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仙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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談完,又讓曹楠把訊問筆錄逐字逐句地校看了一遍,簽字認可,並讓她在所有那些塗抹刪改過的地方一一按上手印,以證明這些塗改也是經過了她本人審定認可的,並非他人後來妄作。辦完所有這一切,已然是後半夜時分了;安排組裡的一位女同志帶曹楠去休息,邵長水自己則匆匆回到二號樓,立即給趙總隊打電話,要求連夜彙報。邵長水這時的確有些動。如果曹楠關於李
分的那些話,全是事實話,那麼,整個案件很可能就從這兒取得決定
的突破
了。趙五六在電話裡對邵長水說:“那你就趕快過來吧,我這兒正好也有些新情況要告訴你。”等趕回總隊部,彙報完畢,讓邵長水
到意外的是,趙五六並沒有表現出應有的那份
動和興奮,反而沉
了一下,這樣反問邵長水道:“你覺得曹楠這小丫頭說的能是實話嗎?”趙總隊這麼反問,卻讓邵長水
到意外,便在略略一愣之後,趕緊問:“咋的了?您那兒關於她,又拿到了啥新情況?”趙五六蔫不吱聲地從
屜裡取出一個卷宗,往邵長水跟前一扔,說道:“你自己瞧。”邵長水揀起卷宗袋,掏出裡頭的“囊”一看,卻是從齊神父那兒取回的那份祝磊寫的材料,便遲遲疑疑地問:“您不是讓技偵科的同志去做鑑定了嗎?鑑定出啥問題了?”
“鑑定出啥問題?鑑定出大問題了。鑑定結果,這是個贗品,假招子,偽劣產品,經人改寫過的。壓兒就不是從原件上覆印下來的。”趙五六說道。
“偽…偽造的贗品?”邵長水震驚了.忙說“可從這份複印件看,它可全是祝磊親筆手書的…”
“是手書,但不是祝磊親筆:是有人模仿祝磊的筆跡,偽造的。”邵長水又一愣,說道:“這可能嗎?模仿一個人的筆跡,寫個三五個十來個字,籤個名,偽造個借條收條什麼的,還有可能;這可是好幾千字哩。把一個人的好幾千個字都模仿下來,沒有三五年的工夫,恐怕不行吧?可這份材料從祝磊那兒轉移出來,到到我們手裡,一共才多長時間?如果說,有人在三年之前就知道祝磊要殺人,就開始下功夫模仿他的筆跡,偽造他三年後才開始寫的一份長達幾千字的材料,這也確實太有點‘天方夜譚’了吧?”
“人工模仿幾千字的筆跡。當然很困難。但是現在國際上已經編制出這樣的軟件。國內坊間也已經發現有了盜版了。現在通過一臺高能高配置的電腦模仿他人筆跡做偽,並不是一檔子什麼特別困難的事,更不是隻有在‘天方夜譚’裡才講得出的事情。”
“他們為什麼要藏起原件?他們通過偽造,想掩蓋什麼?誤導什麼?他們的動機何在?”邵長水怔怔地問道。
“是啊,這正是我們下一步要搞清的。”趙五六說道“到底是誰整了這鬼名堂?曹楠,還是那個齊神父?或者中間還經過了一些別人的手?但神父先生出來的這份材料肯定是偽造的。”然後趙五六又告訴邵長水,他已經找那位齊神父談過了。齊德培一口否認是他偽造了這份材料。聽說自己
出來的這份是“偽造”的,他顯得很吃驚,完全一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一再強調曹楠讓他保管的就是這一份。他藏起它以後,一直到
給我們的那一刻為止,再也沒動過它。他說可以對著上帝發誓,以他母親的名義發誓。他說他沒任何必要動它嘛:他說他甚至都沒仔細地看過它。從參與這件事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很不安,一直很後悔,一直不想再碰它…他曾多次要求曹楠儘快把這份材料取走。曹楠也答應過他儘快把它取走的…沒想到.最終還是出事了…
“那他跟曹楠‘出走’、‘逃跑’又是怎麼一回事?”
“他不承認這是‘出走’,更不承認他想跟曹楠一起‘出走’。他說他是個神職人員,而且是個虔誠忠實的神職人員,即便要出走,也不會拽著一個女孩一塊兒走…他說他只是送曹楠到省城遠郊一座鄉村教堂去住兩天…曹楠想找個特別清靜的地方休息一下。他就給她介紹了這個地方。送她過去,安頓好了,他馬上就要回來的。為此,他隨身只帶了一個小包,包裡就帶了一套換洗的內衣褲和簡單的洗漱用品,連應該帶的刮鬍子刀具都沒帶,就足以證明了他既不是‘出走’,更不是‘外逃’。”
“但曹楠承認是想出去躲躲風頭。”
“看來這女孩不簡單。很不簡單。”
“要不要馬上再去接觸她一下?”
“別急。先別急。先別打草驚蛇了。”趙五六說道“再觀察她兩天。如果真是她偽造了這份材料,總是有目的有原因的,她總是想幹點啥的,暫時把她內控起來,嚴密監視她,瞧瞧她還有多少把戲要跟我們玩。”然後他們又分析研究了一下李分的情況。這件事當然讓他們非常為難。先後兩件事都牽扯到了這位李大官人,但又都沒有確鑿不移的證據能坐實什麼。如果說,曹楠的“揭發”是正確的,兇手確實是因為得知勞爺拿到了祝磊寫的材料才起意要“殺他滅口”而他們又是從李
分的嘴裡得知材料轉移到勞爺那兒去的,那麼這事就相當相當嚴重了。不管李
分這麼於的主觀動機究竟是什麼,都說明李
分已經卷進了這個案子裡,成了“兇手的同謀”這幾乎是難以想象的。李
分為什麼要向殺害勞爺的人提供情況?為什麼?!如果說,曹楠在這一檔子事上沒說真話,是在“栽贓陷害”李
分,那麼走漏拓片下落的事,又怎麼說呢?那檔子事好像也牽扯到了李
分。那可不是曹楠“栽贓”的。
要不要向廳裡的主要領導彙報此事?
