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這一晚,直至晚宴結束,蕭喚雲都未曾再開口說一句話。上座之上的高演瞧上去是那樣的怒不可遏,但身為君王的理智還在,曉得不應當在貴客面前給自己的國家丟臉,所以還是強撐出鎮定之,陪著殿內一眾人熬完了這場晚宴。
晚宴依舊進行了下去,昭君素來是個淡定的,如今也十分淡定的夾菜吃酒,時而側過頭去與青薔說些什麼。與她對向遙遙落座的越國夫人亦是面如常,好似今晚並未曾發生什麼,她什麼也沒有瞧見。於宮廷生活之中打滾久了的人皆有這種生存能力,處萬變於不驚。昭君舉杯與她一笑,她亦是舉了杯盞回昭君一笑。
相比起她,高湘便顯得年輕沉不住氣許多,席間揣著酒杯頻頻走神,大抵是在擔憂她的那個弟弟。她與她親孃的關係雖不甚融洽,但對於這個嫡親弟弟,她還是十分上心的。
一側的同昌公主懵懵懂懂的四下瞧了一會兒,明顯是覺到了眼下這壓抑的氣氛,連忙板直了身子坐在桌案前,緊抿著淡的薄,端出矜持大氣的一國公主的架勢來。
酒宴一直持續到下半夜,待到散場之時一眾人等皆是面帶惺忪之,因這場家宴本該是蕭喚雲用做挽回高演只用,不適合有多餘的人在場,所以從頭到尾只有一名樂師蹲在角落裡頭玩著他那把七絃琴,一首古腔古調的板正曲子彈了一遍又一遍,實在是很難讓人提起興致來。宴至一半,同昌便已將頭一低一低的低到了桌面上去,待到宴畢散場,越國夫人攬了同昌將她半抱著扶出殿門時,她雙手心裡還捧著方才高演敬她的那杯果酒杯盞。
越國夫人出門之間瞥見了那隻杯子,便伸手要將它從同昌手中出來,卻不想她剛剛捏住那隻杯子抬手了,睡的昏昏沉沉的同昌便驀地睜開了眼睛。
堂前枯怔的花草之上積了厚厚雪層,雪夜深深,宮燈於蒼茫雪地之上曳出輕晃的幾道昏黃燭光。
迴廊之下空空蕩蕩,時有夜風攜雪花漫漫飄入廊下,遠處遙遙傳來隱約的爆竹聲,新大好節氣。高演徐徐自殿內踱出,從他身後半敞殿門望進去,蕭喚雲的座上已無蕭喚雲的存在,不知是何處去了。只聽見高演淡淡嗓音隔了這兩步冰涼夜緩緩傳來:“夜深雪地難行,還是讓人一路送兩位回沁心殿吧。”他說這話之時,同昌正與要搶她杯子的越國夫人暗暗較著勁兒,越國夫人一邊同她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意思是這個酒具是一套的她拿了一隻這套酒具就徹底廢了一邊死死拽住杯子一角。聞言,越國夫人便習慣的抬手同高演行個便禮再開口,卻不想一鬆手,同昌便一把將那隻瓷杯從她手中走,像捂了個異常珍惜的寶貝似的將它捂在手心裡,連退了好幾步抵在身後的房樑柱上,警惕的看著越國夫人。
高演略愣了一愣,立在高階之上上下打量了她一會兒,眼中慢慢盈出些許笑意:“你喜歡那個杯子?”同昌一張麵皮不勝酒力的紅了個透,有些彆扭的扭過頭去,望著庭中一隻塑於池中的陶燈,老半天,才哼哼似的擠出幾個字:“…也不算特別喜歡。”話雖這樣說,卻是將那隻杯子揣的更緊,擺明了一副生怕被高演搶走的樣子。
高演顧自搖頭笑了笑,笑至一半又似想到了什麼不大愉快的事情一般,頰側的笑意漸漸斂起,最終只命了元福送了同昌與越國夫人回沁心殿。同昌揣著那隻杯子走出去些許距離,又回過頭來巴巴的望了一眼高演,似有些不捨,但還是順從的被越國夫人攙著走了。
