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魂斷新川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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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得出有兩個男人在說話,其中一個說得很慢,口氣也很小心,而在明顯的奉承之下,浮現著藏不住的狡猾。另一個人的聲音嘶啞含混,幾乎帶著醉意,而且說話時口沫四濺——貝妲對這兩個聲音都到嫌惡無比。
嘶啞的聲音顯然是主子。
貝妲最先聽到的幾句話是:“…他為何永遠死不了,那個老瘋子,實在令我厭煩、令我困擾。柯瑪生,我要趕快行動,我的年紀也不小了。”
“啟稟殿下,讓我們先來研究一下這些人有什麼用處。從他們身上,我們可能會發現奇異的力量,那將是你的父親無法提供的。”在一陣帶著笑聲的耳語中,嘶啞的聲音漸漸消失。貝妲只聽到幾個字:“…這個女孩…”另外那個諂媚的聲音變成了穢的低笑聲,然後再用哥倆好的口氣說:“達勾柏特,你一點也沒有變老,沒有人不知道你還像個二十歲的少年郎。”然後兩人就一起哈哈大笑,貝妲的血都快凝結了。達勾柏特——殿下——老皇帝曾經提到他有一個任的太子。貝妲似乎能體會出剛才那段對話的含意,可是在現實生活中,怎麼也會發生這種事情…
此時她聽到了一陣緩慢而動的咒罵,那是杜倫的聲音。
貝妲再度張開眼睛,發現杜倫正瞪著她。杜倫看到她睜開眼睛,似乎顯得放心一點,他又用兇狠的口氣說:“你們這種強盜行徑,我們會要求陛下還一個公道,放開我們。”貝坦直到現在才發覺,自己的手腕被強力附場固定在牆壁上,腳踝也被地板緊緊住,全身上下都動彈下得。
聲音嘶啞的那個男子向杜倫走近,他著一個大肚子,頭髮剩下沒幾,眼袋浮腫,還有兩個黑眼圈。他穿著銀金屬泡鑲邊的緊身上衣,戴著一頂有遮簷的帽子,上面還著一俗麗的羽。
他彷彿聽到了最有趣的笑話,冷笑著說:“陛下?那個可憐的瘋老頭?”
“我有他簽署的通行許可狀,你們這些臣民都不可以妨礙我們的自由。”
“我可不是什麼臣民,你這個太空飛來的垃圾。我是攝政兼皇儲,你得這樣稱呼我。至於我那個可憐又痴呆的老子,既然他喜歡偶爾見見訪客,我們也就隨他去玩。他這樣可以重溫一下虛幻的帝王夢,但是,絕沒有其他意義。”然後皇太子踱到貝妲身前,貝妲抬起頭來,以不屑的眼光瞪著他。皇太子俯下身,貝妲覺他的呼中有濃重的薄荷味。
皇太子說:“她的眼睛真好看,柯瑪生,她睜開眼睛就更漂亮了。我想她會使我滿意的,這是一道充滿異國風味的菜餚,一定會使我重新胃口大開,對吧?”杜倫掙扎了一陣子,可是完全徒勞無功,皇太子本不理會他。貝妲到體內湧出一股寒意,傳遍了皮膚各處。艾布林·米斯現在仍然昏,他的頭無力地垂到前,可是馬巨擘的眼睛卻已經張開了,這令貝妲到有些訝異。馬巨擘的眼睛張得很大,好像醒來已有一陣子。他那對褐的大眼睛轉向貝妲,表情呆滯地凝望著她。
然後他將頭撇向皇太子,一面點頭,一面嗚咽著說:“那個傢伙把我的聲光琴拿走了。”貝妲此時才注意到,皇太子肩膀上的綠帶子就是聲光琴的吊帶。
