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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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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尹思貞李傑解琬畢構蘇珦子晉鄭惟忠王志愔盧從願李朝隱裴漼從祖弟寬王丘尹思貞,京兆長安人也。弱冠明經舉,補隆州參軍。時晉安縣有豪族蒲氏,縱橫不法,前後官吏莫能制。州司令思貞推按,發其贓萬計,竟論殺之,遠近稱慶,刻石以紀其事,由是知名。累轉明堂令,以善政聞。三遷殿中少監,檢校洺州刺史。會契丹孫萬榮作亂,河朔不安,思貞善於綏撫,境內獨無驚擾,則天降璽書褒美之。

長安中,七遷秋官侍郎,以忤張昌宗被構,出為定州刺史,轉晉州刺史。尋復入為司府少卿。時卿侯知一亦厲威嚴,吏人為之語曰:“不畏侯卿杖,惟畏尹卿筆。”其為人所伏若此。尋加銀青光祿大夫。於宅中掘得古戟十二,俄而門加棨戟,時人異焉。

神龍初,為大理卿,時武三思擅權,御史大夫李承嘉附會之。壅州人韋月將上變,告三思謀逆,中宗大怒,命斬之。思貞以發生之月,固執奏以為不可行刑,竟有敕決杖配嶺南。三思令所司因此非法害之,思貞又固爭之。承嘉希三思旨,託以他事,不許思貞入朝廷。謂承嘉曰:“公擅作威福,不顧憲章,附託臣,以圖不軌,將先除忠良以自恣耶?”承嘉大怒,遂劾奏思貞,出為青州刺史。境內有蠶一年四者,黜陟使、衛州司馬路敬潛八月至州,見繭嘆曰:“非善政所致,孰能至於此乎!”特表薦之。思貞前後為十三州刺史,皆以清簡為政,奏課連最。

睿宗即位,徵為將作大匠,累封天水郡公。時左僕竇懷貞興造金仙、玉真兩觀,調發夫匠,思貞常節減之。懷貞怒,頻詰責思貞,思貞曰:“公職居端揆,任重弼諧,不能翼贊聖明,光宣大化,而乃盛興土木,害及黎元,豈不愧也!又受小人之譖,輕辱朝臣,今之事,不能苟免,請從此辭。”拂衣而去,闔門累,上聞而特令視事。其年,懷貞伏誅,乃下制曰:“國之副相,位亞中臺,自匪邦直,孰司天憲?將作大匠尹思貞,賢良方正,碩儒耆德,剛不護缺,清而畏知,簡言易從,莊難犯。徵先王之體要,敷衽必陳;折佞臣之怙權,拂衣而謝。故以事聞海內,名動京師,鷹隼是擊,豺狼自遠。必能條理前弊,發揮舊章,宜承印之榮,式允登車之志。可御史大夫。”俄兼申王府長史,遷戶部尚書,轉工部尚書。以老疾累表請致仕,許之。開元四年卒,年七十七,贈黃門監,諡曰簡。

李傑,本名務光,相州滏陽人。後魏幷州刺史寶之後也,其先自隴西徙焉。傑少以孝友著稱,舉明經,累遷天官員外郎,明有吏才,甚得當時之譽。神龍初,累遷衛尉少卿,為河東道巡察黜陟使,奏課為諸使之最。開元初,為河南尹。傑既勤於聽理,每有訴列,雖衢路當食,無廢處斷。由是官無留事,人吏愛之。先是,河、汴之間有梁公堰,年久堰破,江、淮漕運不通。傑奏調發汴、鄭丁夫以浚之,省功速就,公私深以為利,刊石水濱,以紀其績。

尋代宋璟為御史大夫。時皇后妹婿尚衣奉御長孫昕與其妹婿楊仙玉因於里巷遇傑,遂毆擊之,上大怒,令斬昕等。散騎常侍馬情素以為陽和之月,不可行刑,累表陳請。乃下敕曰:“夫為令者自近而及遠,行罰者先親而後疏。長孫昕、楊仙玉等憑恃姻戚,恣行兇險,輕侮常憲,損辱大臣,情特難容,故令斬決。今群官等累陳表疏,固有誠請,以陽和之節,非肅殺之時,援引古今,詞義懇切。朕志從深諫,情亦惜法,宜寬異門之罰,聽從枯木之斃。即宜決殺,以謝百僚。”傑明年以護橋陵作,賜爵武威子。初,傑護作時,引侍御史王旭為判官。旭貪冒受贓,傑將繩之而不得其實,反為旭所構,出為衢州刺史。俄轉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又為御史所劾,免官歸第。尋卒,贈戶部尚書。

