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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跟蹤的特務緊盯著李漢超。當高升炮一響,人群往這一圍的時候,他倆就站在裡圈了。王一民寸步不離地緊盯著他倆,他把那支小擼子暗暗從裡拔出來,握在手裡,站在他倆背後,看著這兩個小子互相拉扯,傳遞暗號。挨著王一民站著一位反會的骨幹,王一民也暗中拉他一下,向兩個特務努努嘴,這個人也就盯上他倆了。這兩個特務大概也覺著人單勢孤,心裡沒底,沒敢輕舉妄動。一直到外邊吹起警笛,槍聲一響,他倆覺時機到了,這才開始行動。這兩個傢伙第一個動作就是伸手到褲上去拔手槍,但是還沒等手槍拔出來,拿手槍的手已經被人牢牢地抓住,接著腿被人家一點,撲通一聲就倒在地下。王一民和那個反會的同志是同時動手的,幾乎一聲沒響就把兩個傢伙撂倒了。

這些動作就在李漢超腳下進行的,李漢超當然有所覺,但他卻連一眼都沒有往下看,仍然動地吶喊著。

兩支匣槍從倒下去的特務身上掉下來,人們驚訝地騷動了一下。

兩個特務掙扎著要起來。王一民想他倆已經認準了李漢超。放跑就會後患無窮。他一咬牙,一抬手,叭、叭就是兩槍,一個特務一蹬腿死去,一個狂叫著還往起爬,這時幾隻大手同時伸過來按住他,掐他的脖子,撕他的耳朵…

王一民甩掉沒有子彈的小槍,一伏身從兩個已經死去的特務身旁抓起兩支匣子一邊一支別在上。特務的帽子滾向一旁,墨鏡也和眼睛脫離了關係,王一民非常迅速地拿起來戴上,等他直起身來的時候,已經是槍聲四起,喊聲大作了。

李漢超正在喊著最後的幾句口號。

王一民急奔到站在凳子後面的劉身旁,急促地對他說道:“快!指揮撤走!”劉灰白,正在張皇四顧,聽見王一民要他指揮,一對圓眼珠子一逛蕩,忽然把手向外一指,對王一民發了一道命令:“由你領頭保護領導衝出去!要快!我在後面指揮全面戰鬥!”王一民答應一聲站到了李漢超面前。

這時李漢超已經講完話,從凳子上跳下來了。王一民手往外一揮說:“快換裝,往外衝!”李漢超在幾個同志幫助下,迅速地甩掉長衫,丟開草帽,改換裝束。

這時喊聲更緊了,核心部分的黨、團員等都面向外邊,拼死命抵抗著,槍彈呼嘯著從人們的頭上、耳邊飛過,接連著有人倒下去,血濺到同伴們的身上。但是這些手無寸鐵的同志就是不後退,不動搖,不逃跑,他們要用身圍起一道衝不破的屏障,保護住領導同志的安全。

李漢超換了一身短打扮。王一民已經把兩支匣槍握在雙手裡,對著李漢超,也對著周圍的同志們大喊了一聲:“同志們,衝出去呀!”人們讓出一條道,王一民領頭飛快地往外衝,面不遠正有五六名警察貓著,端著槍向人群跑來。王一民兩支匣槍同時開火,啪啪幾槍,三個警察應聲倒下了。剩下的幾個扭頭就往回跑。

