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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自古名將如美人,不許人間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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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袖/添/香,清顏如夢轉眼就過了三個月,連著下了幾場小雪,眼看著新年都過完了,蕭北辰也沒回來,林杭景的身體一比一好起來,只是偶爾會犯咳疾,但也並無大礙,人卻漸的消瘦,她平裡也不說什麼話,只留在房間裡安安靜靜地看書,一看就是一整夜,時常是直接靠在沙發上就睡著了。

北新城的冬天本就很冷,到了夜裡,天氣越發地寒起來,月照下來,映照著滿地的雪,一片冷浸浸的白,花汀州里的熱水汀燒得很旺,卻是一片暖洋洋的,這一夜裡,主臥室裡還亮著燈,雲藝悄悄地走進房間來,果然看杭景已經靠在那裡睡著了,她便躡手躡腳地拿了毯子來給杭景蓋,杭景孤零零地睡著沙發上,竟是瘦怯怯的可憐,一手還握著書,呼很輕,眼睛下面便是隱隱地一片疲憊的青,雲藝看她那樣,心中老大不忍,差點掉下眼淚來,照顧好了杭景,才退出去,輕輕地掩上門,預備著一會再上來看看,才走下了樓梯,就聽得門外的崗哨一聲“立正!”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雲藝一聽就知道是蕭北辰回來,一抬頭就見蕭北辰披著件黑軍氅從門外走進來,身後便是副官郭紹倫和警衛連的人。

雲藝上去,叫了一聲“三少爺。”蕭北辰黑的軍氅上還落著些薄薄的雪花,他也沒說什麼,轉身就往書房走,雲藝忍不住道:“三少爺,少夫人這幾整夜整夜的看書,眼睛都熬紅了。”蕭北辰的背影無聲地一頓,卻沒回頭,說道:“那就勞煩雲姐多照顧照顧她,讓她早點睡,她身體又弱…”雲藝索道:“我們是勸不住少夫人,誰都知道少夫人這樣一直不睡,竟是要等人的,到底要等什麼人,三少爺更是清楚,如今三少爺這樣狠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又算個什麼,何必跟著著急呢。”那一席話說得乾脆利落,蕭北辰轉過頭來,只淡淡地看了雲藝一眼,雪亮的目光讓雲藝略微忐忑,再也不敢說什麼了,他卻已經把視線移開,抬起頭來往樓上看看,目光深邃如星辰,默了片刻,將系在頸間的軍氅釦子解開,往下一掀,雲藝忙伸手來接住,蕭北辰也不說什麼,抬腳上了樓。

侍衛室二處主任陳登平正在侍衛室裡和幾個剛換崗回來的衛戍說話,一轉眼就看副官郭紹倫走進來,忙站了起來,道:“總司令到了?”郭紹倫撣了撣衣服上的雪花,應了一聲,道:“上了樓了。”陳登平心領神會,揮手示意那幾個衛戍出去,才坐下來將桌案上剛沏好的功夫茶端了一盞給郭紹倫,郭紹倫渴極了,接過來那茶來不管三七二十一就一飲而盡,道:“陳主任,借你辦公室用用,我眯上一覺,明兒一大早還要去火車站接人。”陳登平接回茶盞,道:“到底是什麼人?還要郭副官出馬。”郭紹倫把外套和武裝帶都掛在了門旁的衣架上,道:“自然是大人物。”迴轉身坐到陳登平的面前來,看著陳登平沏茶,那茶香嫋嫋地漾滿了整個侍衛室,郭紹倫默了片刻,方才緩緩道:“陳主任,西線準備開戰了!看情形就在這幾。”陳登平沏茶的動作一僵,熱水便溢出了茶盞,脫口道:“這麼快?!”郭紹倫的目光停留在那桌案上的水漬上,淡淡地道:“南面中央政府只做縮頭烏龜,一味苟安,如今扶桑人把大部分的兵力都投入到了西線,對江北二十四省虎視眈眈,妄圖一舉侵,西線戰事,一觸即發,這半個月總司令將江北的穎軍做了全面部署,毫無退讓之意,”他頓了頓,抬起頭來看看陳登平,道:“看總司令的決心,穎軍和扶桑軍定是要決一死戰了!”主臥室的門是虛掩著的,從門縫裡依稀透出點光亮,柔柔地瀉在走廊裡紅的地毯上,地毯上織著的踏雪尋梅的大花樣越發地清晰起來,蕭北辰卻只站在門外,從銀質煙盒裡取出一菸來咬在嘴裡,按下打火機,那突然躍起的一道小小的火苗映亮了他烏黑的眼瞳,緊接著,眼前便升起了嫋嫋白煙霧,他低著頭將那支菸到一半,呼居然不自地急促起來,這樣的心慌意亂讓他隨手便將剩下的半支菸丟到了一旁的盆栽裡去,還是伸手去推那扇虛掩的門,四下寂靜,他一步步地走進去,那地毯極厚,踏上去綿軟無聲。

