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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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州城不算大,所有住著薩奚軍官的院落,都被祁璟分給了士兵散居。而過去的官府衙門,則理所應當的成為了祁璟和幾個副將的住處。
這府衙本也不寬敞,前後三進院落,一進處理公務,後兩進便是地方官的私宅。
祁璟大手一揮,第一進照舊留作商討軍務的地方,第二進安排了左右副將和其隨屬,最簡單的第三進,才留作己用。他名義上雖是大軍主將,但兩位副將年紀都比他大,這種退讓是祁璟唯一能在“小節”上表現出來的尊敬。
江月在來往兵士的注目下,跟在祁璟身後進了小院裡。她是這院子裡唯一的女人,一路上,十幾道男人或小心翼翼地偷覷、或光明正大的打量驟然投來,江月先前輕鬆的心情被這種極端壓抑的氣氛破壞得粉碎。
像是一個困獸,成為了眾人的獵物,在眾目睽睽之下,被送進一個新的牢籠。
“就是這了。”祁璟恍然不覺身後女人情緒上發生的微妙變化,猶自推開門。屋子雖小,卻仍是這間院落裡的正房,“今你也累了,早點休息。以後閱山住東廂,阿古在西廂,你都認識的。”他隨手打開了幾扇窗子,這房間雖已經被人整理乾淨,但仍有薩奚人留下的奇怪的味道。
“你要是悶,可以在這間院子裡活動,但是不要走到第二進。阿古的話…”祁璟一頓,“照舊讓他陪你吧。”說完這句話,祁璟轉身便往外走去。
“等等!”江月剋制不住,揚聲叫住了他。
“將、將軍…”祁璟停下,眉梢輕揚,彷彿在催江月有事快說。
江月從來都摸不準眼前這人的脾氣,幾沒打道,畏懼之情雖然淡了,可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求他的事情,忍不住又有點忐忑。
她有些為難地站在原地,祁璟愣了一瞬,走上前,低低催促:“前面還在等著我…”江月眼一閉,心一橫,幾乎是抱著必死的決心開口道:“你要這樣關我多久?我每天沒有事情做,很無聊,很難受!我知道我父親是罪臣,我沒有資格和你討價還價,你就當可憐我,每天放我出去走一走,我保證不給你惹任何麻煩,如果我真的被人擄去了,你就當我死了就好,不用救我,這樣行不行?”她像是被點燃了的爆竹,這些天近乎空虛的無聊、被看管起來毫無自由的壓抑一股腦湧上心頭。江月其實不是愛熱鬧的人,可自由對於每一個人來說都有著難以描述的引力,否則,j□j也失去了它作為刑罰的意義。
這是祁璟第一次聽江月說這麼多話,還是在兩個人沒有爭執的時候。
她因為淋了雨,幾許碎髮貼著臉頰,仰著腦袋的樣子顯得有幾分委屈,卻也很是認真。
祁璟忍不住開始思考她的話,她適才說什麼來著…哦,她沒有事情做,很難受。
“我知道了。”半晌後,祁璟點了點頭,再度轉身離開。
江月像是一個拳頭砸在了棉花上,除了望著那個拔身影漸行漸遠,別無他法。
草草用過晚膳,江月便藉口累了,將阿古支走了。她一個人坐在上,百無聊賴地擺著頭髮。這一回,她終於懂得為什麼有人會說“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二者皆可拋”被限制了生活的區域,便是活著,也乏味得足以瘋一個人。
“吱嘎——”是門被推開的聲音。
“董姑娘?”聽到祁璟問話,江月忙不迭應道:“我在裡面。”祁璟越來越近的腳步突然頓住,試探地問:“你睡下了?”