這時場子上已經有很多人在和警察特務打著手仗。人們的眼睛都紅了,他們久已憋悶在中那股對敵人的仇恨,和集會上發起來的愛國熱情融合在一起,爆發出巨大的力量,無畏的勇氣。他們有的手無寸鐵,有的撈著一條木,或拽起一條板凳,就和揮著洋刀或端著槍支的敵人拼上了命。手中的傢伙掄飛了,就用拳頭打,用腳踢,用牙咬。有的已經犧牲在地,手還緊緊掐住敵人的喉嚨不放,使敵人與之同歸於盡;有的手指進敵人的眼眶裡,臨嚥氣時手裡還緊緊握著敵人的眼珠子。這是純粹的搏,這是真正的前仆後繼。前邊的倒下,後邊的緊跟上來,大刀長矛竟成了最受歡的武器。賣藝把勢場上的刀槍劍戟早被人們一搶而空,羅世誠從電線杆子上跳下來搶到手一條七節鞭,對著敵人就掄起來。他本來不會使這件軟中帶硬的傢伙,但是憑著他身高力大,和拼死命的戰鬥神,竟把敵人撂倒好幾個。肖光義這時候也跑來了,因為武器都被搶光了,他撲了一個空,什麼也沒撈到。當他正在四處搜尋的時候,發現王一民和李漢超一大群人正在吃緊。這時王一民已經開出一條血路,領著大家往前衝了一段。但是敵人已經認定這一夥人是集會的首腦,講話的那個共產黨頭子就裹在這群人當中,便從四面趕來,緊追不捨。王一民一看前邊攔擊的敵人已經不多,後面卻追來一大片。便忙找劉——他不敢喊,怕敵人把名字記去。李漢超旁邊沒有他,人群裡也沒有他,在這緊急萬分的時候他上哪“指揮全面戰鬥”去了?王一民正在著急的時候,一眼瞥見了謝萬,便往他身旁一靠,壓低聲音說:“你領著往外衝,我阻擊追上來的敵人。快!”謝萬答應一聲就向前邊跑去。

王一民讓過李漢超等一群人,舉槍就向追來的敵人擊。一連撂倒了四五個,但是這回敵人並沒有回頭跑,一來是人多,撂倒幾個不顯眼;二來是邀功領賞心切,所以仍然追逐不放,而且越來越近,槍也集中向王一民打來。王一民邊打邊退,這時正退到一家鞭炮鋪旁邊。這家鞭炮鋪既製作又零售,在正常情況下,前後屋總有十幾號人。這時已經跑得空無一人了,貨架子裡從上到下襬滿了形形的鞭炮和焰火。王一民一看心中一動,忙掉過槍口向一堆高升炮打去,幾個高升炮從貨架子上滾到地下,卻沒有爆炸。正在王一民想打第二下的時候,忽然看見肖光義像只貓一樣從鞭炮鋪房子後面竄過來了。王一民一見是他,馬上對他一指鞭炮鋪說:“快,點著!”機靈的肖光義真是一點就透,他一步就跳進鞭炮鋪裡邊,擦著一火柴往一堆高升炮上一湊,手還沒等撤回來,第一顆高升炮就響了,緊接著就像開了鍋似的,乒乒乓乓爆響起來,聲音越響越大,密度也越來越緊,直到分不清個數。

肖光義身上捱了好幾炮,他忙就地一滾,滾出了鞭炮鋪。

敵人是從鞭炮鋪右邊往這邊跑的,鞭炮鋪裡的情況他們本看不見。所以當鞭炮一響的時候,他們都猛然一愣神,以為是共產黨的游擊隊打進來了。加上王一民也趁這時機連打了幾槍,撂倒了幾個敵人,敵人便都收住了腳。有的愣怔怔地往前看,有的就地臥倒,也有的扭頭便跑。

王一民這時一把拉起從屋裡滾出來的肖光義,他的臉已經讓爆竹藥燎黑了。王一民對他一揮手說:“快撤!”兩個人彎著向李漢超撤走的方向追去。這時鞭炮鋪已經著起火來,烈焰騰空,炮響連天。敵人也看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便又聚攏起來,一窩蜂似的向前追來,當他們剛剛追到鞭炮鋪旁邊時,忽然一聲天崩地裂的巨響,把鞭炮鋪的房蓋一下拋上九天,一團墨黑的濃煙翻滾著向上衝起。霎時間那群敵人都從平地上消失了,就像被龍捲風捲走了一樣,一個都不見了。王一民和肖光義直覺得腳下的大地都晃動了一下。他們立刻收住腳步,回頭望去,就在他們一回頭的工夫,有一件黑糊糊的物件從空而降,嘔一聲落在他們面前不遠的地方,砸在地下起一股灰塵。肖光義嚇得一抖。王一民定睛一看,不由得也打了一個寒戰。原來是半截血淋淋的死屍,是從部斷開的,這是上半截,頭和臉已血模糊。一件掛滿濃血的警察制服撕得七裂八瓣,肩章只剩下左邊一個,是一道槓兩花的警尉銜,還是個偽警官呢。右邊不光是肩章沒有了,齊肩膀連胳臂都不見了,血還從那裡往外,肚子下邊更是沒法再看了。王一民忙把眼睛抬起來向鞭炮鋪方向望去,那濃煙還在往上升,頂上大,下邊小,像個蘑菇,路上沒有一個人影了。

“王老師!”肖光義仍然望著死屍說“這是怎麼回事?”

