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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挽狂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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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裡。我將一顆牙齒鑿空、把龍血珠埋了進去。”公子舒夜霍然一驚,心裡雪亮——龍血珠若內服,便可解天下一切至毒。

而這些子裡、被軟的墨香便是口含龍血寶珠,抵抗著百毒的侵蝕吧?然而保持著神智的清明,面對著無數折磨和凌辱、卻要作出永遠無知無覺的麻木來,又需要有多大的定力和耐力!

他看著摯友筋脈盡斷、肌萎縮的雙手,訥訥:“可你的手腳…”

“那是真的全毀了。”鼎劍候低下頭去,看著自己的雙手,臉上卻有一種狠厲“我若不是以身為餌,又如何能引那些蟄伏在暗中的黨羽、一網打盡?等我清掃了那些作亂逆賊、將來君臨天下,又何需靠一身武功蠻力?”為了奪到這個天下權柄,竟以身犯險一至與此麼?——公子舒夜半晌沒有回答,只聽得殿外廝殺聲聲聲入耳,慘烈異常。

他苦笑起來:“生死劫啊…這個局,你未免布得太不留餘地。”

“舒夜,”鼎劍候抬起蒼白的臉看著摯友,苦笑“我們出身修羅場的人、還談什麼留餘地?哪一時哪一刻、我們不是為生死在全力搏殺?我人在局中,如何能留餘地!”公子舒夜無言以對,只是長長吐了一口氣,回過頭看著殿外已經接近尾聲的廝殺。三百死士雖然驍勇異常,然而明教人手實在太多、一番血戰下來也已無法支撐,節節退回了景合殿內。頤馨長公主一手抱著武泰帝、一手指揮著侍衛們包圍了景合殿,衝了進來。

公子舒夜悚然一驚,來不及多想、點足飛掠,一劍橫空,便將率先衝入的幾個侍衛斬殺。重重疊疊的人馬微微一陣動,然後如林的刀兵都對準了這個白衣公子——現下,只要殺了這個人,便能穿過景合殿拿下鼎劍候!

“有能殺公子舒夜奪回鼎劍候者、萬金萬戶侯!”頤馨長公主厲聲下令,人群一陣聳動。

公子舒夜咬緊了牙——目下已無法可想,唯有血拼到底就是!

然而在摯友浴血奮戰的時候,鼎劍候卻毫不動容,只是回過頭來,看著不遠處的心腹謀士,嘴角有一種奇特而哀傷的笑意:“長孫,就算你霍然發難、廢了我手足,我還是要謝謝你——這條命付在你手裡,我都沒料到真的還能再收回來。”

“何必謝。”長孫斯遠依舊將頭仰靠在廊柱上,望著秋的帝都天空,眼神澄澈而恍惚“國士遇我,國士報之。候爺看人,向來不曾錯過。”鼎劍候微微一笑,聽著外頭越來越烈的廝殺聲,低聲:“也非為這個吧?——我知道,頤馨她若要扳動我、除非借力於外。而以你之為人,定然不會同意她的做法。”長孫斯微微動容,遠望天空,忽地笑了:“最瞭解我的,還是候爺。”他的神沉重起來,側頭看著外頭聚集的西域殺手:“請神容易送神難——將明教立為國教,在普天下興建摩尼殿六百餘座,這不啻在中原給明教建了六百分壇,如何拔除?割地搬兵,將敦煌拱手送於回紇,絲路咽喉一失,內外埋下多大隱患?”青衣謀士一直一直地望著天空,彷彿掩飾著眼裡的什麼神:“說什麼天下安定後再對付回紇…完全是女人見識啊。當初狄夷亂中原,生靈塗炭。先祖長孫蒙跟隨神熙帝血戰三十年,終於得來天下一統——我如今怎能聽憑她把大胤給回紇人?”鼎劍候肅然回顧自己的心腹下屬,點頭:“你們長孫家身為開國功臣、百年來為安定中原立下汗馬功勞,你自小受什麼樣的教導、秉承什麼樣的信念,我是知道的。”

“我們長孫家家訓,先有民,再有國;先有國,才有君。比起來,大胤算什麼?夏氏算什麼?我和頤馨…又算什麼呢?”喃喃低語,長孫斯遠側頭看了外面遠處的侍衛和長公主一眼,將那隻白楊木小偶人提起,放到眼前,忽地一笑:“也該是時候了。”

“等一下!”鼎劍候的身子卻一震,下意識地脫口“或許還不至於如此——”然而長孫斯遠動手迅速,在那一句話還未完之時、已經將小偶人的手擰動,做了一個劇烈而凌厲的動作,往虛空裡一刺。

