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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9刻骨之局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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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三竿,子奼才跨出了院子。凌雲一早已經去了宮裡,走時囑她好好歇著,等他回府再下。但她終是醒了,見到外面已然天晴,又不由穿好衣服下了來。

在門口遇見了捧著茶盤的朵兒。

“喜兒呢?”她隨口問。朵兒想了想,說道:“方才見她挾著包東西從外頭回來來著,怎麼沒過來嗎?”子奼心頭一跳,知是她辦好了藥回來了,當即便止住了往外走的步伐。朵兒告辭了一聲,也端著茶盤走了。

沒多久喜兒果然回來,拉著她進了屋。藥已經買回來了,費了好大的力。喜兒咬著下,擔憂著望著她,她卻笑了笑,靜靜地坐下了。

正要吩咐她拿下去熬了來,凌雲卻正好走了進來“奼兒!快收拾收拾,隨我進宮見駕。”

“進宮?!”子奼又驚了一跳“進宮做什麼?”凌雲微笑著拂她的頭髮:“瀧陽暴動一事順利鎮壓下去,皇上今興致不錯,想起還未召見我的夫人,便喚我領著你入宮走走。快些換衣服吧,咱們這就動身。”

“現…在?”子奼臉頓時變白。凌雲柔聲道:“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君主召見臣子命婦相見也是常見的,怎麼嚇成這樣?你是堂堂相國夫人,他又是你的表兄,莫非還怕見了不成?”子奼望著喜兒,喜兒也正睜大著眼睛。而凌雲還在執著地扶著她的肩膀…這就,入宮麼?她垂頭嘆了一氣,片刻後,終於坐到了妝臺前。該來的總是會來的,料想龍煜也不致明目張膽將她怎麼樣,既然違逆不了,那便就去吧。

“你等等,我換好衣裳就出來。”她朝凌雲頜了頜首,挽著喜兒一道進了裡屋。

裡屋裡,喜兒一邊侍候著她換衫,一邊擔憂地問:“不會有事吧?”她強笑了笑:“不會的,他沒有理由…那些藥,晚上回來再熬吧。”喜兒點了點頭,片刻後默然與她一道出了門檻。

“來——”凌雲在外屋等著她,微笑著朝她伸出了手掌。她淡然勾,將手放入了他的掌心。兩道身影並排步出了院門,步出了相府大門。子奼被他牽著,渾然有些不知去路為何方的錯覺。

一路沉默著入了宮門,下了轎輦,路過的宮人俱都好奇地往這邊看,似乎也在好奇這位從未出府的相國夫人的一舉一動。她心情複雜地低下頭,隨著凌雲的牽引上了長廊甬道。凌雲低首向她微笑,她一偏頭,竟從那雙清亮的眸子裡看出了一絲得意與…幸福。他在因她而到幸福,這讓她的心莫名的一震。

“人家在瞧著咱們呢。”她低頭輕聲地說。

“怕什麼。”他淺笑,將她的手挽得更緊。

有那麼一瞬間,她簡直有一絲想要與他這樣一直牽手走下去的衝動,如果歲月靜好,如果人生長安,就這樣平平靜靜地相守一輩子,又有什麼不可。可是就在這一瞬間過去之後,她抬頭望見的卻是刻骨的現實,——龍煜正站在園中的花木畔,一派閒適地望著他們。

心中的依戀頃刻間煙消雲散,身邊人帶給她的溫暖還不夠濃厚,不夠抵擋眼前的冰涼。她停住腳步,雙目微垂望向地面,卻沒有焦點。她的雙手驀地僵住,從他的手裡滑落下來,帶著些許無力。

“奼兒。”凌雲又將她的手拾起,緊緊握在掌中。龍煜也在望著她,雖然僅只是停留了半刻,他也看見了。他覺了她的依賴和漸生的信任,他正在為此而高興,可是沒來由地,龍煜的目光讓他忽而想起了那在梨雪齋裡的一幕。

龍煜絕不是會輕易失態的人,可是那一天他失態了,是因為看見了她。如果說那一僅只是因為詫異,那麼現在,他為何又一次看見他的目光裡燃起了一絲星火…這說明什麼?從小的非凡歷練使得他有了比旁人更為警覺的心,他望著遠處恢復了一派泰然的龍煜,又望著身邊微顯不安的她,他的心口,忽然擦過了一絲寒意…

“凌相和夫人怎麼不過來呀?”龍煜在遠處懶洋洋地發問。

凌雲半垂了一下雙目,而後噙笑頜首“皇上。”低頭又柔聲衝著子奼:“走吧,皇上都在催了。”那樣的一番平靜和坦然,就彷彿分毫不曾察覺到什麼。

子奼深了一口氣,抬起略顯蒼白的臉,微笑點了點頭。

宛如一對璧人的兩人比肩下了長廊,走到了龍煜所在的花園深處,這裡,繁花似錦,毗領御池,湖岸楊柳輕搖,輸送著柔和的清風。

子奼緊緊握住凌雲的手,偎依在他的身側。覺到了從她手上傳來的力量,他不由安然了些,那抹笑意又回他的眼中,並又握緊了回去。

他在告訴她,只要他有的,只要她需要,他一定會全部奉獻給她。

子奼淺淺地笑著,忽然間心裡什麼都拋下了,那堵得滿滿的心裡,變得像無雲的天空一樣空

“臣凌雲攜拙荊拜見皇上!”因為子奼是頭一次正式面聖,凌雲拉著她恭謹地行起了大禮。

“夫唱隨”子奼坦然地隨著他拜倒,甚至在她的心裡,還有著微微的歡愉。她忽然覺得這樣與另一個男人攜手出現在龍煜面前,是件非常值得高興的事,——也許那個人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的確確掃到了他眼底傳來的冷意。

她知道她在玩火。可是現在的她,當看到他眼裡那抹悉的怒意時,她就像打贏了一場小仗的孩子,為自己爭取回來的小小贏面而到興奮。

她甚至微笑了,那樣淡淡地,淡得如同清風拂過湖面留下的水痕。

但是這抹微笑落在龍煜的眼裡,卻如同火上澆油,——他揹著的雙手已經握得如鐵一樣緊,可是,那股怒意只在眼中微閃了一下,就被他極好地隱藏了下去。他也在微笑,並且喚人搬來了錦墊,又上了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