解琬,魏州元城人也。少應幽素舉,拜新政尉,累轉成都丞。因奏事稱旨,超遷監察御史,丁憂離職。則天以琬識練邊事,起復舊官,令往西域安撫夷虜,抗疏固辭。則天嘉之,下敕曰:“解琬孝淳至,哀情懇切,固辭權奪之榮,乞就終憂之典。足可以揚風俗,敦獎名教,宜遂雅懷,允其所請。仍令服闋後赴上。”聖歷初,遷侍御史,充使安撫烏質勒及十姓部落,鹹得其便宜,蕃人大悅,以功擢拜御史中丞,兼北庭都護、持節西域安撫使。琬素與郭元振同官相善,遂為宗楚客所毀,由是左遷滄州刺史。為政務存大體,甚得人和。景龍中,遷右臺御史大夫,兼持節朔方行軍大總管。琬前後在軍二十餘載,務農習戰,多所利益,邊境安之。

景雲二年,復為朔方軍大總管。琬分遣隨軍要籍官河陽丞張冠宗、肥鄉令韋景駿、普安令於處忠等校料三城兵募,於是減十萬人,奏罷之。尋授右武衛大將軍,兼檢校晉州刺史,賜爵濟南縣男。以年老乞骸骨,拜表訖,不待報而去。優詔加金紫光祿大夫,聽致仕,其祿準品全給。尋降璽書勞之曰:“卿器局堅正,才識高遠,公忠彰其立身,貞固足以幹事。類張騫之出使,同魏絳之和戎。職綰文武,功申方面,勤於王家,是為國老。頃者,顧斯側景,願言勇退,深惜馬援之能,未遂祁奚之請。然章疏頻上,雅懷難奪。今知脫屣歸閒,拂衣高謝,固可以勵頹俗,儀刑庶僚。永言終始,良可嘉尚。宜善攝養,以介期頤。”未幾,吐蕃寇邊,復召拜左散騎常侍,令與吐蕃分定地界,兼處置十姓降戶。琬言吐蕃必潛懷叛計,請預支兵十萬於秦、渭等州嚴加防遏。其年冬,吐蕃果入寇,竟為支兵所擊走之。俄又表請致仕,不許,遷太子賓客。開元五年,出為同州刺史。明年卒,年八十餘。

畢構,河南偃師人也。父憬,則天時為司衛少卿。構少舉進士。神龍初,累遷中書舍人。時敬暉等奏請降削武氏諸王,構次當讀表,既聲韻朗暢,兼分析其文句,左右聽者皆歷然可曉。由是武三思惡之,出為潤州刺史。累除益州大都督府長史。景雲初,召拜左御史大夫,轉陝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封魏縣男。頃之,復授益州大都督府長史,兼充劍南道按察使。所歷州府,鹹著聲績,在蜀中尤革舊弊,政號清嚴。睿宗聞而善之,璽書勞曰:我國家創開天地,再造黎元,四夷來王,萬邦會至,置州立郡,分職設官。貞觀、永徽之前,皇猷惟穆;咸亨、垂拱之後,淳風漸替。徵賦將急,調役頗繁,選吏舉人,涉於浮濫。省閣臺寺,罕有公直,苟貪祿秩,以度歲時。中外因循,紀綱弛紊,且無懲革,弊乃滋深。為官既不擇人,非親即賄;為法又不按罪,作孽寧逃?貪殘放手者相仍,清白潔己者斯絕。蓋由賞罰不舉,生殺莫行。更以水旱時乖,邊隅未謐,損一,征斂不休,大東小東,杼軸為怨,就更割剝,何以克堪!

