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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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店門路上,不咋舌。
下午來時便已看出汴梁不同於燕京,契丹新遷都燕京,街道經過大肆修整,因而顯得大氣莊嚴,而汴梁雖也是簷廊相連商鋪林立、街道寬廣行人繁多,但總體來說,不若燕京,少了些什麼。自進城門,我便細細觀察,直到入了旅店住下,方猛然憬悟,汴梁街市相比燕京少的是四下游弋巡邏的兵士,這麼一來,看上去竟親切許多。其實自知孃親遭遇起,內心深處一直牴觸汴梁,覺得這裡是孃親苦難的開始。
此時,已是深夜,但街市兩旁,紅燈高懸,街上行人眾多,茶樓酒肆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我垂目思量一瞬,心中明白其中原委,遂輕輕一笑,這是趙匡胤,或許是自己親生爺爺的傑作。
身側的耶律宏光,見我一會面帶狐疑,一會又是無故輕笑,他嘴角漾出絲笑,問:“瞬息之間,面上神幾變,為何如此,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說來聽聽。”我嘴邊含著絲笑,道:“‘多積金、市田宅以遺子孫,歌兒舞女以終天年。’大宋的子民理解的很透徹,做的更是到位。”左方五十步開外,珠翠滿頭妖紅媚綠的幾個豔麗女子向一個過路男子拋袖示好,男子方巾束髮髻,手執文士扇,應是讀書人。我暗自搖頭,這女子怕要失望了,讀書之人哪能
連煙花之地。意料之外,那男子居然笑擁著她的
肢跨進
樓。
我皺眉搖頭,向右前方望去。
酒樓窗邊,幾個衣著光鮮似是士大夫模樣的男子,旁邊均坐一嬌媚女子,一邊高談闊論,一邊呷酒調笑。
先前對汴梁那絲縷好盡數褪去,收回目光,看向他,他正凝目注視著我,四目一觸,他抬起頭,環顧一圈,嘲諷道:“大宋不
夜市,朝廷民間,上有暗享私邸聲
之樂,下有太學生
邊坊曲、招
侑觴。從上至下,沉浸在宴享
樂之中,比之唐代進士遊宴,更為猖狂。這都與趙匡胤制定的治國大略有關,且你鬼叔叔之父趙普乃是此略的重要謀臣,大宋多年經濟不長,也與此有關。”趙匡胤,真是自己爺爺嗎?
暗歎一聲,甩甩腦袋,是與不是,對自己而言,並非最重要。只有孃親安危,才是最重要的,如果因自己出谷,孃親就必須回到恐怖如魔窟一般的鷹宮,才換得自己自由,那自己寧願捨棄一切,終生不再出谷。
想到這裡,心底深處驟然一痛,腦中閃出了那翩翩濁世的身影。
他臉上笑容漸漸凝結,默盯我一瞬“小蠻,走吧,時間已差不多了。”我朝他笑笑,點點頭,隨著他快步前行。
我們二人走過一條幽深的衚衕,約莫有三十丈左右時,衚衕漸寬起來,我心中訝異,這種佈局,暗合五行八卦,我對此雖不如孃親通,但大略還能看懂,大宋相府竟如此佈局,令人不解。耶律宏光面容雖平靜,但顯然也是異常謹慎。
府門漸近,兩人停步貼牆而立,隱於暗處。
“啾啾啾…,啾啾啾。”我捏著嗓子,輕聲向院內送信。
半晌沒有迴音,我提著的心一下跌落谷底,有些許失望,難道是耶律宏光認錯了,鬼叔叔並不是趙凌。
他暗捏了下我的手,我抬起頭,他微微搖頭,示意我稍安勿燥,我擠出絲淺笑輕一頜首,他邊逸出絲笑“莫急,再等一陣子。”