粉紅宮紗燈罩散出柔柔的光芒來,玻璃書格子裡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幾十本書,寶藍絲絨沙發旁的花架上擺放著一隻元鈞窯花口瓶,裡面隨意著幾隻粉梅,主臥室裡,便有著一股淡淡的梅香,溫軟清雅。

他走到沙發前,默默地站住。

林杭景頭枕著軟枕,蓋著暖暖的毯子,安靜地蜷在絲絨沙發上睡覺,黑髮如雲般傾瀉下來,烏黑的眼睫齊刷刷地貼伏在雪白的肌膚上,似乎是隱約聽到了些聲音,她的嘴輕輕一動,便模糊地低聲叫了一句“…雲姐…給我杯水喝,我口渴得很…”那低微的一聲讓蕭北辰如夢初醒,忙轉身去一旁的茶几上倒水,手指微微有些發顫,竟然得茶几上水跡斑斑,才將那一杯水倒完,轉身端水到了林杭景的面前,俯下身去喂她水,林杭景睡的糊糊,微閉著眼睛就著送到邊的杯子喝了幾口,才略略有些清醒,忽覺得鼻息間竟是淡淡的菸草氣息,她本還半睡半醒,這會兒心卻陡然就是一跳,慌地睜開眼睛,只見蕭北辰就在自己面前,那一張輪廓分明的面孔依舊英如昔。

林杭景這樣乍一見到他,如此的猝不及防,剎那間心跳便如擂鼓一般,竟被那一口水嗆到,慌捂著嘴低下頭去,就是一陣咳嗽,蕭北辰扶著她,不住道:“你這是急什麼?看把自己難受成這個樣子。”林杭景連著咳了幾聲,才覺得好些,那目光也漸漸地寧靜下來,聽得他說話,抬起頭來看了蕭北辰一眼,半晌靜靜地推了他的手,從沙發上站起來輕聲道:“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吃了晚飯沒?”蕭北辰只是默默地,把目光停留在她的臉上,見她穿著一件粉絲質睡衣,睡衣很長,軟軟垂下來,她果然瘦了很多,下巴很尖,卻襯的那雙眼睛越發地大了起來,眼波盈盈澄澈,如雲一般溫軟。

林杭景看他不說話,便微微一笑道:“我叫雲藝去端晚餐來。”轉身便要走出去,蕭北辰伸手來握住她的手,道:“不用了。”他的手心一片暖熱,她的手指卻是涼的,他略蹙了蹙眉頭,忍不住道:“你看你這手,冰成這樣,好好的怎麼不去睡?”他語氣多了一點點責備的意味了,林杭景從他的手裡回自己的手,靜靜地笑道:“本是想坐在這裡看會兒書的,不成想就睡著了,以後我不這樣就是了。”她那樣的平靜與其說是溫和,倒不如說是刻意的推拒與生疏,這樣的覺卻讓蕭北辰心裡一陣陣發堵,更是一陣心慌氣短,末了,只把頭轉過去,看著書桌的玉石鎮紙下壓著一頁寫了字宣紙,正是她的筆跡,他拿起來看,見上面寫的是“裁為合歡扇,團團似月明,出入君懷袖,動搖微風發。常恐秋節至,涼飆奪炎熱,棄捐篋笥中,恩情中道絕。”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顫。

林杭景才抬起頭來,看著他竟拿著那頁紙在看,便是一慌,忙道:“這個你不能看。”連走了幾步上來從他的手裡拿那頁宣紙,他卻略側了身,仍拿著那頁紙,低聲道:“以後不要再寫這樣的傻話。”林杭景的目光一頓,看了看他,輕聲道:“這怎麼又是傻話了?”

