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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山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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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她又可以思考了,她已經擺脫那個光亮魔法。

他一定是從紅巖門,也就是“囚犯門”那兒進來的,因此,他會嘗試由那扇門逃走。阿兒哈有如輕翼疾展的貓頭鷹,輕巧無聲地跑越半圈,來到了隧道頂部較低矮的那一段:只有那裡可通往那扇僅能向內開啟的門。她停在隧道入口。沒有穿堂風由外吹來,可見他進來後沒讓那扇單向門開敞。門是關著的,若是他仍在隧道內,這會兒顯然進退不得了。

但他不在隧道內,這一點她極確定。在這個狹窄空間內,如此近距離,他若還在,她一定聽得見他的氣息,覺得到他生命的溫暖和脈動。隧道內空無一人,她立聆聽。他去哪兒了?

黑暗好像一條繃帶壓迫她眼睛。見著陵墓墓讓她覺惶恐困惑。過去她所知道的陵墓,只是一個聽來的、用手觸摸來的、藉黑暗中的涼空氣知的限定範圍,那個範圍很大,是個無人得見的奧秘。現在她卻看見了,而這奧秘竟非由恐懼取代,反倒被美麗接手。美麗,一個比黑暗奧秘更為深邃的奧秘。

這時她緩步前進,有些遲疑。她觸摸著靠左走,走到第二條通道,也就是通向大宮的通道。她暫停聆聽。

耳朵能告訴她的,跟她的眼睛一樣少。然而,就就在她一手貼扶岩石拱道一邊時,她覺岩石好像微微震動,不通的涼冷空氣中似乎帶歹一絲不屬於這裡的香氣:一種野生洋蘇葉的氣味,而這植物是生長在頭頂上方的沙漠山丘上,繁衍於遼闊的天空下。

她循著嗅覺,緩慢無聲地走下隧道。

跨出大約百步後,她聽見他了。他幾乎與她一樣沉靜無聲,但他在黑暗中的腳步不像她那般穩妥,她聽見細微的腳步聲短暫亂響,好像因為地不平而絆跌,但又馬上穩住自己。接著,四下死寂。她靜候片刻,繼續提腿緩進,右手指尖輕觸石壁。最後,手指摸到一個金屬圓。她停在那兒,繼續往上觸摸鐵條,一直到她能夠著的最高位置,她才摸到一個凸起的糙鐵手把。然後,她驟然使出全力將手把往下拉。

迸出一陣可怕的嘎嘎聲和碰撞聲,藍火花飛落。回聲慢慢消褪,抱怨似地往她身後的通道傳過去。她伸手觸,距她的臉僅幾吋遠,是一扇鐵門略帶麻點的表面。

她長吐一口氣。

接著,她慢慢由隧道上坡走回墓,再一直讓牆壁保持在右手邊,走回寶座殿的活板門。雖然已無必要靜默,但她沒有疾走,而是一聲不響緩慢移步。反正她已經逮著她的竊賊了:他剛才經過的那扇門是進出大宮的唯一途徑,而它僅能由外面開啟。

現在,他就在大宮裡面,困在那個黑暗地底,永遠出不來了。

,慢步經過寶座,進入有長柱的大殿。這殿內有個青銅缽,安置在高三腳架上,缽內滿是火紅木炭。她繞過青銅缽,走向升至寶座的七級臺階。

她在最底下一級臺階下跪,前額拜倒觸地。那石階不但冰冷蒙塵,還散佈些許貓頭鷹獵食棄置的老鼠骨頭。

“請饒恕我目睹你們的黑暗被侵犯,”她輕聲說:“請饒恕我目睹你們的陵墓被褻瀆。我會為你們復仇,我的眾主母啊,死亡會把他給你們,他將永不得重生!”她雖然祈禱,內心所見卻是有光的展現的搖曳光彩,冥域中的生命。而且,她沒到褻瀆神聖所該產生的恐懼,對那個竊賊也毫無忿怒;她想到的只是:那多麼奇特、多麼奇特…

“我該告訴柯琇什麼呢?”她步出大殿,踏進猛烈冬風中,在拉緊披風時自問自答道:“什麼也不說。還不要告訴她。我是大宮的女主人,這不關神王的事。等那竊賊死了再告訴她好了。我該怎麼殺死他?我應該叫柯琇來看他被處死,她喜歡死亡。他在找什麼?他一定瘋了。他是怎麼進來的?只有柯琇和我有紅巖門和活板門的鑰匙。他一定是從紅巖門進去的,只有術士才可能打開那扇門。術士——”她驀然止步,雖然強風幾乎把她的腳吹離地面。

“他是術士,內環諸島來的巫師,在找尋厄瑞亞拜護符。”這個結論竟隱含一份離奇魔力,使她雖置身冰冽冬風中卻漸全身溫暖,並且朗笑出聲。她四周是所在地,所在地周圍是幽黑死寂的沙漠;冬風刺骨,山坡下的大屋一無光亮。看不見的薄雪在風中飄拂。