“可能是鞭炮鋪裡存著大量做爆竹的火藥,一下子爆炸了!”

“炸得好!真解恨!”

“別叫好了。羅世誠他們呢?”

“我攆你的時候,他們正在和敵人打手仗,沒出來。”

“糟糕!”王一民說著回頭看了看,李漢超他們已經沒影了。便對肖光義說“你趕快回家,哪裡也不要去,今天敵人會大搜捕的。明天要照常上學。”說完掉頭就往鞭炮鋪方向跑。

肖光義本已聽明白王一民的意思,卻拔腿跟著往前跑。王一民聽見腳步聲,回頭一看,一皺眉說:“你幹什麼?”

“跟你走!”

“回去!”王一民一抬手拽下墨鏡,圓睜雙眼,嚴厲地視著肖光義說“服從指揮,一步也不許往前邁,向後轉,走!”肖光義還想再說什麼,但一看王一民那嚴厲的樣子,便點點頭說:“王老師,您可保重啊!”說完眼圈一紅,猛一轉身,向前跑去。

王一民看他真的跑了,才戴上墨鏡,轉回身,貼著路邊,向前跑去。越離鞭炮鋪近,越使人到觸目驚心。所有房子的玻璃都碎了,有的牆倒,有的屋塌,有的只剩下幾柱腳頂著房蓋,有點像臨時搭的涼亭子,有的已經變成一堆瓦礫了。在那頹垣斷壁上貼著血模糊的片,殘存的電線杆子上掛著燒焦的破布,一具穿著警察制服滿身血汙的殭屍緊摟著電線杆子,一條崩掉股的死狗高吊在街樹上,紫紅的血不斷滴落下來,一隻炸掉‮腿雙‬的小雞;還在血汙裡撲扇著翅膀。有的房子像奇蹟一樣矗立在一片廢墟當中,裡面甚至還有活人在走動。但一看見拎著匣槍跑過來的王一民,就倏忽不見了。王一民知道自己現在這身打扮,很像個特務,誰這時候看見特務不躲呢,他可以一抬手就置人於死地呀。

那座方才滿屋都是貨物的鞭炮鋪,在這轉眼之間已經從大地上消失了,只在那房基下面留下個大坑,大坑裡還冒著熱氣。王一民顧不得再看這些景象,他一心只想著在市場裡還有自己的同志,他們正在那裡血。集會的指揮劉早已不見了,他到哪裡去了沒人知道,是犧牲了還是被抓去了,抑或是…總之,他是不見了,指揮官沒有了,只有戰士在各自為戰,這怎麼能行?一想到這裡他真是心急如焚哪!他加快腳步,向前猛衝過去。

當王一民跑到街口,快進市場中心的時候,他就放慢腳步,將身子緊貼在牆上,向拐角地方轉去。

市場中心裡面還有槍聲,喊聲。王一民探頭一看,已經沒有多少人了,甚至可以說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死人比活人還多。只有幾個地方還在拼殺,其中以兩面大紅旗下拼殺的人最多,有些同志大概要誓死保衛紅旗。紅旗真的沒倒,而且好像更紅了,嘩啦啦飄揚得更有勁了。在它附近,倒下的人比別處更多。

