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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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世紀第一、二個十年之際,上海這顆“東方明珠“的地位正在扶搖上升。它像一塊巨大的威力無比的磁石,引著東南數省乃至全國各地希望尋覓一種新的生活方式的人們。時代的風,也吹到了江蘇北部的一個向來閉
的小鄉村。寧靜的生活之湖,便泛起了層層的漣漪…
夜來下過一場小雨。此刻而腳雖停,天卻墨黑。
季文玉踩著溼的泥地走近自家那間小小的草房。
她輕輕推開虛掩著的門,但那已破損不堪的笨重木門仍然發出了“吱吜吱吜”的呻。
還好,娘和哥哥還沒有睡,文玉想。因為她已聽到母親紡紗搖動的“咯吱…咯吱”聲,和哥哥文良草繩的沙沙聲。
“娘,你們還不歇歇?”文玉邊說邊從釘在牆上的一塊擱板上摸到打火石,要去點燃油燈。只聽母親說:“不用點了,省省油吧!玉兒,我們是在等你吶。你瘋到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文玉聽話地放回了火石,蹲到母親的紡車前,幫母親整理那些待紡的棉條。
“娘,我在菊仙姐姐家,聽她說上海的新鮮事兒呢!她說…”文玉的口氣充滿了興奮。
“昨天聽了一晚上,還沒聽夠?”一個低沉而有點暗啞的聲音,說話的是文玉的哥哥文良。
“啊呀,菊他姐姐說啦,大上海那些新奇事,就是再講三天三夜也講不完哩!”文玉轉過臉來,對著手不停的文良,撤橋地叫道“不信你也去聽聽,可好聽呢!”屋裡黑黑的,文良看不清文玉的臉容和表情,但文玉撒嬌時那可愛的模樣,早已活生生地刻在他的腦子裡了。那黑黑的眼珠靈活地一轉,纖巧的
微微噘起,眉頭一皺,丹鳳跟上那一對直
鬢邊的修長的眉
好像要飛起來一般…文良不
憐愛地抿嘴一笑。
“娘,菊他姐說,她幫傭的那戶人家,原先侍候太太的丫頭結婚走了。太太讓她這次回家時看看,有合適的,就領一個去。娘,我想跟菊仙姐去…”文良一驚,扔掉繩頭,幾乎從條凳上跳起。幸而,這時母親已開口反對:“不行。玉兒,你人太小,上海那種地方,你怎麼能去!”
“十七歲了,還小啊!”文玉嘟起嘴巴“再說,有菊仙姐呢,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啊,別以為上海什麼都好,”母親輕輕嘆一口氣“出去做傭人,是很苦的。你這丫頭,在家又嬌慣了,能受得了人家的氣?”
“娘,菊仙姐說,那戶人家只有老爺太太兩個人,沒多少事。她在那兒三年了,做得可好呢。要不,她怎麼這次回來賣家裡那塊宅基地呢?她準備在那家長做下去。”
“菊仙命苦,早早守寡,兒子也沒能保住,出疹子死了。唉。她在這兒無無絆了,你可不同…”
“這我曉得。我不過想出去見見世面,賺點錢,頂多一、兩年就回來的嘛,”文玉一邊幫母親搖著紡車,一邊又低聲哀求道:“娘,菊仙姐這次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以後,我上哪兒找這麼個好機會呀…娘,你就答應我吧!”紡車咯吱咯吱,母親沉思不語。對於這寶貝女兒,她從來百依百順。女兒想離開這個窮村莊,去大上海看看,賺點兒花粉錢,她能理解。她也聽說過方圓左近有不少人到上海去,都賺了大錢,何況菊仙是個信得過的穩重人。只是…她望了望埋頭不語只顧幹活的文良,他究竟會怎麼想呢?
季文良並不是她的親兒子。那年安徽發大水,文良全家就死了,剩下他跟著逃難的人群來到蘇北。文玉爹把他從河灘邊領回來的時候。這個十歲的孩子已餓得皮包骨頭,幾乎半死了。文玉爹給他改名叫季文良,做了自己的養子。十多年來,文良早把這兒看成了自己的家。特別是在養父病逝後,他義不容辭地用自己的雙肩擔起了家長的責任。並且,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文良和比自己小七歲的季文玉已互生了愛慕之情。文玉娘有所覺察,也從心底默認了。
這一家三口跟當時多數農戶一樣,習慣於在黑暗中做活,談。雖然文玉娘沒向文良問話,文良也能
到母親的眼光這時正落在自己身上,而且一定滿含著詢問的神
.但是,當著母親的面,又一向木訥的他,說什麼好呢?他只能更深地埋下頭,用更大的勁
著草繩。
夜深人靜,季文良在自己那傍著草屋搭出的半間披屋裡,輾轉難眠。
門外,響起了文玉輕輕地呼喚。
“哥,你睡了嗎?”文良跳下木板,打開門。
文玉剛跨進門裡,就被文良那有力的雙臂緊緊抱住了。
“小玉,哦,我的好妹妹,你不要走,不要…”彷彿怕文玉馬上會化成一縷輕煙飄走似的,文良把她抱得那麼緊。他把臉深埋在文玉的頭髮裡,懇求著。
文玉貼著文良的身子,溫柔地用自己的手摩挲著他的臉和脖頸,一聲不吭。好一會兒,她才從文良的擁抱中掙出身子,拉著文良一起在沿上坐下.
“文良哥,妹妹今天求你來了,”文玉那一雙動人的眸子,藉著窗外的一點微光,灼灼地凝注在文良臉上,文良只覺得一顆心咚咚地猛跳不停。
“小玉,你就是要哥上刀山,跳火海,就是要哥死…”
“誰要你死!”文玉用手堵住文良的口,小嘴一噘:“今天,只要你答應妹妹一件事,就算是你真心待我好!”文良的心往下一沉,他預到了什麼,但仍誠摯地問:“你說,什麼事?”
“剛才,我好說歹說,娘總算同意我跟菊仙姐去上海了。只是,她說,還得你點個頭才行。”
“不,我不點頭。這事,我不答應!”文良急急地說。一邊就抓緊了文玉的手。
“你!”文玉生氣地叫了一聲,狠狠地掙開文良的手。一跺腳,從邊站起,背過身去,拿後腦勺對著文良。
文良知道,文玉生氣了。他忙走上前去,帶著乞求的口吻央求道:“文玉,你聽我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