昔聞當官,以留犢還珠為上。今之從職,以充車聯駟為能。或結富家,抑棄貧弱;或矜假典正,樹立腹心。邑屋之間,囊篋俱委,或地有椿幹梓漆,或家有畜產資財,即被暗通,並從取奪。若有固吝,即因事以繩,杖大枷,動傾命,懷冤抱痛,無所告陳。比差御史委令巡察,或有貴要所囑,未能不避權豪;或有親故在官,又罕絕於顏面。載馳原隰,徒煩出使之名;安問狐狸,未見埋車之節。揚清濁,涇、渭不分;嫉惡好善,蕭、蘭莫別。官守既其若此,下人豈以聊生。數年已來,凋殘更甚。

卿孤潔獨行,有古人之風,自臨蜀川,弊化頓易。覽卿前後執奏,何異破柱求?諸使之中,在卿為最。並能盡節似卿如此,百郡何憂乎不理,萬人何慮乎不安?卿當益堅,勿為後顧。朕嘉卿直道,今賜袍帶並衣一副。

尋拜戶部尚書,轉吏部尚書,並遙領益州大都督府長史。玄宗即位,累拜河南尹,遷戶部尚書。開元四年,遇疾,上手疏醫方以賜之。時議戶部尚書為兇官,遽改授太子詹事,冀其有瘳。尋卒,贈黃門監,諡曰景。

構初喪繼母時,有二妹在襁褓,親加鞠養,鹹得成立。及構卒,二妹號絕久之,以撫育恩,遂制三年之服。其弟栩亦甚哀毀,併為當時所稱。栩官至荊州司馬。

蘇珦,雍州藍田人。明經舉,累授鄠縣尉。雍州長史李義琰召而謂曰:“鄠縣本多訴訟,近遂絕,訪問果由明公為其疏理。”因顧指事曰:“此座即明公座也,但恨非遲暮所見耳。”垂拱初,拜右臺監察御史。時則天將誅韓、魯等諸王,使珦按其密狀,珦訊問皆無徵驗。或誣告珦與韓、魯等同情,則天召見詰問,珦抗議不回。則天不悅,曰:“卿大雅之士,朕當別有驅使,此獄不假卿也。”遂令珦於河西監軍。五遷右司郎中。時御史王弘義託附來俊臣,構陷無罪,朝廷疾之。嘗受詔於虢州採木,役使不節,丁夫多死,珦按奏其事,弘義竟以坐黜。珦尋遷給事中,累授左肅政臺御史大夫。時有詔白司馬坂營大像,糜費巨億,珦以妨農,上疏切諫,則天納焉。

神龍初,武三思擅權,韋月將告三思將有逆謀,反為三思所構,中宗令斬之。珦奏非時不可行刑,由是忤三思旨,轉為右御史大夫。尋出為岐州刺史,復為右臺大夫。會節愍太子敗,詔珦窮其黨與。時睿宗在籓,為得罪者所引,珦因辯析事狀,密奏以保持之。中宗意解,因是多所原免,擢珦為戶部尚書,賜爵河內郡公。尋授太子賓客、檢校詹事,以年老致仕。開元三年卒,年八十一,贈兗州都督,諡曰文。子晉,亦知名。

晉,數歲能屬文,作《八卦論》,吏部侍郎房穎敘、秘書少監王紹宗見而賞嘆曰:“此後來王粲也。”弱冠舉進士,又應大禮舉,皆居上第。先天中,累遷中書舍人,兼崇文館學士。玄宗監國,每有制命,皆令晉及賈曾為之。晉亦數進讜言,深見嘉納。俄出為泗州刺史,以父老乞辭職歸侍,許之。父卒後,歷戶部侍郎,襲爵河內郡公。開元十四年,遷吏部侍郎。時開府宋璟兼尚書事,晉及齊澣遞於京都知選事,既糊名考判,晉獨多賞拔,甚得當時之譽。俄而侍中裴光庭知尚書事,每遇官應批退者,但對眾披簿,以硃筆點頭而已。晉遂榜選院雲:“門下點頭者,更引注擬。”光庭以為侮己,甚不悅,遂出為汝州刺史。三遷魏州刺史,加銀青光祿大夫,入為太子左庶子。二十二年卒,年五十九。

初,晉與洛陽人張循之、仲之兄弟友善,循之等並以學業著名。循之,則天時上書忤旨被誅。仲之,神龍中謀殺武三思,為友人宋之愻所發,下獄死。晉厚撫仲之子漸,有如己子,教之書記,為營婚宦。及晉卒,漸制猶子之服,時人甚以此稱之。

鄭惟忠,宋州宋城人也。儀鳳中,進士舉,授井陘尉,轉湯陰尉。天授中,應舉召見,則天臨軒問諸舉人:“何者為忠?”諸人對不稱旨。惟忠對曰:“臣聞忠者,外揚君之美,內匡君之惡。”則天曰:“善。”授左司御率府胄曹參軍,累遷水部員外郎。則天幸長安,惟忠待制引見,則天謂曰:“朕識卿,前於東都言‘忠臣外揚君之美,內匡君之惡’,至今不忘。”尋加朝散大夫,再遷鳳閣舍人。