王一民一見這情景不覺心頭一熱,血直湧到臉上,舉步就要住那裡跑,但是剛一邁步,又收回來了,他忽然發現有一夥拎著手槍的傢伙正從斜角的地方,快步向這裡奔來。他注意一看,原來是葛明禮那一夥特務。葛明禮的大褂不見了,穿了一身白串綢的褲褂。在他前邊跑著幾個馬前卒。這真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王一民一咬牙,隱身在牆角里,舉起槍,勾動槍機,兩槍打倒了前面的兩個敵人,當槍口正指向葛明禮的時候,誰想槍彈沒有了!他忙又舉起另一支槍,但是狡猾的葛明禮已經隱身到一棵大樹後面去了,幾個活著的小特務也都藏起來向這邊開槍。王一民又打了幾槍,這一支槍也不響了。他真後悔自己方才為什麼不在路上找一找,也可能會找到支槍呢。現在有槍等於沒槍。他覺得不能再和他們糾纏了,街口已經被他們封住,自己必須儘快地到紅旗下邊去。他扔掉一支槍,只拎著一支沒有子彈的槍,翻身貼牆往回走。走到一堵磚牆下面,他把匣槍往中一別,一縱身,手扳住牆頭,又用腳一點,一弓身子,就上去了。他沒有再往下跳,踩著牆頭就往另一條街方向跑,他跑得像走平地一樣快,一口氣就到了另一個牆角。他翻身跳下牆頭,又穿過幾層院落,橫穿了幾條街道,約莫離紅旗的地方比較近了,又貼著牆向市場中心跑去。這時雖然還是正午,但是已經家家閉戶,路無行人。所以他很快就跑到了街口。探頭一看,前邊不遠就是紅旗下的戰場,那裡白刃戰打得不可開,一群警察搶著洋刀和拼命抵抗的群眾混戰在一起,有的還扭成一團,像走馬燈一樣團團轉;有的互相接在地下翻滾,這樣的戰場任何槍支都已經失去了效用,歷史在這裡倒退了一百年,武術、氣力和勇敢成了克敵制勝的主要因素。

王一民用眼睛在左近略一搜尋,發現有一把鬼頭刀扔在一具死屍旁邊。這是一把真正的鬼頭刀,刀背很厚,白的刀鋒著太陽直放光。他猜想是市場上練武術那幫人的應手傢伙,正合自己的心意,於是便將身子一伏,像三級跳遠運動員一樣,接連幾跳,就跳到鬼頭刀前邊,他足未停步地順手一,就把鬼頭刀抓到手裡,沉甸甸的分量正好。他又接連幾跳,便跳進了戰場。在敵人還沒有看明白的時候,他的刀片掄起來了。刀片著太陽翻著白花,閃著寒光,帶著風聲,嗖,嗖,嗖!敵人中發出連成一片的慘叫,在慘叫中有的洋刀飛了,有的掉胳臂,有的掉腿,有的肚皮開花,有的腦袋搬家。那些打紅了眼的革命群眾,開始也都愣住了,不知從哪裡來了這麼一位飛將軍,簡直像趙子龍再世,關雲長顯身一樣,一霎時就把敵人打得落花水。那幾個反會骨幹,一眼認出了他,便發出一陣狂喜的歡呼。王一民這時一邊砍殺敵人,一邊向革命群眾喊著:“快撤!快!快!分散開走!通知所有的人,都撤!”反會骨幹是完全聽他指揮的,便領頭往四邊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快撤呀!走哇…”有一個敵人聽見有人指揮撤退,便也跟著喊起來:“他們要跑啦,快來…”下面的話還沒喊出來,被王一民一刀從嘴角上砍下去,半邊臉都張開了,真成了血盆大口。王一民回手刀又一帶,上半截腦袋就全掉了,撲通一聲倒在地下。