將外人打發乾淨,剩下的自然是關上門處理家事。同昌一行人身影初初消失不見,高湘便按捺不住的往殿裡走去,一邊走還一邊怒道:“喚雲究竟又做了什麼事?竟使得阿湛氣成那個樣子!阿演,你別拉著我!”她作勢要甩開高演的手,卻被高演反手牢牢握住,掙脫不得。她怒氣衝衝的回過頭來,高演便已開口:“現在就算是你去問她,她也不會說的。”他眸略沉了沉,玄華服襯出蒼白麵映著身後紛紛揚揚的鵝大雪更顯冰冷:“要問,就去修文殿問阿湛。”高湘恍覺,於是一行人便又匆匆忙忙奔向修文殿。
從頭至尾,昭君皆是一副受了驚嚇回不過神來的模樣,但是心底裡頭卻是瞭然一片。前一世也有這麼一段,但那時候的她還未曾發覺什麼,只一味的認為是蕭喚雲因祭天一事對陸貞心存了怨恨,從而擇了這麼一所有人都很忙的子想要整死陸貞。她除卻覺得陸貞福大命大之外,就只覺得陸貞這在雪地裡跪病了一次,高演就護了她好幾個月,是筆劃算的買賣。結果不曾想,原來這個內情它是這樣子的…
高湘子急,趕在前頭,即便是地上積了厚雪,肚子裡懷了個孩子,她也是健步如飛絲毫不受影響,不出片刻,便將昭君同高演幾個遙遙的甩在了身後。
方才也是一臉不快的高演此刻卻甚是悠哉,陪著昭君走了一段路之後,才慢悠悠的開口道:“今夜之事,母后怎麼看?”幽深宮巷之中空空蕩蕩,那絲毫聽不出情緒的嗓音跌落在冰涼朱牆上,撞出來些許的迴音沿著深處遙遙傳去。聞言,隨於昭君身後的青薔便略抬了抬傘沿,昭君側首瞧他,半晌,道:“演兒,他是你親弟弟,且上次嘉福殿大火,他為了救你還不顧自身危險衝進火場之中去…”被高演冷聲打斷:“倘若那一,他衝進去本不是為了救朕呢?”昭君愣一愣,良久,好似不能接受自己心中所想一般,看著高演搖了搖頭:“你怎麼會這麼想…”高演眼眸幽黑,像是一灘無波無瀾的湖水,其平和表象之下不知掩藏了多少洶湧暗。他默了稍許,待到他再開口之時,已是平裡溫和從容的英俊兒郎,只淡淡道:“兒臣只是想說,撇開那大火的事,母后你待阿湛他,又有多少真心?”昭君攏了廣袖於身前,緘言不語。
高演定定看著她:“母后,你也瞧見了阿湛方才的模樣,倘若他今晚鐵了心要同兒臣鬧翻,您會護著他嗎?”昭君作出略微驚訝的樣子,失聲道:“鬧翻?就為了一個陸貞?”頓了頓,自覺失態的掩了嘴,緩了緩語氣續道:“那陸貞留在宮中就是個禍害,她惹得你們兄弟兩人不睦,你若是覺得瞧著她不順眼,儘管將她趕出宮去也就是了!再不行,直接賜…”一番話語止於高演的一個動作,他輕輕握住昭君兩側手臂,彎下來些許的與她對視片刻,道:“不止是為了陸貞,這關乎到一個男人的尊嚴。母后,兒臣只想問您一句,倘若兒臣與阿湛,只能從中選一個,您選誰?”昭君被迫回視著他的目光,這個兒子,許多年前的他優柔寡斷,為情所累,可如今的他就像是一隻竭力忍受著別人於他面前放肆的成年雄獅,他能忍著,那是他的涵養好。他能忍著高湛,亦是還惦念著從前的兄弟情分,但這不代表他還是從前的那個時常被人丟到一邊不理不睬的軟弱少年!他若是想要反擊,勢必猶如猛獸撲食,給予對手致命的全力一擊。
昭君緩緩朝他伸出手來,冰涼指尖停在他的眉梢,那是他同高歡長的最像的一處:“演兒,你只需記住,你是哀家唯一的兒子,是這天底間唯一哀家十月懷胎含辛茹苦生下來的至親骨!”話說到這個份上,她是個什麼意思他應當十分清楚了。先前她一直裝出來的慈母模樣到現在,坦白而言她自己忍的也有些胃疼。年輕時的婁昭君不論是外出打獵,還是挨先生的懲罰,皆是乾乾脆脆半點兒猶豫都沒有的。她重新活一次,見到高湛活蹦亂跳的站在她面前的時候,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血不在動的叫著殺了他!殺了他!
