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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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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叫一位幕僚立即替他草擬奏稿,口授大意說:”微臣跪誦手詔,深皇上寄望之殷,振奮無似。原擇於明出關,已有密本馳奏。現乃決定提前於今夜二更出關,馳赴寧遠。

“①忝為大臣--慚愧地做了朝廷大臣。忝:愧對他人。用為自謙之詞。

眾人聽了,盡皆詫異:僅僅提前一夜,何必更改行期?

洪承疇想得很多,用意甚深,但他不便說出。等到大家散後,他對兩三個最親信的幕僚小聲說道:”你們不知,皇上這一封密旨還沒有對我見罪,如果再不出關,下一次密旨到來,學生就可能有大禍臨頭。現有聖旨催促出關,自不宜稍有違誤。學生身為總督大臣,必須遵旨行事,為諸將樹立表率。雖只提前一夜,也是為大臣盡忠王事應有的樣子。

“一位幕僚說:”張若麒至遲明可到,不妨等他到了一起出關,豈不很好?

“洪承疇笑一笑,輕輕地搖搖頭,不願說話。

另一幕僚說:”這話很是。等一下張監軍,也免得他說大人故意怠慢了他。我看這個意見頗佳,幸望大人採納。

“洪承疇望望左右,知道屋中並無別人,方才說道:”張若麒年輕得意,秉浮躁,又是本兵大人心腹。皇上欽派他前來監軍,當然他可以隨時密奏。皇上本來多疑,所以他的密奏十分可怕。如果我等待他來到以後再起身出關,他很可能會密奏說是在他催促之下我才不得已出關的。為防他這一手,我應該先他起身,使他無話可說。我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

“說了以後,輕輕一笑,頗有苦惱之

幾個親信都不覺心中恍然,佩服洪承疇思慮周密。有人輕輕嘆息,說朝廷事就壞在各樹門戶,互相傾軋,不以大局為重。

一個幕僚說:”多年如此,豈但今

“又一個幕僚說:”大概是自古皆然,於今為烈。

“洪承疇又輕輕笑了一聲,說:”朝廷派張若麒前來監軍在學生已經到十分幸運,更無別話可說。

“一個幕僚驚問:”大人何以如此說話?多一個人監軍多一個人掣肘啊!

“洪承疇說:”你們不知,張若麒畢竟不是太監。倘若派太監前來監軍,更如何是好?張若麒比太監好得多啊。倘若不是高起潛監軍,盧九臺不會陣亡於蒿水橋畔。

“大家聽了這話,紛紛點頭,都覺得本朝派太監監軍,確是積弊甚深。張若麒畢竟不是太監,也許尚可共事。

正說著,中軍進來稟報:送旨的太監打算上午去山海關逛逛,午後即起身回京,不願在此久留。洪承疇吩咐送他五百兩銀子作為程儀。一個幕僚說,這樣一個小太監,出一回差,送一封聖旨,一輩子也不一定能見到皇上,送他二百兩銀子就差不多了。

洪承疇笑一笑,搖搖頭說:”你們見事不深。太監不論大小,都有一張向宮中說話的嘴。不要只看他的地位高低,須知可怕的是他有一張嘴。

“這時,張遊擊將軍從紅瓦店飛馬回來,稟報劉先生快要到了。洪承疇點點頭,略停片刻,便站起來率領幕僚們下樓,上岸去。

這位劉先生,名子政,河南人,已經有六十出頭年紀。他的三綹長鬚已經花白,但神仍很康旺,和他的年紀似不相稱。多年的戎馬生活在他的顴骨高聳、雙目有神的臉上刻下深深的皺紋,使他看上去顯然是一個飽經憂患和意志堅強的人。看見洪承疇帶著一群幕僚和親信將領立在岸上,他趕緊下馬,搶步上前,躬身作揖。洪承疇趕快還揖,然後一把抓住,說道:”可把你等來了啊!

“說罷哈哈大笑。”我本來因偶風寒,不願離京,但知大人很快要出關殺敵,勉為前來一趟。我在這裡也不多留,傾談之後,即便回京,從此仍舊蟄居僧寮,閉戶注書,不問世事。

“”這些話待以後再談,請先到澄海樓上休息。

“洪承疇拉著客人在親將和幕僚們的簇擁中進了澄海樓。但沒有急於上樓。下面原來有個接官廳,就在那裡將劉子政和大家-一介紹,互道寒暄,坐下敘話。過了一陣,洪承疇才將劉單獨請上樓去。

這時由幕僚代擬的奏疏已經繕清送來,洪承疇隨即拜發了第二次急奏,然後揮退僕人,同劉談心。

他們好像有無數的話需要暢談,但時間又是這樣緊迫,一時不能細談。洪告劉說,皇上今早來了密旨,催促出關,如果再有耽誤,恐怕就要獲罪。劉問道:”大人此次出關,有何克敵致勝方略?

“洪承疇淡然苦笑,說:”今局勢,你我都很清楚。將驕兵惰,指揮不靈,已成多年積弊。學生身為總督,憑藉皇上威靈,又有尚方劍在手,也難使大家努力作戰。從萬曆末年以來,直至今天,出關的督師大臣沒有一個有好的下場。學生此次奉命出關,只能講盡心王事,不敢有必勝之念。除非能夠在遼東寧遠一帶站穩腳跟,使士氣慢慢恢復,勝利方有幾分希望。此次出兵援錦,是學生一生成敗關鍵,縱然戰死沙場,亦無怨言,所耿耿於懷者是朝廷封疆安危耳。此次出關,前途若何,所繫極重。學生一生成敗不足惜,朝廷大事如果毀壞,學生將無面目見故國父老,無面目再見皇上,所以心中十分沉重,特請先生見教。

“劉子政說:”大人所見極是。我們暫不談關外局勢,先從國家全局著眼。如今朝廷兩面作戰,內外困,局勢極其險惡。不光關外大局存亡關乎國家成敗事大,就是關內又何嘗不是如此?以愚見所及,三五年之內恐怕會見分曉。如今蒐羅關內的兵馬十餘萬眾,全部開往遼東,關內就十分空虛。萬一虜騎得逞,不惟遼東無兵固守,連關內也岌岌可危。可惜朝廷見不及此,只知催促出關,孤注一擲,而不顧及北京本重地如何防守!

“洪承疇嘆息說:”皇上一向用心良苦,但事事焦急,顧前不能顧後,愈是困難,愈覺束手無策,也愈是焦躁難耐。他並不知道戰場形勢,只憑一些塘報、一些奏章、錦衣衛的一些刺探,自認為對戰場瞭若指掌,遙控於數千裡之外。做督師的動輒得咎,難措手足。近來聽說傅宗龍已經釋放出獄,授任為陝西、三邊總督,專力剿闖。這個差使也不好辦,所以他的子也不會比學生好多少。

“劉子政慨地苦笑一下,說:”傅大人匆匆出京,我看他恐怕是沒有再回京的子了。這是他一生最後一次帶兵,必敗無疑。

“”他到了西安之後,倘若真正練出一支兵,也許尚有可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