敵人招架不住了,一邊打著一邊往後退。王一民和他們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他知道在此時此地一和他們拉開距離,就會遭到槍擊。這時候只剩下三四個敵人了,王一民本可以三下五除二就打發他們回老家去,但是他發現他們正在往自己方才出來的那條街口方向退,這正是自己想去的地方,藉著這幾個送死鬼的掩護,自己還可以安全退進街口。他不但要著他們快退,而且還要掌握方向,用帶著風聲的刀光著他們往自己需要去的地方退。那幾個傢伙還真聽他指揮,很快地就退到街口前邊去了。王一民一看到地方了,就使出了真正的本領:手疾眼快!刀不虛發,喀,喀,喀,轉瞬間敵人全趴下了。他鬆了一口氣,甩掉鬼頭刀,剛要到幾十步外去撿落地的警察手槍時,忽聽身後不遠的地方傳來了清脆的槍聲。他急回身一看,原來是一個便衣特務,正陰險地隱身在一棵樹後,用匣槍瞄著往四處撤退的群眾。這個特務並不亂放槍,瞄準後放一槍,一槍就打倒一個。現在他正在瞄著一個反會的骨幹,那個骨幹跑得很快,特務正用槍口追蹤著。王一民一看那隻落地手槍離自己還有幾十步,撿槍來不及了,便一伏身幾步衝到特務背後,左腳剛落地,右腳已經飛起,叭一腳正踢在特務端槍的右胳臂肘上,特務媽呀一聲,槍從手裡飛出去,就在槍離手的同時,槍也響了,子彈飛空,那個同志也跑沒影了。

王一民隨著槍聲一縱身跳出去,他正想去拿特務拋出去的那支手槍,就見幾顆子彈叭,叭,叭打在手槍附近,從地下掀起的土坷垃塊打在他的臉上,很疼。他忙一閃身,又往後一跳,想躲在那棵大樹後面,哪知那個被踢的特務這時還站在樹後,呲牙咧嘴地甩右胳膊呢。王一民一跳正好跳到他身旁,他忙伸著左手向王一民猛撲過來,一邊撲一邊說:“好小子!我算找到你了!你…”他這句話還沒說完,肚子上已經捱了王一民一腳“哎呀”一聲一打晃,王一民的掃堂腿又過來了,他又喊了一聲媽,便仰面朝天實實惠惠地摔在地下。直到這時王一民才看清他那瘦得皮包骨,紅不紅,紫不紫的臉,原來又是這個花臉特務!方才他在生魚鋪裡耀武揚威,現在又跑到這裡來打冷槍,王一民一咬牙,剛要跳過去置他於死地,後面槍聲又響起來,而且子彈都是在耳朵旁邊飛過去的。自己顯然是被危險的對手盯上了,現在又是手無寸鐵,怎能再遲延。他忙一哈,騰,騰幾步竄進街口,隱身在牆角向外看。這一看明白了,原來追逐他打槍的正是葛明禮和他的嘍囉們。葛明禮在後邊,幾個小特務在前邊,一齊向這邊跑來。這時只見倒在地下的那個花臉特務,抬起半截身子往他這邊指著,喊著:“抓住他!他是反滿抗的要犯!在紀念碑前作案的就是他!快抓呀!抓要犯哪!

”他的手顫抖著,眼睛裡冒著恐懼和仇恨的藍光,聲音也完全嘶啞了,像是瘋了…讀者當然已經知道,這個花臉特務就是秦德林了。這小子對紀念碑前那一幕記憶太深了。他臉上那些到現在還不褪的標記總提醒他重憶往事。今天他冷槍放得正得手,忽然端槍的右胳膊捱了一傢伙,這傢伙的滋味和紀念碑前那一下子一模一樣,打的部位都沒有錯地方,正在位上,而且比那次還狠,使他在一時之間右半身都麻木得不能動了。這一下子真是直通他那大腦皮質的記憶之門了,使他立刻就想起紀念碑前那武藝超群的人了。接著,王一民的掃堂腿又過來了,這下子還和“紀念碑”前的滋味一樣,這樣他完全斷定眼前這個人正是他們踏破鐵鞋無覓處那個神秘的人了,於是他就拼出全身力氣喊起來。

這些喊聲王一民都一字不漏地聽到耳朵裡,他也猛然一驚,這個花臉特務是怎麼認出自己的?而且這樣肯定…他當然想不明白,他腦子裡沒留下那“記憶之點”怎能聯想到紀念碑前邊那一幕呢?