“這當然是傻話!”他回過頭來看她,心都被她狠狠地揪起來了,沒來由地便是一陣憤怒,只一字一字地道:“林杭景,這麼多年,我對你如何,你清清楚楚,你說我秋扇見捐,你這竟是故意來剜我的心了!”他那話說得堅定,深邃的眼眸裡透著幽深的光,林杭景抬著頭,怔怔地看了看他稜角分明的面孔片刻,便是柔腸百結,眼眶微微泛紅,道:“依你的說法,這竟又是我的錯了,我也不知道這是誰在剜誰的心,剜心是個什麼滋味,如今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她yu言又止,眼圈已經紅了,只靜靜地把頭轉過去,蕭北辰的目光深深地停留在她潔白的面容上,她的側臉如雪山上寧靜的水,透著最純淨的美,他呼一窒,口便一陣陣針扎般的疼,那樣一種不捨的盪成狂,幾乎要將他最後的理智消磨殆盡。

林杭景看著他的手裡還拿著那頁紙,臉卻是不太好的樣子,便輕聲道:“這原本就是我胡亂寫的,你若不喜歡,撕了也就是了,若再因為這個吵上兩句,那還真是沒趣。”他只站在那裡不說話,林杭景走上前來從他的手裡那頁宣紙,誰知手腕就是一緊,他已經抓住了她的手腕,緊緊地握住。

杭景心便一顫,抬起頭來便見到他黑曜石般燦亮的眼睛,更是深邃如夜一般,她心中狂跳,硬要去自己的手,卻不料他一下子就鬆了手,她猝不及防,身體朝後仰,他的手臂早就伸過來將她攬到自己的懷裡,低頭便深深地吻了下去,輾轉反側,滾燙濃烈的吻,就彷彿是生怕她出口拒絕一樣,他放任地用自己的嘴堵住她的,不給她機會出聲,這樣他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吻下去,近乎於貪婪地汲取那齒相依間的每一份美好,她被他幾乎是碎了一般用地抱在懷裡,整顆心都窒息般地緊,只能伸出手去抓緊了他戎裝的袖角,他奪走了她周圍所有的空氣,到最後,她甚至覺得自己就要因為無法呼而暈過去了。

他卻在這個時候放開了她。

林杭景如蒙大赦,連幾口氣,待那陣頭暈目眩稍稍過去,她才意識到自己還被他抱在懷裡,慌地抬起頭來,卻正對上他火炭般灼熱的的目光,她只羞得整張臉頓時火燙起來,忙別過頭去,那柔美的側臉鮮妍如桃花一般,恰恰是那樣的柔美讓他整整癲狂了半生,蕭北辰略一垂眼眸,一把便將她打橫抱了起來,林杭景被他這突然的舉動嚇得低叫了一聲,那烏黑的長髮如雲般從他的手臂間垂瀉下來,便如一個才溫暖起來的夢一般,一切都不再真實,那繡著百鳥朝鳳圖案的錦被上有著軟軟地香氣,攝人魂魄地浸入他們的呼中去。

爆發的便好像是可以焚燬一切的烈火,他恨不得將她到自己的身體裡去,四肢百骸都彷彿是要被這一場火焰燒著,那樣彷彿是要把對方的生命都徹底融在一起的滿足讓他瘋狂了,她再也承受不住,顫抖著伸手去推他,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低頭吻在她略有些紛亂汗溼的鬢角,貼伏在她的耳邊,沙啞著聲音道:“…杭景,我捨不得你…捨不得你…”那樣的低喃便好似敲打在百葉窗上的簌簌雪花,即便是萬般不捨,卻總要逝去,透著無可奈何的溫柔與依戀,而在元鈞窯花口瓶裡的那幾只粉梅,清致脫俗,卻彷彿是因為得到了最心的護佑,即便是在飄雪的冬,依然綻放得如此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