皇太子聽到又有人開口,猛然一轉身,問道:“醜八怪,這是你的嗎?”他將背在肩上的樂器甩到手中,笨手笨腳地撥著,想要按出一個和絃,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有出半點聲響。
“醜八怪,你會演奏這種樂器嗎?”馬巨擘點了一下頭。
杜倫突然又說:“你劫持了一艘基地的太空船,即使陛下不替我們主持公道,基地也會的。”皇太子身邊那個人——柯瑪生,此時卻慢條斯理地答道:“哪一個基地?還是騾已經不是騾了?”沒有人回答他這個問題,皇太子咧嘴笑了起來,出又大又參差不齊的牙齒。他將小丑身上的附場關掉,使勁推他站起來,又將聲光琴到他手中。
“醜八怪,為我們演奏一曲。”皇太子對馬巨擘說“就為我們這位異邦的美人,演奏一首愛與美的小夜曲。讓她知道我父親的鄉下茅舍並不是宮殿,不過我可以帶她到真正的宮殿去,在那裡,她可以在玫瑰中游泳,還要讓她知道皇太子的愛是如何熾烈。醜八怪,為皇太子的愛高歌一曲。”說完,他將一條壯的大腿放在大理石桌上,小腿來回地搖晃著,用帶著笑意的輕浮目光瞄著貝妲。貝妲被他看得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杜倫使盡力氣想要掙脫附場,累得汗浹背,出一臉痛苦的表情。
艾布林·米斯忽然動了一動,還呻了一下。
馬巨擘著氣說:“我的手指麻木了,沒法子演奏…”
“醜八怪,叫你彈你就彈!”皇太子吼道。說完他對柯瑪生做了一個手勢,室內的燈光便暗了下來。在一片昏暗中,他雙手握前,等著欣賞馬巨擘的表演。
馬巨擘的手指在眾多的按鍵上來回跳躍,動作迅疾而充滿節奏。一道彩鮮明的彩虹,不知從何處一下子滑躍出來。然後便響起了低柔的調子,悠揚婉轉,如泣如訴。接著,在一陣悲壯的笑聲中,樂曲陡然拔高,背後還透出了陰沉的鐘聲。
現在黑暗似乎變得越來越濃,越來越稠,貝妲的面前好像覆蓋著一層層無形的毯,而音樂就從其中鑽出來。在黑暗的深處出了微弱的光線,看起來像是坑中透出一線孤獨的燭光。
她不由自主地張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光線逐漸增強,但是一直十分朦朧,帶著曖昧不明的彩搖曳不定。此時,音樂突然變得刺耳而惡,而且越來越囂張。
光線的變化也開始加劇,隨著惡的節奏快速擺動。而且,好像還有什麼怪物在光影中翻騰——它身上有劇毒的金屬鱗片,還張著血盆大口。而音樂也隨著那個怪物翻騰,跟著它一起咧開大口。
貝妲在詭異莫名的情緒中掙扎,內心彷彿在拼命息,最後才總算定下神來。這使她忍不住聯想到穹隆中的經歷,以及在赫汶的最後那段子。當時她所受到的,就是同樣的恐懼、厭煩,以及如蛛網般糾纏的消沉與絕望,這種無形的壓迫令她全身蜷縮起來。
音樂仍在她的耳邊喧鬧不休,如同一陣恐怖的狂笑。她放眼望去的景象,就好像是拿倒了望遠鏡看出去一樣,盡頭處仍是那個翻騰扭動的怪物。貝妲努力轉過頭去,那個恐怖的怪物終於消失。這時,她才察覺到額頭上早已淌著冷汗。
音樂也在此時停止——至少持續了一刻鐘,貝妲終於覺得大大鬆了一口氣。室內重新大放光明,貝姐看到馬巨擘的臉龐距離自己很近,他滿頭大汗,目光渙散,臉上透著悲哀的神情。
“我親愛的女士,”他氣吁吁地說“您不要緊吧?”