這樣強烈的*最終還是被她壓制了下來,化成了一抹涼涼的笑意盛放在她的嘴角。誠然一刀殺了高湛很容易,但一切恩怨在生死之前都顯得沒有多大的意義,一步一步的走到現在,她覺得自己很圓滿。
高演對她這個回答似乎很滿意,正要說些什麼。走出去老遠的高湘又折了回來,扶著埋怨了兩句怎麼這麼慢之類的便又急急的奔走了。他一番話還未開口便慘遭打斷,這注定了他下面的話沒辦法說出口,只能咽回肚子裡。
高演此行的架勢是要去同高湛追究這件事的,但比較不幸的是陸貞在雪地裡跪的太久,如今已經有些燒糊了,太醫們進進出出忙忙碌碌,整個修文殿都沒有空搭理高演。
高湛頹唐的歪在陸貞躺著的前的一把梨花木椅之上,容比高演還要蒼白上許多。
陸貞於高演究竟是個什麼意義,這一點昭君無從可知,她只知道高演在瞧見陸貞奄奄一息的躺在上時,眼中出來的眼神之中包含了失望,自嘲等等複雜的東西,卻惟獨沒有心疼。
陸貞於他的意義,大抵真的就是蕭喚雲的一個替代品吧!
對於高湛和陸貞之間的情愫,高演似乎早已有所心理準備,所以挑開鮫綃隔簾之後瞧見緊握著陸貞的手的高湛,他面上也不曾有太大的震驚,只是緩緩的將簾子放了下來,徐徐踱出了修文殿。
走出去幾步,還能聽見裡頭高湘怒極的聲音:“阿湛!你從來沒有這麼不懂事過!你太讓皇姐失望了!這個女的是什麼身份?她怎麼配的上你尊貴的身份地位!這種女人納回來做個妾侍,本宮都嫌她身份卑賤!可你倒好——”之後她不知還說了什麼,漸漸的有些聽不大清楚了,只知道高演踏出殿門之時似乎還聽見她提了一句:“就是因為她長的同蕭喚雲有幾分相像是嗎?狐媚子!統統都是狐媚子!”接著便又聽不清了。
夜垂垂,不知是什麼時辰,鄴城鬧市的方向隱約傳來噼裡啪啦的爆竹聲,聲聲入浮屠。高演記起來,今夜宮外似乎有什麼游龍燈會…
今夜之事便就此結束,高演並未曾進去同高湛爭吵什麼,他的反應有些反常。
因為此事過了的第三,傳聞中命垂危的陸貞終於緩緩轉醒,連來不眠不休守在邊的高湛動的暈了過去。繼而午後傳來消息說是傍山王已醒,宮中上下皆在傳言前不久還很得聖心的陸貞陸掌珍怕是不就要坐上傍山王妃的位置了,真是可喜可賀。
在這可喜可賀的言紛紛之中,高演終於意識到他其實是個皇帝,他想要讓那些使他不痛快的人到不痛快簡直太簡單了。於是,他於這樣的一個午後,提筆下了張輕飄飄的聖旨。聖旨上說,傍山王高湛於宮內修養的已經十分好,並且鑑於前些子完成的政務十分出,皇帝想賞賜他點什麼東西,但是無從下手。因念及他先前不喜歡陘陵肥碩的一塊地,所以就賜他邊疆臨城連綿的一片疆土。
這片疆土最大的特就是同非常的廣袤無垠,以及貧瘠毫無所處。
並且因臨城靠近魏國邊境,平裡容易爆發小規模的兵亂,所以高演的聖旨之上特特命高湛駐守臨城,無要事不得回宮。
這道聖旨之後緊接著另一道聖旨,賜司寶司女官陸貞晉為七品典珍,並因太后愛之甚篤,故而特准允其留於宮中,老死不得外嫁——作者有話要說:0。0容我小小的揣測一下,後臺數據頓減了三分之二,這是集體受不了我的節奏棄文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