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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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辦公室是在教學樓旁邊的一座小樓。木結構,地板踏上去還嘎吱作響。技術人員在安裝設備,窗外學生們的讀書聲朗朗傳來。杜微言在走廊上微微遠眺,遠處群山如黛,許是因為下過雨的緣故,空氣清新溼潤,依稀就是王維筆下的詩句: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

在這樣一方天地裡,叫人覺得心曠神怡。

在這樣的地方工作、出差讓她想起另一個更漂亮飄渺的地方,有些像在詩意的世界裡棲居。

等到吃過午飯,又去市區轉了一圈,杜微言回到賓館的時候,總檯服務員喊住她:“杜小姐嗎?”杜微言猜想是行李送來了,疾步走過去,然而小姐笑容可掬,遞給她一個信封:“這是306號房江先生留下的。”杜微言怔了怔,下意識的伸手接過:“江律文?”

“是的。”轉身回房的時候,她忍不住,拆了信封看了看,其實裡邊不過是一張紙條,鋼筆字跡遒勁有力:回來之後聯繫我。

杜微言一愣,隨即苦笑,他可真瞭解自己。讓人轉字條,方法是原始。可如果自己不主動聯繫他,將來他問起來,人證物證都在,連狡辯的機會都沒有。

她將紙條放回信封,又進包裡,取出房卡開門進去。第一眼看見的,那個黑的行李箱已經橫在窗邊了。杜微言心中掠過驚喜,覺得鬆了一口氣。

暗釦清脆的咔一聲,她漫不經心的掀開,卻忽然愣在那裡。

箱子的正中,完好的放著一隻繡花鞋,只有一隻。

極烈極豔的紅,彷彿是枝頭石榴花,那串紅像是水,盪漾出來,將底下那件灰的t恤染上同樣的澤。鞋底納得很厚實,而鞋面上是緻的牡丹花紋,素綠葉被這紅到極致的顏一襯,竟也斑斕起來。

注視很久,杜微言慢慢坐在地毯上,將短靴和襪子一併脫下來,然後將左腳緩緩的伸進那隻鞋子裡。

不大不小,正好,彷彿這隻鞋子天生是為她而做。

白皙的腳背,紅緞的鞋面,穿上之後,腳型十分秀氣,像是古時的大家閨秀。

身後的門咔噠一聲打開了。小梁開了大燈走進來:“哎呦,行李已經拿回來了?”杜微言站起來,單腳穿著那隻鞋,還來不及脫下:“是啊。”小梁一眼掃見了,笑問:“哪裡買的紀念品啊?這鞋繡得好看的。”杜微言笑了笑,避重就輕:“家裡帶來的。本來是一雙呢。後來右腳的那一隻丟了。”她把鞋子脫下來,問小梁:“晚上沒事吧?我想隨便去轉轉。”她到總檯邊,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麻煩你,能不能給306號房間的江先生打個電話?”等了半天,小姐抱歉的說:“對不起,江先生好像不在房間裡。”杜微言鬆了口氣,語氣也輕快起來:“沒關係,謝謝你。”明武市是臨秀省經濟和地理的一道分界線。再往南,就是民族雜居,地形更加繁複,丘陵縱橫。而明武市內,已經算是漢族和各民族大雜居、小聚居,文化也獨具一格。

杜微言住的的賓館在老城區,道路都不寬,大都是碎石子兒鋪成,連兩旁的屋子都是石頭砌成,這樣的夜晚,有著別樣的幽靜。

她走了一會兒,忽然見到前邊的一個鋪面,燈光是橘黃的,暈染得那一片都帶著明黃的暖意,而吱吱呀呀的聲音傳出來,極熱鬧的樣子。

絲竹管絃,女人的唱,緩緩的在清冷的街道上陳鋪開,彷彿就是遊人在荒蕪的原野上走著,忽然就發現了一朵肆意綻開的花朵。

杜微言往那個方向加快了腳步。她知道這是這裡特有的一種戲曲,也算是儺戲的一種,這一次的文化旅遊開發中,這項戲曲也是重點要考察的項目。

原來是一個茶館,杜微言找了角落的一個八仙桌坐好,角度也不錯,可以將那個小小的舞臺看得清清楚楚。

伶俐的服務員已經從一旁繞了過來,用夾帶著濃重方言味道的普通話問:“要喝什麼?”杜微言還沒開口,已經有悅耳的男人聲音替她回答:“兩杯八寶茶。”燈光大都聚焦在舞臺上,茶館的裡的光線有些昏暗,人影幢幢,更是模糊不清。唯獨江律文的臉近在眼前,目光淺淺轉著笑意:“我從賓館追出來,轉眼你就不見了。還以為你走丟了。”臺上的那個女子戴了面具,看上去歲數也不年輕了,身形有些臃腫,聲音也說不上甜美,恰好接著江律文那句話,緩緩的唱了起來。

