮部侍郎、禮儀使,許季常為京兆尹,洪經綸為太常少卿,彭偃為中書舍人,裴揆、崔幼貞為給事中,崔莫為御史中丞,張光晟、仇敬忠、敬釭、張寶、何望之、段誠諫、張庭芝、杜如江為節度使,仍以其兄子遂為太子,遙封弟滔為冀王。太尉、尚書令,尋又號皇太弟。

,泚自領兵侵奉天,竊威儀輦輅,闐溢道途,蟻聚之眾軍勢頗盛;以姚令言為元帥,張光晟為副。以李忠臣為京兆尹、皇城留守,居中書省。尋以蔣鎮為門下侍郎,李子平為諫議大夫兼平章事。泚軍合於城下,渾瑊、韓遊瑰御之,泚眾大敗,死者萬計。泚收軍於奉天東三里下營,大修攻具。明,泚又分兵營於乾陵下瞰,城內大震。

十一月三,杜希全與泚眾戰於漠谷,官軍不利,自是泚益驕大。王師乘城而戰,人百其勇,賊多敗恤。或出野戰,官軍又獲利焉。泚乃大驅百姓填塹,夜攻城,城中設奇以應之,賊乃退縮。西明寺僧法堅有巧思,為泚造雲梯。十五辰時,梯臨城東北隅,城內震駭。渾瑊使侯仲莊設大坑,為地道陷之。又縱火焚其梯,東風起,吹我軍,眾頗危。俄而風回,吹賊軍,瑊益薪潑油,萬鼓齊震,風吹俱熾,須臾雲梯與兇黨同為灰燼。城中三門悉出兵,王師又捷,其夜兵復出攻,泚眾敗績。李懷光以五萬人來援,自河北至,泚眾惶駭,因而大潰,長圍遂解焉。眾庶以懷光三不至,城則危矣。

三十夜,泚走至京城。時姚令言於城中造戰格拋樓,每坊團結,人心大異。泚自奉天回,乃悉令去之,曰:“攻戰吾自有計。”前此每三五,即使人偽自城外來,周走號令曰:“奉天已破!”百姓聞之,莫不飲泣,道路闃寂。時有入臺省吏人,不過十數輩,郎官六七人,而亦令依常年舉選,初有數十人陳狀,旬亦皆屏退。泚自號其宅曰潛龍宮,悉移內庫珍貨瑰寶以實之。識者曰:“《易》稱‘潛龍勿用’,此敗徵也。”無幾,百姓剽奪其珍寶,泚不能止。

明年正月一,泚改偽國號曰漢,稱天皇元年。二月,李懷光既圖叛逆,遣使與泚通和。鑾駕幸梁、洋,自此衣冠之潛匿者,出受偽官十七八焉。懷光初與泚往復通好甚密,以錢穀金互相饋遺。泚與書,事之如兄,約雲:“削平關中,當割據山河,永為鄰國。”及懷光決計背叛,乘輿遷幸,泚乃下偽詔書,待懷光以臣禮,仍徵兵馬。懷光既為所賣,慚怒憤恥,遂領眾遁歸河中。

三月,李晟、駱元光、尚可孤之眾,悉於城東累敗泚眾。四月,泚使韓旻、宋歸朝、張庭芝等寇武功,渾瑊以眾及吐蕃論莽羅大敗歸朝,殺逆黨萬餘人於武亭川。

五月,泚又使仇敬忠寇藍田,尚可孤擊之,大破泚眾,擒敬忠斬之。李晟、駱元光、尚可孤遂悉師齊進,晟屯光泰門,逆徒拒官軍,王師累捷。二十八,官軍入苑,收復京師,逆黨大潰。

泚與姚令言、張庭芝、源休、李子平、硃遂以數千人西走,其餘黨或奔竄,或來降。泚眾緣路潰散,乃奔涇州,才百餘騎。田希鑑閉門登陴,泚令謂鑑曰:“我與爾節度,何故背恩?”希鑑乃使人自城上擲泚所送旌節於外,續又投火焚之。泚遂過數里,息於逆旅。泚將梁庭芬入涇州說田希鑑曰:“公比殺馮河清背叛,今雖歸順,國家必不能久容,公他不免受禍。何如開門納硃公,與共成大事!”希鑑以為然。庭芬乃追及泚言之,泚大悅,使庭芬卻往涇州。庭芬請授己尚書、平章事,泚不從。梁庭芬既求宰相不得,不復往涇州,從泚至寧州彭原縣西城屯,復與泚心腹硃惟孝共泚。泚走,墜故窖中。泚左右韓旻、薛綸、高幽嵓、武震、硃進卿、董希芝共斬泚,使宋膺傳首以獻。泚死時年四十三。姚令言投涇州,源休、李子平走鳳翔,尋並斬獲。宋歸朝之敗武功,降於李懷光,送興元斬之。唯不獲硃遂,傳為野人所殺,或雲與泚婿偽金吾將軍馬悅潛走項部落,數月得達幽州。

泚之僭逆,宦豎硃重曜頗親密用事,泚每呼之為兄。時賊中以臘月大雨,偽星官謂泚曰:“當以宗中年長者禳其災變。”泚乃毒殺重曜,而以王禮葬焉。及京師平,亦出其屍而斬之。姚令言自有傳。