“要是他能用巫術開啟紅巖門的話,他也能開啟別的門,然後逃跑。”這想法頓時害她背脊發涼,但馬上被她否定。是累世無名者讓他進來的。有何不可?反正他無法制造任何傷害:一個無法離開偷竊現場的賊,能造成什麼傷害?他能做到這一步,想必身懷法術和惡力量,而且肯定是強大的法術和力量,但他無法再前進了。凡人的魔法不可能勝過累世無名者的意志,或贏過墓內的鬼魂,或與寶座空虛的歷代諸王爭強。

為了幫自己確定這想法,她快步走下山丘到小屋。馬南在門廊上睡覺,裹在斗篷與破毯內,那條破毯就是他冬天的。她安靜走進屋內,沒點燈,唯恐驚醒馬南。她打開一個上鎖的小房間,說是小房間,其實只是屋尾一個大型櫃。她敲擊打火石,火花持續的時間剛好讓她找到想找的地板某處。她跪下來移開一塊磚,現出一小塊僅數吋見方的髒厚布,她無聲無息地拉開厚布,卻吃驚跳開:一道光上來,恰好照在她臉上。

稍過片刻,她才小心翼翼透過地上的開孔看進去。她都忘了:那人的木杖會放奇異的光芒。她原本只期望聽見他在下方的黑暗中走動,竟忘了那光亮。現在,他就位於她預期的所在:這個偵窺孔的正下方,那扇阻礙他逃離大宮的鐵門旁。

他站在那裡,一手置際,另一手斜持那與他齊高的木杖。木杖頂端附著微弱磷火。由大約六呎的高度望下去,他的頭略偏一邊。這人身上是一般冬季旅人或朝聖者的裝扮:厚重短斗篷、皮製短上衣、羊綁腿、繫帶草鞋;背上有個輕背袋,袋上吊掛一隻水壺;際則有把帶鞘短刀。他靜立在那兒,像尊雕像,自在而一臉深思。

他慢慢從地面舉起木杖,把發光那一端伸向鐵門——阿兒哈從偵窺孔看不到鐵門。但見那團光亮起了變化,變得較小但較亮,是個密實光團。他大聲說話,阿兒哈聽不懂那奇怪的語言,但比那語言更奇怪的是那人深沉洪亮的說話聲。

木杖頂端的光變亮、晃動、轉暗,甚至有一陣子幾近完全消逝,使她無法看見他。

等那淡紫沼氣光重現並穩定放光,她看見他轉身離開鐵門,他的開啟魔法失敗:鎖牢那扇門的力量比他所擁有的任何魔法都強大。

他環顧四周,好像在思考。打算怎麼辦呢?

他站立的那條隧道或通路寬約五呎,頂離糙不平的岩石地板約十二至十五呎,牆壁是完實的岩石,沒有塗灰泥,但堆棧得非常仔細又緊密,石縫間幾乎連刀尖也不進去。這牆越往上越向內縮,形成圓拱狀穹窿。

此外別無一物。

他開始向前走,只一大步便將他帶離阿兒哈的視線以外。光亮漸消逝,就在她想把厚布和磚塊放回原處時,她面前地板的微光又增強了。他重返鐵門邊;也許他想通了,一旦離開鐵門進入隧道網,他大概不太可能再找到這扇鐵門。

他說話了,只低聲說了兩個字:“易門”後來又稍微放大聲量重說一遍:“易門”鐵門在門框內嘎嘎作響,低沉迴音像打雷般在圓拱形隧道內轟隆打轉,阿兒哈彷彿覺得腳下的地板在搖晃。

但鐵門依舊牢固。

他於是笑了起來,是男人在想“瞧我多呆!”時發出的那種短促笑聲。他再度仔細查看四周牆壁,向上瞥時,阿兒哈看見他黝黑的臉上殘留一抹微笑。他查看完後坐下,鬆開揹包拿出一片乾麵包咀嚼起來。他打開皮水壺搖了搖,看模樣很輕,好像快空了;他沒有喝,重新妥蓋子。他把揹包放到身後當枕頭,拉拉斗篷裹住身體後躺下,木杖仍握在右手。他躺下時,有一小團或一小球光亮由木杖向上飄,而後暗淡地懸在他的頭頂後方,離地僅幾呎。他左手放在部,手中握著某樣掛在沉重頸鍊上的東西。他躺在那兒,兩腿迭於腳踝,相當舒適。他的目光飄過偵窺孔,而後嘆了口氣,閉上眼睛。那光亮漸暗。他睡了。

緊握在前的那隻手鬆開來,滑至一側,上方的旁觀者於是看見他頸鍊上的護符:像是一小片金屬,呈半月形。

巫術微光消逝,他躺在沉寂和黑暗中。

阿兒哈放回厚布,照原樣蓋好磚塊後小心站起來,溜回房間。屋外冬風呼嘯,她躺了很久仍無法成眠,眼前不斷重現那間冥宮中閃爍的水晶光芒、那團不冒煙的火光、隧道牆壁那磊磊岩石,以及男人睡著時那安詳寧靜的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