這喊聲葛明禮當然也全聽清楚了,而且他完全相信秦德林,因為只有他和紀念碑前那個神秘的人接觸過呀!所以葛明禮也立刻被刺得興奮、緊張起來,他剛想領著特務們往上衝,但他忽然又站住了,他想起秦德林告訴過他:這個人槍法特別準,在那麼黑的夜裡,兩槍就撂倒兩個人。現在在這光天化之下…我的媽呀,還是讓他們往上衝吧。想到這裡,就一邊指揮著小特務們往上衝,一邊又招呼遠處的警察、特務往這邊來。他自己卻在這一連串的叫喊聲中藏起來了。

子彈不斷地向王一民來,王一民知道這時轉身就跑很可能被亂槍擊中,必須先給敵人以致命的打擊,然後才能撤走。他不顧密集的子彈,忙跳到街心,趴在地上,迅速地從幾個被他打死的警察身旁拿起兩支匣槍,然後,原地不動就對準向他跑來的特務,叭,叭,叭放了幾槍。特務群裡又有人應聲倒下了,他們在鬼一樣的嚎叫聲中呼啦一下散開了。王一民藉著這個間隙,一跳站起來,隱身在牆角處,又一連打了幾槍,特務也在隱蔽的地方向這邊還擊,兩方面形成了對。按理王一民這時候本可以撤走了,但他卻沒有撤。他一邊還擊,一邊用眼睛緊張地搜尋著。他在搜尋特務頭子葛明禮,他多麼想在這難得的時機一槍打死這個民族敗類!能夠親眼看見他倒在自己手下,宣佈處他死刑,該是多麼大快人心的事!但是這個狡猾的老狐狸卻不見了。

王一民還不死心,還在搜尋。正在這時,他忽然發現遠處有兩個警察架著一個大個子往王麻子膏藥鋪那個方向跑。大個子在掙扎,在拼命…哎呀!不好!那大個子是他的學生羅世誠!天哪!羅世誠被捕了!他幾乎沒經過思索就一下子跳出去,身子往外一,子彈就發著可怕的絲絲叫聲飛過來了,他覺得大腿好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樣,冷丁一抖,他就勢往前一撲,臥倒在地下了。

敵人以為他再也起不來了,都要爭頭功,捉要犯,一下子都從隱蔽的地方跳出來,向這邊跑來…

王一民的腿部受了傷,他摸了一下,是在大腿暄的地方,沒傷骨頭沒傷筋,也沒傷動脈,但心裡有了底。他估計只要他趴在這裡不動,敵人就可能認為他被打死了,會一擁而上。他把兩支匣槍準備好、他這裡剛端好槍,急的敵人已經一窩蜂似的衝過來了。王一民一咬牙,譁——兩梭子子彈都放出去,敵人慘叫著,橫七豎八地倒下去了。剩下幾個未被打中的轉身就往回跑,比兔子跑得還快。

王一民趁這時又往警察架著羅世誠的方向望去,完了,不見了!親愛的學生,並肩戰鬥的同志,羅世誠被敵人抓走了!王一民直覺心往下一沉,鼻子一酸,眼淚在眼邊上轉,他還在想怎麼辦…

這時,從對面遠處傳來摩托車馬達的轟鳴聲,往回跑的敵人也站住了,看樣子又要捲土重來。王一民只好一咬牙,扔掉手裡已經打空殼的槍,又從一個死警察的身旁抓過一支槍,然後爬起來,溜著街邊往前跑,腿有些疼,但是並沒有減慢他前進的速度。這時他也覺得臉上發癢,用手一摸,黏糊糊的,張手一看,原來是快要凝結的鮮血。怎麼回事?臉也出血了?他忙又使勁抹了一把,不疼,拿下手細看,原來是小土塊和血混在一起,這時他才明白,這都是在血戰中濺到臉上的。想到這他又低頭一看,哎呀!身上幾乎沾滿了血,真像從死人堆裡鑽出來的一樣。從身上他又想到臉上,一定也成了血葫蘆。就這個模樣,跑到哪裡也不行呵,好人會被嚇壞,壞人就要動手。這可怎麼辦?必須立刻改變這面貌,怎麼改變呢?敵人已經追來了,刻不容緩,哪還有改裝、更容、洗臉的時間?而且這衣服到哪去找哇!他急出了一身冷汗。猛然間,他想起了一個既冒險又保險的地方,而且很近。

後邊的人追上來了,而且聽到了喊聲,他回頭一看,還沒進街口,於是他又翻上了一座牆頭,看了看方向,就往想好的那個地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