黃巢,曹州冤句人,本以販鹽為事。乾符中,仍歲凶荒,人飢為盜,河南尤甚。初,里人王仙芝、尚君長聚盜,起於濮陽,攻剽城邑,陷曹、濮及鄆州。先有謠言云:“金蛤蟆爭努眼,翻卻曹州天下反。”及仙芝盜起,時議畏之。左金吾衛上將軍齊克讓為兗州節度使,以本軍討仙芝。仙芝懼,引眾歷陳、許、襄、鄧,無少長皆虜之,眾號三十萬。三年七月,陷江陵。十月,又遣將徐君莒陷洪州。時仙芝表請符節,不允。以神策統軍使宋威為荊南節度招討使,中使楊復光為監軍。復光遣判官吳彥宏諭以朝廷釋罪,別加官爵,仙芝乃令尚君長、蔡溫球、楚彥威相次詣闕請罪,且求恩命。時宋威害復光之功,並擒送闕,敕於狗脊嶺斬之。賊怒,悉銳擊官軍,威軍大敗,復光收其餘眾以統之。朝廷以王鐸代為招討。五年八月,收復亳州,斬仙芝首獻於闕下。

先是,君長弟讓以兄奉使見誅,率部眾入嵖岈山。黃巢、黃揆昆仲八人,率盜數千依讓。月餘,眾至數萬。陷汝州,虜刺史王鐐,又掠關東。官軍加討,屢為所敗,其眾十餘萬。尚讓乃與群盜推巢為王,號沖天大將軍,仍署官屬,籓鎮不能制。時天下承平久,人不知兵。僖宗以幼主臨朝,號令出於臣下。南衙北司,迭相矛盾,以至九濁亂,時多朋黨,小人才勝,君子道消,賢豪忌憤,退之草澤。既一朝有變,天下離心。巢之起也,人士從而附之。或巢馳檄四方,章奏論列,皆指目朝政之弊,蓋士不逞者之辭也。巢徒黨既盛,與仙芝為形援。及仙芝敗,東攻亳州不下,乃襲破沂州據之。仙芝餘黨悉附焉。

時王鐸雖銜招討之權,緩於攻取。時高駢鎮淮南,表請招討賊,許之,議加都統。巢乃渡淮,偽降於駢。駢遣將張璘率兵受降於天長鎮。巢擒璘殺之,因虜其眾。尋南陷湖、湘,遂據、廣。託越州觀察使崔璆奏乞天平軍節度,朝議不允。又乞除官,時宰臣鄭畋與樞密使楊復恭奏,請授同正員將軍。盧攜駁其議,請授率府率,如其不受,請以高駢討之。及巢見詔,大詬執政,又自表乞安南都護、廣州節度,亦不允。然巢以士眾烏合,據南海之地,永為窠,坐邀朝命。

是歲自及夏,其眾大疫,死者十三四。眾勸請北歸,以圖大利。巢不得已,廣明元年,北逾五嶺,犯湖、湘、江、浙,進廣陵,高駢閉門自固,所過鎮戍,望風降賊。九月,渡淮。十一月十七,陷洛陽,留守劉允章率分司官之。繼攻陝、虢,潼關,陷華州,留將奮鈐守之。河中節度使李都詐進表於賊。朝廷以田令孜率神策、博野等軍十萬守潼關。時軍皆長安富族,世籍兩軍,豐給厚賜,高車大馬,以事權豪,自少迄長,不知戰陣。初聞科集,父子聚哭,憚於出征。各於兩市出值萬計,傭僱負販屠沽及病坊窮人,以為戰士,刀載戟,不知釒敫銳。復任宦官為將帥,驅以守關。關之左有谷,可通行人,平時捉稅,人出入,謂之谷。及賊至,官軍但守潼關,不防谷,以為谷既官,賊無得而逾也。尚讓、林言率前鋒由谷而入,夾攻潼關。官軍大潰,博野都徑還京師,燔掠西市。

十二月三,僖宗夜自開遠門出,趨駱谷,諸王官屬相次奔命。觀軍容使田令孜、王若儔收合軍扈從。四,賊至昭應,金吾大將軍張直方率在京兩班賊灞上。五,賊陷京師。

時巢眾累年為盜,行伍不勝其富,遇窮民於路,爭行施遺。既入明門,坊市聚觀,尚讓曉市人曰:“黃王為生靈,不似李家不恤汝輩,但各安家。”巢賊眾競投物遺人。十三,賊巢僭位,國號大齊,年稱金統,仍御樓宣赦,且陳符命曰:“唐帝知朕起義,改元廣明,以文字言之,唐已無天分矣。‘唐”去‘醜’‘口’而安‘黃’,天意令黃在唐下,乃黃家月也。土德生金,予以金王,宜改年為金統。”賊搜訪舊宰相不獲,以前浙東觀察使崔璆、楊希古、尚讓、趙章為四相,孟楷、蓋洪為左右軍中尉,費傳古為樞密使,王璠為京兆尹,許建、硃實、劉塘為軍庫使,硃溫、張言、彭攢、季逵為諸衛大將軍、四面遊奕使。又選驍勇形體魁梧者五百人,曰功臣。令其甥林言為軍使,比之控鶴。

中和元年二月,尚讓寇鳳翔,鄭畋出師御之,大敗賊於龍尾坡,畋乃馳檄告喻天下籓鎮。四月,涇原行軍唐弘夫之師屯渭北,河中王重榮之師屯沙苑,易定王處存之師屯渭橋,鄜延拓拔思恭之師屯武功,鳳翔鄭畋之師屯盩至。六月,邠寧硃玫之師屯興平,忠武之師三千屯武功。是歲諸侯勤王之師,四面俱會。十二月,宰相王鐸率荊、襄之師自行在至,鄭畋帳下小校竇玫者,驍勇無敵,每夜率敢死之士百人,直入京師,放火燔諸門,斬級而還,賊人悚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