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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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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君提到手中的鞋子“啪嗒”一聲掉回了地上去。

奪舍,這個詞說新鮮不新鮮,說不新鮮倒是也新鮮的。昭君自幼就偏愛些話本子之類的玩意兒,閒來無事便愛纏著府中幾位年長的,見多識廣走南闖北的老管家嚷著聽些怪事兒。奪舍便是其中之一。

那時的她覺得這樣的事兒很新奇,一個死去的人藉著活人的身體再活過來,換了活人的臉,佔了活人的身體,頂替著這個人就這麼活了下去。與從前偶然聽見過的借屍還魂有些像,不過顯然奪舍顯得更加不道德,搶了人家還在用的身體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兒。

府中的老管家曾說過一個關於奪舍的故事,講的大約是西邊兒的一處族落,那裡的人家家戶戶都擅長養蟲子,毒蟲子,這些毒蟲子養成之後就成了一種勾魂的玩意兒,那裡的人稱之為蠱毒。蠱毒有各種各樣的功效,其中一種便可以做到奪舍。將特製的蠱毒偷偷放在一個人的茶碗裡,神不知鬼不覺的讓他喝下去,繼而另一頭做一場法事,就能將已經死去的人的魂魄放入這個活人身體裡,讓他繼續活過來。

只是這種蠱毒製成不容易,還攜帶著濃郁的辛辣味,讓人喝下去更不容易。自然,可以選擇打暈一個人再給他灌下去。但是後頭那場法事進行之時,被灌的這位仁兄必須是清醒且平靜的,否則離魂入體之時,原主稍有反抗意識,便能將那抹極其脆弱的離魂震的粉身碎骨。

故而,奪舍不易,會用的人又少,昭君活了兩世,除了曾經婁府的那位老管家嘴裡說的這個故事之外,別的就連聽都未曾聽到過。乍然聽青薔提起這個,她有些怔怔,怔完之後心頭便猛地竄上來一股火,燒的她腦仁疼,忙的伸手按住額角,道:“你說他奪了阿昭的身體?”頓一頓,音調驀地揚高:“那阿昭的魂呢?阿昭的魂現在在哪裡?”青薔眼中痛愈甚,不忍的咬了牙,從齒間迸出幾個字:“就在這附近。”眼角滑落兩行清淚,痛道:“初初,初初青薔還能覺到叔父,叔父還能於紙上跟青薔談幾句,可是這段時間,叔父越發虛弱,連沾一沾墨汁的氣力都沒有了…”話至於此,哽咽了兩聲,復而抬頭望向昭君之時,已有些鎮定下來,只是眼眶還是通紅的:“生魂離體久了,會變成離魂,倘若再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之中去,叔父他恐怕就要,就要魂飛魄散了——”寥寥幾句話,似是窮盡了她所有的力氣。

昭君垂頭看著她額上浸出的絲絲汗水,良久,緩緩道:“是高歡你放走高湛的,他肯定告訴你,如果你放高湛一條生路,他就自願把身體還給阿昭?”頓一頓,眼角盈出些許笑意:“他是不是還說,放了高湛之後,將哀家帶去見他?”青薔訥訥看著她,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昭君抬手額角,輕笑道:“這些不用你說,哀家都清楚。這才是他一向的行事風格,步步都將人往絕路上。”完額角穿完鞋子,披了件墨外衣起身,走出去幾步又回過頭來看著她:“你還在等什麼?早點去,早點將阿昭救回來。”訥訥的青薔回過頭來,抬腳幾步跟上,與昭君並排走了幾步之後又有些茫然,側首望著昭君疑惑道:“姑媽,您看上去好像不怎麼生氣啊?”昭君推開殿門,面無表情道:“因為哀家在心底裡生氣。”青薔疾走兩步,邁出殿門,忽的有些福至心靈,拍額道:“姑媽您是不是留了後招?”昭君瞥她一眼,輕飄飄道:“沈碧有沒有一起跟他逃出去?”