“啾啾啾,…,啾啾啾。”正當我放棄之時,鬼叔叔的聲音竟自院中響起。
我心中一喜,仰起頭,抑住聲笑道:“果真是鬼叔叔。”他微皺一下眉,聲調聽著有幾分不悅“我說他是趙凌,還會有假。難不成,這一路上,你是將信將疑,並沒有完全相信我。”我朝他吐吐舌頭,訕訕一笑“哪想到鬼叔叔有如此尊貴的身份…。”話未說完,心中猛地意識到,比起二皇子趙德芳,趙凌身份還稱不上尊貴。鬼叔叔身份既已明朗,那自己的身世…。沒想到做了十五載山野女子,現如今竟與皇族沾上了關係,不僅有關係,且關係匪淺。另外,不止是大宋,和契丹王室,似乎也不淺。
他又輕捏了我一下,我隨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黑身影立於牆頭,看身形是鬼叔叔沒錯。我舉步走到衚衕中央,銀
月光灑在身上,鬼叔叔一躍落下,輕盈無聲,並快速向我走過來。
鬼叔叔一臉驚詫“小蠻,你為何現身在此?他是誰?”已走到身側的耶律宏光接口道:“耶律宏光。”鬼叔叔一怔,默看我一眼,我走到鬼叔叔身側,扯著他的袖子,鼻頭一酸,聲音哽咽“孃親呢?她現在怎麼樣?”鬼叔叔問:“此地非說話之地,你們可找到了住宿之所?”耶律宏光頜首,鬼叔叔又道:“府中多有不便,我們先前往你們住處,明我會妥善安排。”一行人匆促離去。
燭光搖弋,耶律宏光看看鬼叔叔,又看看我,淡淡開口道:“你們慢聊,趕了兩天路,有些乏。”說完,徑直轉身開門,抬腳出門去隔壁房間。
我幾乎可以斷定他此行是專程陪我,且孃親身份他也已知曉,雖然不想刻意避他什麼,但鬼叔叔自入房一直詢問我在燕京及途中之事,閉口不談我迫切想知道的,想是也不願他知道。況且鬼叔叔聽到他是契丹人時,眸中那一閃而逝的驚疑,想是他也看到。
雖是明白,但心底隱隱有些說不清的東西,覺得應對他說些什麼。遂朝他微微一笑,柔聲道:“這兩路上,你辛苦了,今晚早些歇息吧。”他一怔,一腳在門外,一腳在門內,面
平靜默盯我一瞬,忽地展顏一笑,雙目柔和,點點頭,出去順帶掩上了房門。
我回過頭,鬼叔叔笑問:“他專程陪你前來?”面上一熱,本想回說“不是”心念一轉,微笑著點點頭。
鬼叔叔斂了笑,靜靜打量著我“小蠻,韓世奇呢?他為何沒隨著你前來?”我心頭一澀,笑容僵了下,隨即又笑道:“我啟程時恰逢他在薊州處理糧鋪生意上的事。”他眸含疑惑,我斂了笑,悽聲問:“孃親是否已回嵩山?怎樣才能找到孃親?”鬼叔叔搖搖頭,輕嘆一聲“小姐並未回嵩山,一切沒有明朗之前,我們只是放出消息,看下一步‘鷹宮’的反應再做決定。你既已知道,必是已見過那位紫漓姑娘,她肯定已懷疑你的身份。當年小姐墜崖之時,眾人皆知她有孕,況且你的長相仿小姐七分,紫漓若回來稟報,你的身份便會暴,小姐所做的一切,便失去了意義。你明
不能出房門半步,待我見過小姐,再送你過去。只是耶律宏光…。”默思片刻,心中已有主意“他既是千里相陪,我應完全信他。他雖是契丹將領,但此行,他只是我的朋友,與大宋、契丹國事無礙。”聞言,鬼叔叔
出盈盈笑意“我們蠻兒長大了,讓你出谷,小姐這個決定是對的,我們不能在山中困你一輩子。”我一愣,驚道:“我偷偷出谷,孃親知道?”他笑著點頭“小姐目送你出谷,我送你出山,直到你安全進入燕京,我才回去。”我心中一暖,默坐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孃親