中宗即位,甚敬重之,擢拜黃門侍郎。時議請嶺南首領家畜兵器,惟忠曰:“夫為政不可革以習俗,且《吳都賦》雲:‘家有鶴膝,戶有犀渠。’如或之,豈無驚擾耶?”遂寢。無何,守大理卿。節愍太子與將軍李多祚等舉兵誅武三思,事變伏誅。其詿誤守門者並配,將行,有韋氏黨與密奏請盡誅之。中宗令推斷,惟忠奏曰:“今大獄始決,人心未寧,若更改推,必遞相驚恐,則反側之子,無由自安。”敕令百司議,遂依舊斷,所全者甚多。俄拜御史大夫,持節賑給河北道,仍黜陟牧宰。還,敷奏稱旨,加銀青光祿大夫,封滎陽縣男。開元初,為禮部尚書,轉太子賓客。十年卒,贈太子少保。

王志愔,博州聊城人也。少以進士擢第。神龍年,累除左臺御史,加朝散大夫。執法剛正,百僚畏憚,時人呼為“皂雕”言其顧瞻人吏,如鵰鶚之視燕雀也。尋遷大理正,嘗奏言:“法令者,人之堤防,堤防不立,則人無所。竊見大理官僚,多不奉法,以縱罪為寬恕,以守文為苛刻。臣濫執刑典,實恐為眾所謗。”遂表上所著《應正論》以見志,其詞曰:嘗讀《易》至“萃,利見大人,亨,聚以正也。六二,引吉無咎。”注曰:“居萃之時,體柔當位。處《坤》之中,己獨處正。異而聚,獨正者危,未能變體,以遠於害。故必見引,然後乃吉而無咎。”王肅曰:“六二與九五相應,俱履貞正。引由也,為吉所,何咎之有?”未嘗不輟書而嘆曰:“居中履正,事之常體,見引無咎,道亦宜然。

有客聞而惑之,因謂僕曰:今主上文明,域中理定,君累司典憲,不務和同。處正之志雖存,見引之吉誰應?行之不已,餘竊懼焉。

僕斂襟降階揖而謝曰:補遺闕於袞職,用忠讜為己任,以蒙養正,見引獲吉,應此道也,仁何遠哉!昔咎繇謨虞,登朝作士,設教理物,開訓成務。是以五有宅,五宅三居,怙終賊刑,刑故無小。於是舜美其事曰:“汝明於五刑,以弼五教,期於予理,刑期於無刑,人協於中,時乃功,懋哉!”故孔子嘆其政曰:“舜舉咎繇,不仁者遠。”此非明闢執法,大人見引之應乎?季孫行父之事君也,舉竊寶之愆,黜授邑之賞,明善惡而糾慝,議僭賞以違。在虞舜之功,居二十之一,主司得行其道,時君不以為嫌,此非己獨處正,應正而無咎。觀魚於棠,臧伯正;賂鼎在廟,哀伯抗詞。言者得盡其忠,聞之不加其罪。故《秋》稱臧氏之正,曰:“積善之家,必有餘慶。”此非異而聚,引吉之所致乎?魏絳理直,晉侯乃復其位;邾人辭順,趙盾不伐其國。此非正體未變,為吉所者乎?

夫在上垂拱,臣下守制,若正應乎上,乃引吉於下。而中士聞道,若存若亡,戰於譎正之門,懷疑乎語默之境,懼獨正之莫引,忘此正之必亨。吁嗟乎!行己立身,居正踐義,其動也直,其正也方。維正直而是與,何往而非攸利。何以明之?《坤》六二:“直方大,不習無不利。”《文言》曰:“直其正也,方其義也,君子敬以直內,義以方外。敬義立而德不孤,直方大則不疑其所行也。”嵇康撰《釋私論》,曹羲著《至公篇》,皆以崇公俗,抑私事主,一言可以蔽之,歸於體正而已矣。《禮記》曰:“刑者侀也,侀者成也,一成而不可變,故君子盡心焉。”若以喜怒制刑,輕重設比,是則橋前驚馬,用希旨論人,苑中獵兔,以從廢法。理有違而合道,物貴和而不同,不同之和,正在其中矣。

