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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節骨裡藏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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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不了啦,他拖來桌子擋好門。

左腿已經和壞死沒什麼區別,楊問口氣壯壯膽子,賭了!

他從那件髒成抹布的外衣裡掏出寶石來,順手還帶出了那個匹克。截肢手術總要將講衛生,楊問拿過瓶酒藥棉,擦擦寶石,含進嘴裡,用舌尖抵在上顎。他隨手拿起匹克,琢磨——這玩意兒到底有什麼用呢?反正酒很多,他也拿來擦擦——棉球掠過,匹克在手裡化成一柄小刀。

倒是看起來很鋒利,楊問在膝蓋上隨便一拖,不敢低頭看,刀刃咬進裡,颳著骨頭髮出輕輕刺響。

又疼,又怕,楊問差點一口把寶石吐出去,他連忙揚起頭,覺得自己象地動儀下面那個蛤蟆。他閉眼,一刀砍下,刀刃嵌進骨縫裡,刀太小,拔還拔不出來。

眼淚和口水都進頸窩裡,楊問默唸心訣:“萌芽之靈秉止之德…你的痛快點,這刀能快點麼能大點麼?中正煦和如沐脈隨可行而行…痛快點痛快點…”他拔出來,又一刀砍落,這次好,整個人摔了下去。

那柄小刀變成了一柄三尺長的彎刀,連自己的腿帶腿一起斬斷。楊問顧不上刀了,查看傷口,他吃了一驚——腿斷處居然沒有血,虛空出現骨頭的影子,嘴裡一股溫暖的氣息順著身體淌。楊問靜下心,默默想著腿的樣子,心訣唸完,他一邊等一邊提醒:“別忘了你長什麼樣啊…很結實的很靈活的,長長的,沒什麼贅,哦對了你也別太貪心,給你個例子作參考…”他把右腿伸出去“你照著它長就行,別太有創意,你發育得太好了我還得剁那條腿,快點啊兄弟,我怕的…說真的怕的…”他溜一下鼻子,發現自己已經淚滿面。

混血的妖怪天生是有缺陷的,它們擁有和純血妖一樣的潛能,可是隻要使用,屬於人類的那部分體就會慢慢積累毒素。

三年前他就知道自己不應該再彈琴也不應該再跳舞,可是他受不了,他聽說是有“修煉”這回事的,可是沒人教他,他們這樣的小妖,沒有沒有家,也沒有什麼榮譽的傳承,更不用說那些顯赫出身。他自己摸索,發覺吃掉小怪物可以增加自己的能力,又發現本不知道怎麼化解那些怪物體內的毒素——他的腿壞得更快,他報復一樣地跑場子跳舞,心想,自生自滅吧,早點結束更好。

他承認,其實他嫉妒寧也雄嫉妒到發瘋,這種逆天的強者即使痛苦也有驕傲打底;而他們這樣卑微的生物,即使驕傲也帶了可笑的做戲的成分。演戲給自己看,證明給自己看,因為不這樣做,他們不知道怎麼才能活下去。

他也承認,他最寧也雄的,是那些不可思議的命令——他被選中了,而且他做到了,他幫到了那個“人”明天開學,他會帶著新的身體新的靈魂開始新的生活,楊問咧著嘴,對天花板笑,他由衷讚歎生命真美好。

門開了,亂七八糟所有雜物一起吹進來砸在臉上,楊問裹緊了被子,一動不動。

他的腿上已經包裹了一層薄薄的皮,肌的纖維剛剛長成,神經和肌腱正在成型,骨髓血和脂肪按照記憶從身體其他部位取過來,楊問甚至能覺到骨頭在一點點堅硬,肌在一點點有力,按照這個速度,再過三個小時他就能站起來,可現在不行,現在不能受到一點打擾。

風一直吹著,開始是冷,再然後,他有點恍惚…

一個人從風沙裡走來,好像是林舜。

“你別過來,別過來別過來!”楊問低聲威脅,他害怕。

那個影子變得清晰,林舜清秀的面孔變得猙獰,一腳踢在他的腿上,搖晃著他的脖子:“吐出來!這是你偷來的!把寶石吐出來!跟我回去!你和那些魔怪是一夥的!你也該死!”

“離我遠點…別碰我!”楊問幾乎是在哀求了,他的手捏緊了那個小匹克,刀鋒彈出來,他看準了林舜的心臟,狠狠一刀刺過去,刀鋒帶著火焰,林舜四分五裂。

眼前一片血紅,林舜在大叫——“你和寧也雄果然是一樣的!”是幻覺…楊問鬆了口氣,他也被自己剛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怨毒嚇著了,他是不大喜歡林舜,可也不至於想要殺掉他。這已經是第二次了——我是怎麼了?