在那一瞬間,鼎劍候全身一震,閉上了眼睛。

外面騰起了一聲女子尖利的叫聲,一片死寂,旋即又轉為軍士的大譁。

“長公主!長公主!”有無數宮女侍衛驚呼著,往某處撲過去。

公子舒夜血戰方酣,眼裡的殺氣在絕境中烈烈燃燒,然而所有圍攻的侍衛陡然間都停手了,震驚的看著同一個方向——一個童稚的聲音冷冷響起,震懾了全場:“頤馨長公主作亂犯上,圖謀不軌,竟謀刺亞父,特賜死——”

“小梵?”正在指揮著最後的圍殺,心口被匕首一刀刺入。抱著的手頹然鬆開,頤馨長公主不可思議地看著懷裡的弟弟,下意識的喃喃。她一鬆手、武泰帝便握著匕首直跌到了地上。孩子的臉是木然的,在一刀刺死親姐姐後也沒有絲毫表情,只是一骨碌從地上站起,面對著無數聚集來的御林軍,漠然舉起手,繼續開口:“首惡已誅,協從罔治,所有人等放下武器,聽從亞父號令,否則,均以謀反處置!”頤馨長公主震驚地看著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弟,心口的血直下來——她什麼都防到了,卻唯獨忘了防最親的弟弟!在這樣險惡的動亂中,她一直將小梵帶在身側、便以為給了他最大的安全,卻不妨自己居然從武泰帝手裡接到了致命一刀!

然而看到孩子蒼白的面容、木然唸咒般的語氣,她忽地明白了,小梵是被縱了!她忍著心口劇痛,踉踉蹌蹌往前走,穿過空蕩的大殿,抬起眼睛來往景合殿的院落裡看去——那裡,青衣的謀士靠在庭院廊下,仰頭看著天空,手裡卻拿著那個白楊木的傀儡。

“是你…是你!”頤馨長公主忽地大笑起來,對著那個男子伸出手去,聲音淒厲“你發誓不負於我…為何…為何…”然而一句話未問完,再也支持不住,她踉蹌倒地。

長公主驟然被皇上手刃,御林軍一時間茫然無主,生怕擔了叛亂的罪名,不敢再動刀兵;而明教這邊由於教王還未到來、梅霓雅又帶隊去了法門寺,一時間也不知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只有剩餘的‮花菊‬死士還在漠無表情地搏殺,大都已經四肢不全。

外面亂成一團,而景合殿內,鼎劍候卻對著那個木然站立的孩子招了招手。

武泰帝失神地穿過紛亂的人群,慢慢走過大殿,走到了庭院裡。

“亞父!”在走到庭院中時,彷彿控制忽然消失了,那個孩子不明白髮生過什麼,只看到鼎劍候睜開了一直閉著的眼睛,對他微笑招手,孩子喜悅地大喊一聲,投入了亞父的懷抱。

鼎劍候微微磨娑著武泰帝的小腦袋,看著外面已經氣絕身亡的頤馨長公主。

首惡已除,少帝在手。大局已定。

然而任憑局勢如何紛亂,長孫斯遠卻一直不曾看向這邊,只是自顧自地望著帝都秋的天空,眼神澄澈。公子舒夜看著這個他一直都不曾看透過的男人,忽然明白:他一直抬仰頭看天空,其實只是為了掩飾眼裡漸湧的淚水。

那一瞬間,他忽然從心底發出了一聲嘆息。

鼎劍候‮摩撫‬著武泰帝的腦袋,許久,忽地開口:“舒夜,替我給長孫收斂遺容。”公子舒夜霍然一驚,閃電般看向好友——什麼意思?墨香要殺長孫斯遠?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長孫斯遠拿著木偶的手頹然滑落,整個人往旁邊輕輕一側“長孫?”他訝然扶起青衣謀士,卻發現他早已沒了氣息,面淡定不動容,只有眼睛依然望著帝都秋的天空,澄澈明亮,卻看不到底。

這樣的人,即使被斫下了頭顱,眼神依然會澄澈如天空吧?

公子舒夜望著那個悄無聲息就替自己選擇死亡時機的人,不肅然。覆手輕輕闔上他的眼瞼,這個剎那,長孫眼眶裡一直不曾掉落的淚水,終於在他掌心裡滑落。佈置了這樣一個殺局,利用那個無辨別力的孩子、將深愛的人誅殺;而此後鳥盡弓藏,也未必能見容於霸主——這個號稱天下智計第一的謀士,已然心力瘁,悄然為自己安排了最後的退路。

鼎劍候黯然低頭,看著懷中痴痴笑著的武泰帝,喃喃:“若不是我們手裡也握著最重要一張底牌,我如何能孤注一擲、將自己困在深宮?長孫早已想好、在幫我安定大局後,便要不告而別了吧?”他摸著懷中自幼瘋瘋傻傻的孩子,嘆了口氣:“不過這一年、險是險到了極處,但終究還是把朝野上所有心懷不軌的勢力一網打盡了——以後,大約可以睡一個好覺了。”公子舒夜看著墨香,恍然間竟有些陌生的覺。

他終於明白了這個局的關鍵所在——就如探丸郎是攤在臺面上的牌一樣,自己也是一枚明著用來對付帝都勢力的棋子。他的出現、牽制了所有的攻擊力和注意力。然而,真正的必殺一擊,卻是從最難以令人預料的角度霍然發出!

