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8誰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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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奼隨著劉斯到了紫陽殿,龍煜正一臉凝重地望著門口,微傾著身子撐在案上,渾身上下都圍繞著一股強烈的氣息,——子奼進了門檻腳步立即放緩,望著前方目光炯炯的他。
她竟然猜不出來他此刻的心情,是喜,是怒?他的目光裡只看得見一抹晶亮的光。
“退下。”他一揮手,所有宮人都悄無聲音地出了殿門,隨手又把殿門關閉。子奼看著他,心裡越發狐疑。
“你知道發生什麼事了麼?”他定定地問。
子奼望著他不語,他走下階來,先是踱了幾步,方才說道:“寧遠他們——贏了!”他的雙眼更加明亮,在這一刻,連那一貫冷峻的臉上也煥發出一臉非常耀眼的光芒來,子奼看得出來,那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得意,一種獨屬於勝利者的驕傲…
子奼睜大了眼,望著面前呵笑不止的他,這麼說,凌雲果然吃了一敗仗?
她心下起伏不定,默然了半。晌,開口道:“你是說,吳毅他們輸了?”
“對!”他抬起頭,大聲回道:“凌雲和吳毅都輸了!寧遠的兵馬伏擊了他們個片甲不留,他們已經如喪家之犬般後退了百餘里,而寧遠所率的八萬兵馬又已經隨後追了上去!如果不出意外,一個月內,你將會看到凌雲以叛國賊的身份出現在這大殿裡!”他指著門口,聲音直透蒼穹,子奼。有一剎那間無法呼,他又走到她身前,以不可一世的神情咬牙說道:“我要讓他知道,這天下的贏家只有我一個!凌家人再強,他凌雲再厲害,終究也鬥不過我!他本沒資格跟我鬥!”整座大殿裡只有他的話語聲。和從四擘返回來的迴音,子奼嚥了咽口水,語音有點飄乎的問道:“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這是你們之間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
“怎麼會沒關係?”他咧嘴笑著,伸手捏起她的下巴“你。忘了他心心念念地想要把你奪回去嗎?天心庵外的山崗上,幸虧你推開了他,否則的話——”他手上加重了力道,陰鷙地湊近她的耳畔:“否則的話,朕本不會給他有造反的機會!”
“你!”子奼心裡狂跳了一下,慌忙後退了兩步“什麼山。崗?
…
你不要亂說!”
“是我亂說還是你心裡有鬼?!”他咬起牙,死死盯住。她看了半晌,慢悠悠地說道:“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我可以派侍衛在庵外守候,難道就不可以派人暗中跟蹤你麼?你去滿樓,半夜又去李資府,真以為我不知道麼?”他呵笑了一聲,放開手來背在身後“你一定以為秦子嫣之所以那麼快死,完全是因為你買通了人去秦家臥底,又支使了李資告狀,所以才成事的吧?可這一切若是沒有我順水推舟,他們又怎麼可能落得這個下場?”他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子奼,笑過之後的微瀾還留在眼中,可是看起來這一切卻顯得那麼無力而蒼白,子奼隔著兩步遠的距離望著他,既像是望著他眼中的那抹似有若無的心傷,又像是在看與他之間的那片空氣。
即便是贏了一仗,他的驕傲看上去也顯得那麼不堅定,好像是要強的孩子面對顯而易見的失敗和傷害,而倔強地直了背脊。她心裡也震撼,她本也想過這一切他心裡應該是知道的,因而行動起來也總有絲忐忑不安之,可一旦徑直訴諸於口了,她又覺著心頭一陣惶恐,——他居然是知道山崗上那一夜的,而他竟然本沒lou過聲…那麼在他心裡,究竟還藏著多少他知道而她不知道的事?
“凌雲一反,我心裡是既痛恨又期待,我盼了多少年想與他一回手,如今等到了,所以,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任他反了!而他也知道,留下了那幾個字,已等於是下了戰書。”他嘆著氣,臉上的得意之盡皆退去“但是,我又怎麼可能會把你拱手送出去呢?便是為了江山,那又如何!”他牽起她的手,揚勾起一笑“如今他已經敗了,你也應該知道,究竟誰才是這天下的強者!你不該再在心裡想著他,這樣,對你會一點好處都沒有…”子奼垂下眸,臉上並無變化。她靜靜地說“那麼,我該恭喜皇上,首戰告捷了!”
“那是自然!”他意氣風發地仰頭輕笑出聲,那股迫人的氣勢又回到他身上“你就記著我方才的話,一個月內我要將他生擒到你面前來,讓你好好看看,曾經跟你發過終生誓約的丈夫,是如何的一付慘象!”