楊問定定神,又眼睛——大開著的門口,真的站著一個人。

一個腆著肚子的半老男人走進來:“小楊啊,我這怎麼成這樣了?”楊問想起來了,是房東,他連忙欠起身子:“啊叔叔,我賠,我過兩天就給你買新的。”

“別過兩天了。”房東想要找個地方坐下,轉了一圈兒愣是沒有,他四下看看,從兜裡摸出幾張鈔票來:“小楊,這個是怎麼回事,我這個房子你也知道,這兩天上頭查得緊,一罰罰得厲害,你叔叔我呢也不好意思了,這個是你的房租押金,還你,呢我也不用你賠了,不過你得幫個忙,趕緊收拾收拾換個地方。”這種自建房其實也就是個窩棚,簡簡單單地通水拉電線就完事。一般說來也沒什麼合同,雙方自願,各不負責,碰上點什麼風吹草動,勢單力孤的直接趕出去,楊問這種身邊還有一票小兄弟的,就好好說說,請他出門。房東這話說得通情達理,楊問連連點頭:“叔叔你放心,我明天就走。”房東臉就有點不好看了:“你看今天這個天氣,沒急事誰願意出門?小楊,我這封門的傢伙都帶來了。行了,叔叔知道你的意思。”他摸出一張百元鈔票,加在那幾張錢上:“晚上找個旅館湊合一下,幫叔叔這忙,行嗎?”楊問臉都快紅了:“我沒這個意思,叔叔您再等我三個小時就行!”房東極力忍耐,又出一張鈔票:“我耐心有限啊,這最後一次,走,快點。”楊問抓過書包,稀里嘩啦往裡亂幾件衣服什麼的,推回那兩百塊:“我好了。叔叔,我的腿受傷了,麻煩你扶我一把。”

“行,快。”那房東也有點不好意思,訕訕一笑,半扶半抱的,把楊問挪了出去。

楊問抱著書包,坐在地上,看著房東往外挪傢俱,其實也就是一個破櫃子一個破桌子,這人手腳真笨,一路磕絆…明天要開學了,高二文理分科,他選了理科,其實他對數理化也沒有什麼特殊愛好,但是他討厭人類歷史,看不懂人類政治,對人類地理缺乏興趣。不單是他自己,全夢城願意上學的青少年妖怪,都是理科生。

屋裡,房東一聲大叫,見鬼似的。

楊問立即清醒過來,那條斷腿還在下呢。

他撐著地面,咬牙站起來,扭頭就要跑。

“站住!”房東追出來:“你小子是殺人犯——站住!”房東三步兩步繞到楊問前面,抄著個拖把,他也有點害怕,仔細看看,這小子手裡沒有兇器,才揚起拖把:“我說你怎麼不肯挪窩呢,我還真沒看出來!”

“不是…”楊問一句話沒說完,拖把當頭打過來,他伸手去擋,軟綿綿的一點力氣也沒有。房東一隻胳膊勒住他喉嚨,一隻腿彆著他的左腿用力一扳,楊問掙扎著,被拖了兩步,房東狠狠踢在他膝彎上。

楊問聽見了一聲細細的“喀拉”骨頭錯位了,初生的神經一起發揮效用,痛得鑽心,他摔在地上,整個腦海一片空白。他的臉貼在地上,這裡真髒,到處是垃圾,水管子一直有點漏,門前的空地永遠是溼漉漉的。

“這要是讓你跑了,到時候我吃不了兜著走。”房東稍微鬆口氣:“這年頭的小孩太嚇人了,長大了還不一定是什麼貨呢,真晦氣…”手心裡那個薄薄的撥片,刺得手掌生疼,楊問能覺到它有破繭而出的渴望。

“叔叔你輕點,我的腿——”楊問低聲哀求。

“別套近乎,誰是你叔叔,我有你這麼個侄子也把他掐死算了!”房東一錯神:“你嘴裡是什麼?”他捏開楊問的嘴巴,裡面什麼也沒有…不可能的,剛才明明看見有一塊小石頭,在這麼暗的天下,依稀有光芒轉。

殺人總是有動機的,最常見理由是為了越貨。

房東的眼神透著貪婪,他看看屋角的晾衣繩,改變主意了。

他想怎麼樣?他想殺掉我嗎?楊問死死捏著匹克,揮出去,只要揮出去,就一下…那樣就成了和寧也雄一樣的…東西。他大聲喊起來:“救命——”這附近不是沒有人,小院開外十五米就是一條“衚衕”或者說是破爛房屋的後牆與後牆組成的一條半米寬通道。做飯的時間,各家各戶的飯菜香氣能一起鑽進楊問鼻子裡,偶爾帶個籃球回來拍兩下,左鄰右舍一片謾罵聲。可是當他喊救命的時候,這座城市安靜得象死掉一樣。

是報應嗎?林舜好心去扶那個老頭時,他也曾冷眼旁觀,順便譏諷了幾句。

天黑了,今天的夜晚,來得特別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