外頭局勢微妙,然而少帝在手,摯友在側,鼎劍候卻神不動。門外的所有侍衛,看到武泰帝落入了對方手中,也不敢再上前一步。

“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哪裡比得上這天下之爭?——我不過是被到了這個地步,就下出了這一步。”鼎劍候長長嘆息,看著悄然逝去的長孫斯遠:“若不引出那些叛黨、一網打盡,以後只怕終身不得安睡。我只能以自身為餌走這樣一步險棋。”鼎劍候苦笑著舉起了自己的手,微微喟嘆——腕脈上,筋萎縮、已然徹底殘廢。一年幽的折磨,已經讓他那樣壯驃悍的男人都脫了形。以後,只怕除了勉強行走、再也不能發力做任何事情,一身驚人武藝也就此付諸東

只此一念,公子舒夜心中一痛,脫口:“若我當時能在側,必不至於如此。”鼎劍候拍著他的手背,安:“你有你的事情,怎好拖累?只是事急之時,除了你沒有誰能號令我那一幫手下——所以才尋你來。探丸郎…那幫孩子,如今也沒有剩下的了吧?還有那三百‮花菊‬下的兄弟?”公子舒夜默然,鼎劍候隨之默然。許久,鼎劍候才道:“你們…可曾懷恨?”白衣公子全身浴血,側頭看著鼎劍候,微微搖了搖頭:“我知道,得到這個天下、是你畢生追逐的夢想。”

“好兄弟。”筋脈斷絕的手拍在他肩膀上,卻使不出半點力氣。兩人默然良久。

“罷了!一將功成萬骨枯,成王敗寇而已,”忽然間鼎劍候仰頭大笑起來“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則五鼎烹耳!舒夜,今後你我兄弟共享這天下。”公子舒夜看著好友,沒有說話——這一場生死搏殺下來,墨香身邊的人都已經紛紛離他而去;而他自身又成了廢人,就算權柄在握、也無法如同昔年那樣握劍縱橫西域。沒有人比他更瞭解墨香,如今縱聲大笑著的他、是在努力掩飾著內心的痛楚和失落吧?

在這個時候,他怎麼可以說出他本無意於天下大權的話來?

公子舒夜微笑了起來,拍拍他的肩膀:“說這些幹嗎?外頭還亂糟糟呢——等處理完了再說吧!這次我是不敢再隨便扔下你走了,非要你坐穩了天下才行。”

“不過,你終究還是要走的,是不是?”墨香卻是低頭,看著懷裡的兒皇帝,笑了笑“到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和這個痴痴傻傻的孩子一起,孤零零地做勞什子皇帝。”相近二十年,覺到墨香的手是前所未有的無力和衰弱,公子舒夜心頭一酸,不由得脫口:“那好,我不走。留在你看得見的地方。”墨香卻看著血染白衣的兄弟,眼神裡泛起了一種諒解和,忽地抬起筋萎縮的手,握住了公子舒夜的手腕:“我知道你志不在此,你喜歡江湖笑傲的生活。我不勉強你——從此後,我在江湖上建一座鼎劍閣、以你為武林皇帝,可好?你要找的沙曼華,天上地下,我都助你去找…你所有的夢,做兄弟的一定全部替你實現!”沙曼華…那個名字在血縱橫的修羅場裡,恍如拂面清風。就如天下霸圖是墨香的畢生追求,沙曼華也是他的夢想。他與他所追逐的夢幾次擦肩而過、如今,怎可死在這個帝都?一念及此,公子舒夜霍然俯下身來,抓緊摯友的手:“趁著梅霓雅他們還在法門寺未回,我揹你殺出去!”墨香搖了搖頭,緩緩道:“我已成廢人,不復當年敦煌城下和你聯劍的風光——你帶著兩個人,如何能殺出?我已全盤調停妥當,等會城外各地趕來的軍隊便要破城而入、替我誅殺叛逆——你扶著我、從地道返回紫宸殿,那裡另外設有機關,可安然等待。”公子舒夜扶著摯友起身,走向那個玉石蓮花座下出的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