“啊,沈碧啊,一起逃出去了。”青薔腳步頓住,恍然道:“姑媽您在沈碧身上動了手腳?”昭君抬眼望著茫茫夜幕,隔了幾條宮巷之處燃起熊熊大火,映的晴朗夜幕半邊死水靜寂半邊紅光滔天。佇足在石階上片刻,她才抬腳邁下了臺階,一邊走一邊道:“算不上是什麼手腳,那姑娘聰明絕頂,哀家只不過是同她說了句,若想要將自己留在一個男人身邊,最為有效的方式便是懷上他的孩子。”青薔驚訝道:“怪不得沈碧要跟他走的時候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他就不抗拒了,原來是懷孕了啊!”頓一頓,直勾勾望著昭君:“可,姑媽您怎麼能留了高湛的種下來呢?”昭君莫名看她一眼,清咳兩聲,道:“那一事傳到蕭喚雲耳中,她當晚就給灌了避子湯,洗了宮,她肚子裡的孩子絕無可能是高湛的。”瞥她一眼:“不過你這個表情,好像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啊?”青薔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嘿嘿道:“高歡讓我放高湛一條生路,又沒說不讓我對他做什麼。”嘿嘿笑著的眼中驀地閃過一絲狠意,嗓音卻是放的輕輕柔柔的:“我不過是在放他走之前讓人給他灌了點藥。”嘿嘿嘿笑了好幾聲,補充道:“這個,絕育的藥。”昭君:“…”嘿嘿嘿嘿的青薔與面無表情的昭君終是走到一半就被人劫了住,自然,劫住她們倆的人想要劫的卻不是她們倆。

劫住她們倆的是位頭上總了兩個小角的小宮女,奔的氣吁吁,一把拽住青薔的手臂就急慌慌的道:“那個,不好意思啊,我是新來的不認識路,剛剛在這裡攔了好幾個人都說要去看熱鬧沒工夫搭理我。這個,皇后娘娘讓我來請太醫,可,可太醫們都住哪兒呢?”青薔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將她從上打量到下,繼而指了個方向給她,一邊將自己的袖子從她手中出來一邊問道:“皇后娘娘讓你請太醫,做什麼?”話落,小宮女已順著她指的方向狂竄出去好遠的距離,風聲嘈雜聲成一團將她的回答撕裂開來,落進青薔耳中之時只有零星片段的幾點:“有刺客刺殺皇上——受傷了——傷的很重——”青薔回過頭來,只見昭君的面已經白了。

柔然會派人進宮劫走高湛,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很顯然,大家都沒有想過柔然可汗的膽子會肥成這個樣子,竟然敢冒著失手之後滅族的危險也要讓人來刺殺皇帝。昭君腦子裡轟然一聲炸裂開來,餘音陣陣縈繞不散,在寥寥餘音之中,又響起她將醒未醒之時聽見的那一句“仁壽殿走水啦——”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

昭君是如何被青薔一路拖拽到仁壽殿前的,她不知道。只知道回過神來的時候一抬頭就瞧見了被燒灰了半面的殿門,以及被潑的溼漉漉的殿前石磚。稍遠一些的仁壽殿偏殿正燃起熊熊的烈火,冒著濃煙的熱時不時的從火海之中撲面而來,四處蔓延著炙火焚燒房梁木的焦臭味以及皮被燒焦的香味。

殿前是來來回回提著水桶水盆的宮人們,匆忙又焦急。

再遠一些的石廊橋之上圍了一圈人,個個皆是拔刀防守的模樣,四周地上已橫七豎八的躺了好些屍體。在那些團團圍住形成的保護圈之中,赫然顯出同昌扶著而立的身影。

昭君急忙趕去,未走近,便聽見高演壓低的嗓音:“喚雲,你別說話,等太醫來了你就會沒事的。,”走近一些,團團圍住的侍衛們便自動讓開一條路來,穿過這條單人直行的空隙,昭君看見,尋死了數未曾成功死去的蕭喚雲此刻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高演懷中,口處正正了只白羽箭,傷口極深,殷紅鮮血從傷口之中蔓延而出,溼了高演的衣袖,汙了他按住傷口的手。

