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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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真走了,這件事情對我而言,像是一場夢,一場太過真實的惡夢。
對傑笙而言,這不只是惡夢,更幾乎打垮了一向沉穩篤定的他。我以為傑笙是世界上最堅固的心靈城堡,永遠展開有力的臂膀,給我們溫暖的撫和擁抱。
但是,城堡的水晶燈,也有熄滅的時候。
我常在夜裡接到他的電話。
“小安,對不起,又吵醒你了。”
“沒關係,反正我也睡不著。”一骨碌從上坐起,接下來就是回憶時間。
“你知道嗎?也許你當時的提議是對的。早知道阿真只剩這些子,我一定會讓小伍陪她度過最後的時光。小安,我真後悔。”
“不,不是這樣。沒有人能知道明天會是如何,這不是你的錯,更何況小伍未必真能讓她快樂。”
“但是我知道她和我在一起其實並不快樂。她只是假裝著,而我…”傑笙停了幾秒,艱澀的說了:“而我,也一直假裝自己有能力讓她快樂。”
“傑笙…”我在電話的這頭沉沉的嘆氣。
有時則是換我訴說自己的懊悔。
“我其實很介意她隱瞞了喜歡小伍的這件事。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哪件沒跟她提過?可是她呢?她是怎麼對我的?這也不說,那也不說,怎不叫人生氣。”
“所以你不上臺北看她,是因為生氣?”
“有一部分是。總覺得自己在她面前像是透明人似的。而她呢?我好像並不是真的瞭解她。但是現在,我真是恨死自己了,為什麼不能放下那些小家子氣的想法,如果能早一點,早一點…”說到這裡,心底的傷口又一點一點撕裂開來了。
“早一點怎麼樣?”
“如果能早一點想開來,至少還能再見一面,甚至兩面、三面…”
“要是能早知道就好了。小安,為什麼我們沒有預知的能力呢?”換他沉沉的嘆氣了。
我們的對話大抵都在懊悔與無意義的嘆,說來說去都是這一些,但是可以說上很久很久,說到最後彼此都睏倦了為止。
這算是一種治療嗎?
小伍則是另一種。
他每天都會打一通電話給我,內容通常是抱怨臺北多雨的天氣,或是還在施工中的捷運工程,有時連醫院便當也會變成攻擊對象。
“這裡的飯盒菜真難吃。你有空的時候,上來陪我吃個飯吧,再這樣下去,我遲早會死於營養不良的。”他說。
我只是笑著。
“不如請林媽媽送愛心便當吧。”
“你這人沒心肝嗎!”他咬牙切齒的說。
我們之間不談情說愛,只拿一些不怎麼要緊的生活瑣事來當話題,試著讓氣氛慢慢回到從前的溫度。
只是,似乎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能辦到。我的心底始終有著說不出來的距離,很難…很難再讓彼此的心靠近。即使如此,我依然刻意保持著像是朋友般的相處模式,也許過一段時間之後,心口的傷痛慢慢看不見了,一切可以重新開始,不會錯過,也不會有遺憾…
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大年初三早上,我陪著傑笙上山一趟。
不過是相隔兩個星期罷了,傑笙明顯憔悴許多,削瘦的臉頰,使得下巴顯得更尖了。嫋嫋香菸中,他自顧自地對著牌位說個不停,我只能傻傻的陪站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