“我還好,”她低聲回答“但是你為什麼要演奏這種音樂?”說完,她看了看室內的其他人。杜倫與米斯仍然被粘在牆上,顯得有氣無力。她的眼睛很快越過他們兩人,向皇太子望過去,看到他正以怪異的姿勢仰臥在桌腳旁,而柯瑪生則張大了口,狂亂地呻著,還不停地淌著口水。
當馬巨擘剛要走近柯瑪生時,柯瑪生嚇得縮成一團,發瘋般地哀叫起來。
於是馬巨擘轉過身來,迅速將其他三人的附場鬆開。
杜倫馬上一躍而起,雙手握緊拳頭,衝到那個大地主面前,使勁抓住他的脖子,猛力將他拉起來,大聲吼道:“你跟我們走,我們需要你當人質——確保我們能安然回到太空船。”兩個小時之後,在太空船的廚艙中,為了慶祝大家安返太空,貝妲親手做了一個特大號的派。馬巨擘慶祝虎口餘生的方法是拋開一切的餐桌禮儀,狼虎嚥地拼命將派進嘴裡。
“好吃嗎,馬巨擘?”
“嗯——嗯!”
“馬巨擘?”
“幹嗎?我親愛的女士。”
“你剛才演奏的究竟是什麼?”小丑顯得不知如何是好,他說:“我…我想還是別說為妙。那是我以前跟人家學的,而聲光琴對神經系統的影響最巨大。當然啦,那是一種門的音樂,不適合您這種天真無的心靈,我親愛的女士。”
“哦,得了吧,馬巨擘,我可沒有那麼天真無。你別拍我的馬了,我所看到的東西是不是跟那兩個人看到的一樣?”
“但願不一樣。我原本只想要他們兩人看見,如果您看到了什麼,那隻不過是瞥見了一點點——而且還是遠遠瞥見的。”
“可是那就足夠了。你可知道,你把皇太子得昏不醒。”馬巨擘嘴裡含著一大塊派,以模糊卻冷酷的口吻說:“我親愛的女士,我把他給殺了。”
“什麼?”貝妲痛苦地下一口口水。
“當我停止演奏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否則我還會繼續的。我並沒有理會那個柯瑪生,他對我們最大的威脅,頂多是施以酷刑或是處死我們。可是,我親愛的女士,那個皇太子卻用的眼光望著您,而且…”他突然到又氣又窘,實在說不下去了。
貝妲的心中興起好些奇怪的念頭,她趕緊把這些念頭都壓下去,並且說:“馬巨擘,你真有一副俠義心腸。”
“哦,我親愛的女士。”馬巨擘將紅鼻頭埋到了派裡面,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卻沒有再繼續吃。
艾布林·米斯從舷窗向外看去,川陀已經在望——它的金屬外殼閃耀著明亮的光芒。
杜倫也來到了舷窗旁邊,以苦澀的語調說:“艾布林,我們這是白跑一趟,騾的手下已經捷足先登了。”艾布林·米斯抬起手來擦擦額頭,那隻手似乎不再像以前那般圓胖,而他的聲音聽來像是漫不經心的喃喃自語。
杜倫憂心忡忡地說:“我是說,那些人知道基地已經陷落。我是說…”
“啊?”米斯茫然地抬起頭來,然後輕輕將手放在杜倫的手腕上。他完全忘記了剛才的談話,自顧自地說“杜倫,我…我一直凝望著川陀。你可知道…我有一種怪異之極的覺…在我們到達新川陀的時候就出現了。這是一種衝動,是我內心中不停盪的衝動。杜倫,我可以做得到,我知道我能夠做到。我的心頭一片清明,所有的事情都一清二楚,從來也沒有這麼清楚過。”杜倫瞪著米斯一會兒,然後又聳聳肩。他聽到的這段話,顯然沒有為他帶來什麼信心。
他只是試探著問:“米斯?”
“什麼事?”
“當我們離開新川陀的時候,你沒有看見另一艘船艦降落吧?”米斯只想了一下,就回答說:“沒有。”
“可是我看見了。這也許只是我自己的想像,但是它看來有點像那艘菲利亞緝私艦。”
“就是漢·普利吉上尉率領的那一艘?”
“天曉得是由誰率領的,馬巨擘的說法…它跟蹤我們來了,米斯。”艾布林·米斯沒有搭腔。
杜倫又以焦急的口吻問:“你是不是哪裡不對勁?覺不舒服嗎?”米斯出深謀遠慮、澄澈而奇特的眼神,不過並沒有回答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