她面慘白,急促的著氣,的極其艱難痛苦,好像這麼一口氣都是揪著心肺的疼。了半天的氣,才極輕極輕的從喉間發出來幾個字:“阿,阿演,沒有用的,我知道的,我知道我快死了…”被高演急聲打斷:“你不會死的!”死死的抱住她,將她摟在懷裡,她口淌出的溫熱的血沾溼了他素白的底衫,他像是安自己似的又輕聲說了一句:“你不會死的。”有眼淚從蕭喚雲的眼角滑落,落在冰涼的地面上,遠處的花圃之中隱有赤紅的花盞著火風而盛放,夜幕之中暈染開來半抹花香。

她緩緩抬起手,覆上她自己的雙眼,似乎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眼淚。明明是一副十分悲傷的模樣,嗓音卻是清清冷冷的,一如往裡她孤傲的說:“本宮堂堂大梁永世公主。”那樣,可她這一回說的卻是:“阿演,你說讓我死遠一點,不要死在你面前。我一向說話算話的,這一回卻沒有做到…”不知是不是迴光返照的緣故,這句話她說的很順,就連氣也順了許多,方才還在不停的搐著的身體忽的平靜了下來。

高演好似有所預一般,將她漸漸失去力氣的手牢牢捂在手心裡,眉頭深蹙,半句話也說不出口。

她將自己未被握住的那隻手從眼睛上挪開來,面上亦是淚漬一片泥濘,聲音輕輕柔柔的:“我是不是太壞了?”有些哽咽,深了幾口氣,她抬起頭來看了眼一旁扶而立的同昌,眼角滾出溫熱淚水:“我沒有想要害死你,真的,我真的沒有想要害死你。”她雙手反握住高演的手,哽咽出聲:“阿演,你相信我,我沒有想要害死她的。我只想推她一下,只是想推一下,最多扭傷腳而已,我沒有想到會有人想要死她,我沒有——”高演顫了顫,良久,才道:“我知道,你不要再說了。”蕭喚雲哭出聲來:“你不知道!”眼淚止不住的落下來,她重複道:“你不知道…我只是嫉妒她,她爹搶了我大梁江山,她搶了我公主之位,她還搶走了你,搶走了本該屬於我們的孩子。阿演,我嫉妒她,我只是嫉妒她…”高演垂了頭,痛聲道:“你別說了!”夜寥寥,連天幕之上的星辰都寥寥可數,她身後映出通天的火光,幹木在火海之中發出嗶啵聲來。她似乎有些乏力起來,連撐起眼皮的力氣都漸漸失去,眼眸之中顯出一片朦朧之,像是已經陷入一片痛苦回憶之中,連聲音都被勾出幾絲縹緲:“我記得那一年我才十歲,侯景叛國,魏國圍剿,父皇將我送進齊王宮裡來,臨行之前跟我說,人心艱難,不要輕易給別人。那時候我不懂,以為遇上阿湛,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幸事…”她驀地搐起來,嘴青白,抖的有些可怕。

在這絕望痛苦的垂死搐之中,昭君聽見她痛苦的,懷揣著卑微希冀的嗓音從咬緊的牙關之中出來,像是在盡全身的力氣去問最後一個問題。

“這一顆心,現在給你,你還要不要呢?”半彎半殘的月亮徐徐從雲層之後踱出來,灑落一地泠泠冷月光,落在赤紅的半支紅蓮葵花盞之上,氤氳出一片悲傷的香氣來。

良久,他伸手緩緩覆上她瞪得老大的眼睛,嗓音悠悠緩緩,浸出無限蒼涼。

“下輩子吧。”作者有話要說:orz累得跟狗一樣,總算是把這章節寫出來了。不知道大家會不會覺得違和。

╮(╯▽╰)╭不過我想說的是,從奪舍開始,之後的情節都是這篇文一開始就設定好了的。大家要注意避雷,記得購買【顧大人】牌避雷針,顧大人會保佑你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