也許主要領導掌握更多的內部情況,能更準確、更快速地做出他們目前還做不出來的判斷?
但如果主要領導要總隊這邊先拿個判斷的意見出來,又該怎麼說?
現在他們的確還沒法做什麼判斷。
於是,趙五六決定暫且不向袁廳長報告.看看能不能再掌握到一點能說明問題的情況後再說:拓片的事。牽扯到了焦副廳長。這事更得慎重了。真得慎之又慎,慎之又慎啊:趙五六又告訴邵長水,保險櫃被炸和保安員被殺案,倒是有了一些進展。從案犯倉促間落在現場的一雷管和對所使用炸藥成分的化驗確定,這兩樣東西都來自陶里
西南部產煤區。但那裡大山深重,數以百計的小煤窯星羅棋佈。這炸藥和雷管到底出自哪一個小煤窯的哪位保管員之手,還得經過一番極其艱苦和
細的排查工作才能見到眉目。所幸的是,經查.那位被殺的保安也是來自那片山區。兇手和保安之間很有可能就是老鄉,由此才掛上了鉤,裡應外合,內外勾結,做下了此案。那麼兇手的炸藥和雷管極有可能就出自他們家所在村鎮附近的小煤窯中。在進一步徹查被害保安的人際關係的同時。對他們家所在村鎮附近的小煤窯也集中力量進行排查:雖然已經大大縮小了排查範圍,但在那山窪窪裡,仍然散落著數十個小煤窯:工作量仍然是巨大的。整個偵破工作只能說邁出了一小步,雖然是“可喜”的一小步。
然後,趙五六帶著邵長水又驅車到東壩河,他告訴邵長水,這邊的同志昨天抓獲了那個事發後逃逸的“駕駛室裡另一人”經過一天一夜的突審,這傢伙一口咬定,他搭車只為了圖方便,肇事沒有故意,而事後的逃逸也只是因為害怕。
“你在基層待的時間長,直接經手的案子不少,跟這些狡詐的亡命徒打道也多:你來審審,看能不能撬開這傢伙的嘴。”趙五六說道。
“嗨,我那點山旮旯裡的經驗算個啥嘛!”邵長水謙虛了一句。但他說的也是心裡話。你想啊.要說破案.在全省,還有誰能和省廳刑偵總隊和這位總隊長比得了的?他知道。這是總隊長在尋找機會考察他能耐哩。
到了東壩河分部,趙五六和邵長水在分部同志的引領下,直接去了預審室。在進預審室前,邵長水大致上瞭解了抓捕這傢伙和這十幾個小時來對他預審的進展情況。快走到預審室門口了,只見在這兒蹲點負責“卡車肇事案”的那位副總隊長面向他們匆匆走來。
“二位二位,咱們先去辦公室待會兒。情況有變啊。咱們說說情況去。”快人快語的副總隊長把二位帶到辦公室。他說,這傢伙幾分鐘前倒是開始接觸實質問題,但說的滿不是我們想的那麼回事。他說,也是倒黴鬼催的,偏偏這輛破車軋死了你們一個老警察,偏偏我又在這車上。你說我從陶里
城邊兒去南崗泡子,就是打個出租蹦字兒,也就百十來元錢,我這是幹嗎呀,省這百十來元惹這一身騷?我還
縱著這車故意去撞死一個跟我八竿子打不著的老警察?我真活膩味了?!按說我都不該跟你們再扯啥xx巴蛋的。抓吧,到時我看你們咋個放我?!不過,你們這地方的伙食我實在不敢恭維。我想我還是別跟你們置這氣了,把自己知道的趕緊跟你們抖落淨了,該幹嗎幹嗎去。你們不是要查這老警察是咋死的嗎?我跟你們這麼說,趁早別在我和那個司機身上瞎耽誤工夫了。好好去查查你們這位老警察吧。我可以拿我腦袋擔保這事:那天,那老警察確實是想自殺來著。車禍發生那會兒,他跟喝醉酒了似的,搖搖晃晃直衝著車頭走來,我們躲了兩回,都沒躲得了。當然,當時車速也是有點快。但各位哥兒們爺們都應該知道,一個人如果存心要死,那就是派閻羅小鬼來拽也是沒法拽得回來的。轟,一下,就這麼撞上了。你說我跟在一塊兒起啥哄?倒的啥黴…
“現在的情況是,這二人——司機跟他,同時變口供,一口咬定勞爺是自殺。他們當時沒法躲。”副總隊長說道。
“你們讓他倆串供了?”趙五六立即顯出不高興的神情。
“看來好像串了供了…”副總隊長歉疚地應道。
“咋整的嘛!”趙五六哼哼了一聲。現場立即寂靜起來。
“這是我們的責任。但應該說,我們的防範工作還是做得滿到位的。”大要案支隊的一位副支隊長、東壩河這個複核組的具體負責人,忙替副總隊長把責任攬了過去。
“你怎麼看這檔子事?”趙五六突然回過頭來問邵長水。
邵長水知道趙總隊開始考察他了。他平靜地、故玄虛地回答道:“串供好啊。串供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