…
子奼握著絹子,默默出了門檻。
外面太陽已然下山,暮微微地籠罩了大地,這一又散去了不少積雪,舉目望去,只有遠山尖上還覆著一層白,嘲似的望著人間。她說不清心裡是什麼覺,龍煜知道了她跟凌雲在山崗上的事,卻居然沒有責怪她,這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有那麼一瞬間,她甚至生起了一絲愧疚,——畢竟,她如今還是他的皇后,幾個月前也還是他的妃子,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強忍著自己沒有問過她一句話,是如何一如既往地付著他的愛意,僅從這一點,她已經輸了一成。
她該慶幸他只是把她接近李資看成是為了拉攏他們來對付秦家,如果再追究下去,也許…也許,她連接下來的第一步都走不出去…
“小姐,沒事吧?”暈暈乎乎地回到紫陽殿,喜兒了出來,看見她蒼白失神的臉,不由擔心地問了一句。她搖了搖頭,喃喃道:“凌雲輸了一陣…也不知情況如何?”等回得神來,想起這話,不由又一臉地不自然。
喜兒抿嘴看了她一眼,嘆息道:“白擔心也沒有,他們那麼多人還不夠腦子想的麼?還是顧著咱們自己些吧。”子奼怔怔地望著地上“凌雲素來行事沉穩,吳毅又是沙場老將,怎麼可能會輕易輸下這一陣呢?”喜兒道:“也許是大意疏忽了也未定,畢竟皇上兵馬這麼多,那邊是怎麼也不夠比的。”她還是怔怔地搖了搖頭,無力地倚上了錦榻。
這一閉眼就眯到了夜裡,連晚膳也省了,一個人蜷在沒點燈的殿裡,只覺得一陣陣寒冷刺入骨髓裡,而她身上明明還蓋著厚厚的絨氈,平時是連一絲寒意也覺不到的。
她忽然到在這黑夜裡她是多麼孤獨,五年前孤獨,五年後還是同樣孤獨,她抱緊了胳膊,望著黑夜裡隱隱約約的傢俱桌凳,覺得自己渾身也像這些死物一樣冰冷。有眼淚從她眼角盈出,像糾結的心緒一樣灼熱而惹人心煩,閉目片刻,她xian被坐起,披上袍子趿上了鞋。
喜兒的側殿裡還亮著燈,昏黃的一片照在寒夜裡顯得多麼溫暖,她委屈地走過去,伸手推開了門。
“今兒我跟你睡。”她像個鬧脾氣的孩子一樣不由分說走了進去,嘆著氣的她臉上卻又一片悽然。
喜兒也覺有異,放下正繡著的帕子從上下了地來,柔聲問:“怎麼了?”雙手卻將她肩上的斗篷解下。子奼微微舒了口氣,上kao裡側睡下,一雙大眼定定地望著喜兒也跟著上了來。
她像從前小時候一樣,將頭搭在喜兒的膊頭,親密得像一對再要好不過的姐妹。
“我只是覺得好孤單。”她喃喃地在枕畔低語“這皇宮太大了,太安靜了,我都快找不到我自己了…我這輩子,被人拋棄的次數實在太多了…我總是找不到一個可以安心歇歇的地方,我好累…”喜兒一語不發,靜靜地聽著。可是,她卻只是說了最後一句,就閉上了眼睛。
喜兒側臉望著她雙眉之間的落寞和彷徨,好一陣也沒有動作,她彷彿也跟著陷入了這股難言的憂傷裡,而不知該如何自拔。
“喜兒姐姐?喜兒姐姐?”安靜的殿外忽然傳來了紫珠的呼喊聲。她悄悄地披衣起身,下開了門。紫珠一臉訝地站在門外,腳底還是溼的,好像剛從哪裡回來。
“怎麼了?”她問。紫珠低聲說:“娘娘呢?”
“在我這兒歇著呢。出什麼事了?”紫珠小驚了一下,探頭望了望屋裡,然後把喜兒拉到一邊去“喜兒姐姐,出事了!娘娘不是下了懿旨,讓雲衣今兒一早出宮了嗎?沒想到她剛出了長安郊外,居然又被皇上的人抓回來了!如今正在紫陽殿,皇上正在問她話呢!”喜兒一愣,心裡隨之一沉:“…為什麼?問她什麼話?”紫珠急道:“剛才聽說是問她為什麼會出宮的,真是奇怪了,皇上從來不管這些事情,今兒突然地理會起這些事來,而且偏偏又是已經歸籍了的雲衣…皇上最近總提防著咱們娘娘,姐姐,我好擔心他是為了問那件事!”一聽“那件事”喜兒也不由變了臉,立即回頭望了望屋裡,還好子奼想來是睡著了,並沒有聽到外面的動靜,一臉平靜地閉目躺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