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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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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天哪!天哪!我不敢相信,真的難以置信,簡直是不可思議,天要下金子雨了嗎?還是世界末終於提早到來?我要親眼見證奇蹟,海嘯淹沒我的時候記得拉我一把,你就是我的神。”老天開眼了。

“喂,有沒有那麼動,瞧你連說了三個天哪,實在太誇張,把你蠢斃了的表情收起來好不好,真的好丟臉,我都不好意思走在你身邊,承認你是我的好朋友。”她要戴紙袋出門啦!免得被鄰居認出是人。

“不誇張,一點都不誇張,我努力了多久還入不了你老公的眼,滾、離開、你礙著我的眼多難聽的字眼呀!在經過無數次的打擊後他居然對我另眼相看,我還能不動萬分嗎?”她現在全身熱血沸騰,叫她扛著卡車跑一圈說不定都能辦到。

田鬱芬熱淚盈眶,雙手微微顫抖,他情緒亢奮到他頭頂都要冒煙,兩眼晶亮有如探照燈。

石宜青好笑地推開她諂媚至極的月亮臉。

“你還自稱是我的好朋友,以他寵我的程度哪有不看重你的道理,愛屋及烏,我的朋友他敢虧待不成,就是愛酸你幾句而已,我這次的意外把他嚇掉半條命,難免有點過於緊張兮兮。”她求了好久他都不同意在沒有他陪伴的情況下走出家門,以失憶為由怕她忘了回家的路,他很慎重很慎重地說著他無法失去她,看著他深情滿溢的眼神,她不好意思開口指他管太寬,她是人不是奴隸。

不過這一回他竟出乎意料的快點頭,說實在的,她狠狠嚇了一大跳,以為他發高燒了,或是被外星人附身,居然難得開明地把她放生…呃,是放開她,不再寸步不離的跟著,讓她有和好朋友逛街閒聊,喝咖啡罵老公的個人空間。

寵她?田鬱芬表情微僵的轉過頭,腳步有些略快的走在前頭。

“你認為是意外?”

“不是嗎?紅燈了嘛,我心不在焉的穿越馬路,剎車不及的火車司機也真倒黴,改天包個紅包給他壓壓驚。”雖然躺在醫院的人是她,可是她錯在先,讓人家循規蹈矩的小市民受到驚嚇,遭受無妄之災。

“你還送紅包給人壓驚?你昏頭啦,差點葬在土裡的人是你耶!若是搶救不及你還能和我逛大街嗎?這會兒我就得提著三牲素果到你墳前拜祭你了。”尹痴漢說得沒錯,她腦子被撞壞了,失憶反而是小事。

“事情已經過去了還提它做什麼,讓人聽了傷心,我福大命大造化大,死裡逃生,你要高高興興的笑,不可以皺著眉頭,好像我沒死成是件多麼遺憾的事,害你不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霸佔我的遺產。”她高舉裝著文件的黃皮信封開玩笑。

田鬱芬是公廟的代言人,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她也不瞞著人,大大方方的展現能力,和神溝通。

因為她的身份太明顯,一到假就看到她扶乩、問事,往往忘了她的正職是在金融公司上班,領有金融理財專人執照,石宜青失憶前把名下的財產都給她打理,從不過問,只從公婆手中領零用錢,所以她銀行的存款數字很少超過六位數。

她的錢都在好友手裡,田鬱芬負責管理和錢生錢,幾年下來翻漲了一倍,有十數億身家,黃陂信封裡裝的就是田鬱芬替她保管的各項資產證明文件,上面都是她的名字,別人不可盜用,有房子、土地、股票和債券,她還是一座山的山大王,只是種著竹子沒什麼經濟效用。

不過其中有一份比較特殊的文件,是簽了名的遺囑,遺囑由赫赫有名的律師擬定,不能作假,見證人是她大學的教授和校長,內容是將一半財產捐給學校作為森林覆育用,另一半再分成兩份,分別留給田鬱芬的公廟當古蹟修復費,以及送到世展會,幫助世上孤苦無依的孩子。

她死後才能展閱,在這之前以印泥封信,除了少數獲捐贈的人知曉外,季家人本不知道有遺囑的存在。

“呸呸呸!亂說話,快吐口水,什麼死不死的,兩肋刀就是兩肋刀,我會是為了錢就要朋友死的人嗎?”田鬱芬生氣地雙手叉她吐了幾口口水去晦氣。

“隨地亂吐口水很不道德。”沒有公德心。

她瞪眼。

“季大頭是這麼告訴你的?我叫他去查他查出這種爛結論,不會是想包庇…”話到一半她突然不說了,像和誰生氣似的,臉很不好看。

“怎麼回事,難道我的車禍還有內幕?”她看過街頭監視器,她倒地不起的那一刻燈號的紅燈。

石宜青並不曉得監視器也有死角,她衝出馬路時行人號誌燈是閃綠燈,一輛未熄火的載貨貨車忽然油門一踩加快速度,在變成紅燈之前撞上她,因此她落地時燈號閃紅,其他目擊者看到的也是紅燈。

唯有眼尖的田鬱芬發現不對勁,她請了專門人士幫忙,同時調閱了好幾個路口共三十幾支監視器,前後一比對讓她看出不尋常的點。

那輛貨車停在那附近有半小時了,一直沒動過卻熱著車,讓引擎空轉,在石宜青出現後才油門急踩加快速度,在最不可能的直行角度撞飛她,甚至還想碾過她,造成當場死亡的事實。

要不是有一群學生路過,在一旁圍觀,有人撥打手機叫救護車,有人記下肇事車輛車號,囔叫著司機下車,不然再見她就是碾碎的屍體。

“我…你…沒什麼,是撞你的人遲遲不出面道歉,還直指你闖紅燈的緣故,所以我有點不,不能替好朋友出氣。”她話到嘴邊又縮回去,不知道該不該把話說明了。

因為只要一有開頭便會牽連出無數傷人的枝微末節,她要怎麼對喪失記憶的好友說她的丈夫並非完美老公,他曾經對自己的子不理不睬,百般言語羞辱,還和別的女人糾纏不清,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為她沒做過的事向前女友低頭認罪。

這些她說不出口,也無法一一詳述,連她這個旁觀者都曾和好友抱頭痛哭,身為當事人又怎能忍受種種錯待。

或者這才是老天爺的旨意,失憶了,一切重來,忘記所有的不甘再重活一回,看到好友臉上全無傷痛的笑容,瞞著她是正確的做法,她不想再看見神情疲憊、強顏歡笑的小女人,她的每一個笑顏背後都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