回鷹宮,僅是因為我嗎?”我並不知自己身份,不會失言說什麼。紫漓她們這些年青人也不可能見過孃親,也必不會懷疑我的長相,孃親大可隱居山谷,或隱於市集,過一世平靜生活,並不需回去。
鬼叔叔微怔一下,默了半晌,聲調雖壓得極低,但透著冷冷的堅定:“你既是二皇子的女兒,這件事就應該明瞭,就是小姐怪罪,趙凌今也要說出來。小姐回到汴梁,一個原因是為你,另一個原因則是因為二皇子當年死的蹊蹺、突然。我們要查清楚,是趙光義所為,還是‘鷹宮’下的黑手。”我頭“轟”一下炸開“二皇子趙德芳果真是爹爹,他死於太平天國六年,我當時四歲…,孃親為了我在谷中忍了十一年,十一年時間已物是人非,孃親要怎麼查、怎麼找,原來是蠻兒誤了孃親。”趙光義伐北漢旗開得勝後,志得意滿,一心伐遼,
奪幽薊。開始幾
,宋軍勢如破竹,一切順利。但奪下幽州之後,耶律休哥請纓支援,兩軍在高梁河河灘
戰。血戰之後,宋軍大敗,趙光義倉皇逃跑,眾臣子居然不知他是死是活,於是,隨行大臣提議:“國不可一
無主,現在皇帝下落不明,很可能已經遇難。武功郡王趙德昭是太祖子嗣,應該趕緊立他為皇帝,以安定人心,免得讓遼國有可乘之機。”眾臣有人叫好,有人認為應先找到皇帝屍身再作定論。正爭吵不休時,趙光義被楊業救回,此事也算是平息。此次伐遼,趙光義許是想提高聲望、威服人心,誰知事與願違,且股中兩箭,其自認為是奇恥大辱,心情低沉積鬱,於是,在伐北漢之時有功之將也未獎賞,眾將均怒,個個心懷不滿,趙匡胤長子趙德昭怕軍心不穩,便善意向宋太宗建議立即論功行賞,以安撫將士。趙光義本就因聽聞宋軍潰敗途中,曾有人謀立趙德昭為皇帝,心中大怒,此時,又見趙德昭為眾將請功,天威震怒,當著文武百官面斥責德昭,謂之:“待你為帝之時,再賞不遲。”德昭驚愣當場,回府之後,氣
自殺。朝中紛傳,德昭之死為趙光義所
。時隔一年,趙匡胤第二子,即爹爹趙德芳神秘暴亡。
鬼叔叔重重嘆口氣“當年,我奉少主命,在谷中保護小姐和你,並未在少主身邊,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木然苦笑,站起身,恭恭敬敬朝他施一禮“鬼叔叔,蠻兒謝你十餘載的照顧。”他起身皺眉拉我坐下“蠻兒,讓你揹負這些,非小姐本意。保護你們,開始是因少主命令,時長了,卻是我也離不開你們了。”我搖頭“方才蠻兒的話並未說完,十餘載的照顧只是其一,…,因為爹爹之事,令你們父子有隔閡,自古五倫孝為先,可你在老父病危之時方回,這才是蠻兒愧疚之處。”
“蠻兒,我雖知你自小就懂隱匿心事,讓小姐高興,可我卻沒有料到,你思維清晰條理分明,比當年的小姐有過之而無不及。”他一臉欣,猶若看到兒女成材的老父一樣“少主若能看見,定會欣喜異常。”我心一窒,腦中暗自想像爹爹的樣子,可是半晌無果。
鬼叔叔起身“至於我和我爹,實非你想到那樣。蠻兒,明晚鬼叔叔來接你們。”我笑著點頭,他疾步出門而去。
吹熄燭火,摸黑睡在上,輕舒一口氣,心中暗道,過了今晚,明
便可見到孃親。心中一鬆,這才驚覺,渾身上下酸楚疼痛,甚少騎馬,沒想到會如此勞累。
眼皮漸沉,正睡去。身邊牆上傳來輕輕的擊打聲,我啞然失笑,融融暖
湧上心頭,移身到
裡側,輕擊數下,對面擊打聲才停下,我拉起被子,閉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