杜微言向他笑了笑,比了個“噓”的手勢,專心致志的開始看戲。

女人穿著大褂,手中抓了一隻鞋,和那個男人抱在一起,看這情景是在失聲痛哭。

其實臺上的男人女人,都過了中年,戴著線條獷的面具,更和俊美搭不上半點關係,儺戲的唱詞也不及崑曲越劇優美婉轉,大多是民間的方言對白,淺易懂。

那一幕漫長,卻又彷彿短暫。她像是在艱難的思索和回憶,以至於周遭的變化,倏然被拋在了一邊。

杜微言專注的看著,轉眼的功夫,那個舞臺上,已經空無一人。而茶館裡,看客們的聲音又響了起來,稀里嘩啦的,彷彿是風聲乍起。移開目光的時候,似是已經過了很久,杜微言慢慢的剝開眼前果盤裡的一顆花生,並不急著走。

江律文修長的手指在桌子的邊沿輕輕的敲擊,終於輕聲問她:“那個戲…演的是什麼?”杜微言抿抿,沒去看他,卻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江律文也忍不住,眉梢微挑,輕笑說:“你知道我聽不懂。”杜微言看他一眼,他坐在八仙桌的另一側,濃眉折起,眼底卻盡是笑意和無奈。

“這個故事啊,其實是和一項民俗有關。”杜微言一手支頤,不急不忙的說“我們回去吧,回去的路上我說給你聽。”幽長的小道上,似乎只有他們兩個人的身影。星光,月光,光芒轉之間,人影長長的拖曳在身前的地方。

“其實黑狗靈王的信仰是從紅玉那邊傳來的。一對男女,只要相愛,可以去靈王那裡山盟海誓,然後其中一人將一隻鞋子仍在靈王的廟裡。這樣,要是那個人變了心逃跑了,靈王就會憑著那隻鞋子,把那個變心的人找回來。”

“那個戲就是講這個故事。那個女孩子被惡霸搶走了,男主人公就求助於靈王,把女孩子救了回來。”江律文沉默了一會兒,淡淡的問:“真的有靈王廟麼?”杜微言雙手環抱在前,低頭走了一段路,才慢慢的說:“你說呢?”

“應該是沒有吧。”江律文拍了拍她的腦袋“我想,更大的可能應該是這樣。明武以前窮,有很多買進來的媳婦。當地人為了不讓那些女孩子逃跑,才編了這個故事來嚇人的。”江律文側頭看她一眼,語調冷靜卻不失柔和“你覺得呢?”杜微言搖搖頭,慢慢咀嚼著他的分析,良久,才嘆了口氣:“你的分析,可真煞風景。”又笑出聲音“江先生,你的專業,難道是偵探學?”江律文輕笑出聲:“微言,你也是科學工作者,難道也信這樣的東西?”啾啾的幾聲蟲鳴,天地肅清。

“其實那些東西,在沒有把握完全否決之前…我也不知道是該不屑一顧,或者堅信不疑。”女孩子的聲音很茫然,在偌大的空間裡傳開去,彷彿是青煙散開在空曠的平原上,最終還是嫋然飄渺,漸漸的失去影蹤。

接近九點的時候,對於這座素來寧靜而安詳的小城市而言,杜微言已經算得上是晚歸人了。她和江律文在電梯裡道別,擦身離開的時候,她似乎是察覺出他的言又止。

“微言…”電梯門即將合上的時候,江律文忽然伸出手,門被阻了一阻,又緩緩的向兩邊彈開了。

“嗯?”杜微言站在離他一臂距離的地方“怎麼了?”

“我想讓你知道,我不是隨隨便便的回來找你的。”他頓了頓“我已經離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