昔任延為武威太守,漢帝誡之曰:“善事上官,無失名譽。”延對曰:“臣聞忠臣不私,私臣不忠,上下雷同,非國家之福。善事上官,臣不敢奉詔。”任延雅奏,漢主是其言。此則歸正不回,乖旨順義,不以忤懷見忌,斯亦違而合道。《晏子秋》:景公見梁丘據曰:“據與我和。”晏子曰:“此同也。和者,君甘則臣酸,君淡則臣鹹。今據也,君甘亦甘,所謂同也,安得為和?”是以濟鹽梅以調羹,乃適平心之味;獻可否而論道,方恢政體之節。俟引正而遵度,故曰物貴和而不同。劉曼山辯和同之義,有旨哉!若以不同見譏,未敢聞誨。

客曰:和同乖訓,則已聞之。援法成而不變者,豈恤獄之寬憲耶?《書》曰:“御眾以寬。”《傳》曰:“寬則得眾。”若以嚴統物,異乎寬政矣。

對曰:刑賞二柄,唯人主之,崇厚任寬,是謂帝王之德。慎子曰:“以力役法者,百姓也;以死守法者,有司也;以道變法者,君上也。”然則匪人臣所。後魏遊肇之為廷尉也,魏帝嘗私敕肇有所降恕,肇執而不從曰:“陛下自能恕之,豈足令臣曲筆也?”是知寬恕是君道,曲從非臣節。人或未達斯旨,不料其務,以平刑為峻,將曲法為寬,謹守憲章,號為深密。《內律》:“釋種虧戒,一誅五百人,如來不救其罪。”豈謂佛法為殘刻耶?老子《道德經》雲:“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豈謂道教為凝峻耶?《家語》曰:“王者之誅有五,而寢盜不預焉。”即心辯言偽之。《禮記》亦陳四殺,破律亂名之謂。豈是儒家執,孔子之深文哉?此三教之用法者,所以明真諦,重玄猷,存天綱,立人極也。

然則乾象震曜,天道明威。齊眾惟刑,百王所以垂範;析人以法,三後於是成功。所務掌憲決平,斯廷尉之職耳。《易》曰:“家人嗃嗃,無咎;婦子嘻嘻,終吝。”嚴於其家,可移於國。昔崔實達於理而作《政論》,仲長統曰:“凡為人主,宜寫《政論》一通,置諸坐側。”其大抵云為國者以嚴致平,非以寬致平者也。然則稱嚴者不必逾條越制,凝網重罰,在於施隱括以矯枉,用平典以非。刑故有常,罰輕無舍,人不易犯,防之難越故也。但人慢吏濁,偽積贓深,而曰以寬理之,可以無過。何異乎命王良御駻,舍銜策於奔踶;請俞跗攻疾,停藥石於膚腠!適見秋駕轉逸,膏肓更深,醫人僕伕,何功之有?

又謂僕曰:成法而變,唯帝王之命歟?對曰:何為其然也?昔漢武帝甥昭平君殺人,以公主子,廷尉上請論。左右為言,武帝垂涕嘆曰:“法令者,先帝之所造也,用親故誣先帝子法,吾何面目入高廟乎?又下負萬人!”乃可其奏。近代隋文帝子秦王俊為幷州總管,以奢縱免官。僕楊素奏言:“王,陛下愛子,請舍其過。”文帝曰:“法不可違。若如公意,我是五兒之父,非兆人之父,何不別制天子兒律乎?我安能虧法!”卒不許。此是帝王法,協於禮經不變之義。況於秋官典職,司寇肅事,而可變動者乎!我皇睿哲登圖,高視巖廊之上;宰衡明允就列,輯穆廟堂之下。乾坤泰,月光華,庶績其凝,眾工鹹理。聚以正也,僕幸利見大人;引其吉焉,期養正於下位。中正是託,予何懼乎?

夫君子百行之基,出處二途而已。出則策名委質,行直道以事人,進善納忠,仰太階而緝政。諤諤其節,思為社稷之臣;謇謇匪躬,願參柱石之任。處則高謝公卿,孝友揚名,是亦為政。煙霞尚志,其用永貞,行藏事業,心跡斯在。至如水中泛泛,天下悠悠,執馭為榮,掃門自媚,拜塵邀勢,括囊守祿,從來長息,以為深恥。客乃逡巡不對,遂無以間僕也。

中宗覽而嘉之。稍遷駕部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