“還沒。”江月聽出他好像是有事找自己,趿著鞋下地,繞到了外間。果然,祁璟仍是一身戎裝,儼然還要再離開。
江月走幾步上前,乖乖地叫了聲“將軍”她下午說了那樣一番話,生怕祁璟會動怒,因而等到他回來,免不得小心翼翼,存著萬分忐忑的心思。
祁璟泰然受之,並沒覺得有何不妥,“我讓人借了一些書來,你先看著,看完這些,我再借旁的。”
“啊?”江月有些意外,不明所以地看著祁璟身側立桌上的一摞書。好在她不算傻,極快又反應過來。這是祁璟聽了的“無聊論”後,用以補救的法子。
這雖然未能如江月的意,可她頗知分寸,當即便真誠道了謝,接著,走到桌邊,認真翻了翻那些書。
既有史書,又有詩集,最底下還擺了兩本話本,種類倒是豐富。
江月見好就收,總算多了件打發時間的事不是?所謂徐徐圖之,祁璟既然不曾因為她的話而責備她,那自然便是能理解她的。等過一陣子,再和他商量別的。想到這,江月抬起頭,朝祁璟一笑,“多謝將軍,這些書我很喜歡。”祁璟出幾分輕鬆表情,“那就好,不過,還有一件事,要請董姑娘幫忙。”
“將軍叫我江月吧。”她原不姓董,聽旁人總董姑娘董姑娘的稱呼,心裡總是不舒服。
祁璟在心裡小小的掙扎了一下,卻在想起阿古親暱地稱她“江月”的一瞬,情不自地脫口喚:“江月。”江月沒注意這些,只是點點頭,笑意溫柔,“哎,有什麼能幫到將軍的?”祁璟但覺那笑意想一把小小的羽,輕輕地從他心尖上過,然而不過是一瞬,那險些被他自己都錯過的怦然,便消失了。他正一正,認真道:“今你說到的那個,百姓畏懼軍隊,我仔細想了一下,覺得頗為有理,想擬幾條軍規,約束大家一下…想聽聽你的意見。”江月全然沒想到,祁璟找自己會是這樣的正事,下意識便想推辭,“我不懂這些事,別給將軍幫了倒忙。”
“不會,當局者,我想聽的,正是不懂的人的想法。”江月打量祁璟神,端的是認真嚴肅,全然公事公辦一般。她不自點了頭,答應下來,“綿薄之力,將軍別嫌我鼠目寸光。”這是江月第一次走到祁璟平常“辦公”的地方,地上鋪設了大魏疆域的地圖,她小心繞開,又見一個巨大的桌子上擺了模擬兩軍對壘的沙盤。她樣樣都覺得有趣,眼珠子快要轉出來一般。祁璟卻是習以為常,輕鬆繞過,走到有桌案的裡間。
陸閱山在等著他們。
“將軍,董姑娘。”江月朝他點點頭,“陸郎。”三人都沒有廢話,陸閱山主動搬出了一個椅子給江月,各自落座。江月本不知這朝禮數,向來都是直來直去,甚少推辭。這番舉動,落在另兩人眼裡,便是少有的利索。
祁璟有幾分欣賞,雖不表,說話語氣卻遠沒有在漠水時的冰冷強硬了。
“漠水以北,算上夏州,共有十座城池曾被薩奚佔去,夏州城是我們奪回來的第一座…此地偏遠,戰局不定,若要指望朝廷派人來管,委實困難,眼下,只有我們自己解決。”陸閱山把眼下情形講給了江月,夏州地理位置重要,攘外必先安內,他們要長期在此駐紮,少不得先安撫百姓,與他們同仇敵愾。
江月托腮,聽得半懂不懂,良久,方閒閒問出一句,“薩奚,是一個邊境民族,對不對?”陸閱山沒料到江月連這個都不知道,有些訝異,只是當著祁璟,他不敢說什麼,唯有點頭稱是。
江月“哦”了一聲,卻沒了下文。
陸閱山愈發摸不著頭腦,遞了個眼給祁璟,祁璟終於開口:“夏州城雖然在薩奚人手裡長達三十年之久,但民心還是在我大魏這裡,你不必擔心這個。眼下,我只盼百姓能少些畏懼之心,正常生活,這就足夠了。”江月從沒正經念過學校,所得到的文化知識,都是小時候,在雜技團裡被師母盯著讀書時,自己從書上看來的。
這是大事,她不敢在祁璟和陸閱山面前託大,頗為謙虛道:“我沒讀過什麼書,想得也許簡單,兩位將軍別怪。”祁璟皺眉,一言不發,陸閱山卻是客氣地回應了一句“不敢”江月見祁璟這個神,猜度他是著急,不敢再拖延,忙將自己臨時冒出的想法一股腦地說出,“城中百姓,無非是擔心j□j擄掠之事,若要約束軍中,便勒令大家不許拿百姓一針一線、不許與女子婦人私下接觸、不許踩踏莊稼即可…做到這些,時間長了,百姓自然便能安心了。”祁璟點了點頭,認同道:“本該如此。”
“不僅這樣,將軍還得把這些號令公佈給百姓知道,叫人人一齊來監督你們,倘使有軍士違反條令,便要用軍法嚴加處置,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