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黑幕驚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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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麼亂打聽,還是打聽不到實質的內容,要不…”強逸凡試探地將目光停留在父親臉上。他一方面在猜度父親的心思,一方面又急著為父親想辦法。
“你說。”強偉道。
“我想把這事給香港的商業組織去做,他們會在你指定的時間內,將對方的詳細資料還有商業動機一併查清。”
“你咋不早說?”強偉“騰”地彈起身子。這主意不錯,他咋就沒想到呢?
“不過他們收費很高的,你可得有心理準備。”強逸凡笑著說。
“行,你幫爸聯繫,不管多少錢,爸出。”強逸凡終於確信,父親心裡,是對瑞特公司充滿懷疑的。可父親憑什麼要對瑞特公司產生懷疑呢?從他調查的情況看,瑞特公司並無不良商業紀錄,它的每項投資,都符合商業準則,而且這些年它在中國大陸的業績不錯,在國際投資界也已產生了一定的積極影響。
談完瑞特公司的事,父子倆才把話題轉到家務事上。強逸凡在香港,也有兩年多沒回來了,強偉對他的工作還有生活,知之甚少。這是一對很少坐在一起的父子,平常打個電話,也是三言兩語,簡單到家。這一次,強偉是想抓住機會好好跟兒子聊一聊的,特別是關於兒子的婚事——他都三十出頭了,再不成家,像什麼話?沒想到強偉剛問了一句,強逸凡便不耐煩地說:“爸,能不能談點別的?一回家,媽老問這事,你也問,好像這次回來,是想我成家似的。”
“誰你了?這些年我們哪跟你提過這事?都說讓你自己決定,可你也不能老拖下去。我跟你媽快退休了,你不結婚,我們退下去做什麼?”
“退休?爸,你說這話有點早吧?你還風頭正健呢,就不想到省上再幹幾年?”
“少扯我,說你!”
“我就那麼點事,有啥說的?還是說說你吧。這次回來,我看你信心蠻足的,說說,是不是又有野心了?”強逸凡嬉皮笑臉地說。在父親面前,他遠比在母親面前自在,啥話都敢講。
“又亂扯了是不?我問你,你拖著不結婚,是不是心裡還有思思?”
“爸!”強逸凡像是被父親一語戳痛了,臉上一陣通紅,情不自地尖叫了一聲,黯然垂下頭去。
強偉見狀,心裡一陣難過。兒子有兒子的傷痛,他不該亂問,可他實在是忍不住了。
片刻的尷尬後,父子倆同時抬起頭,相互對視了一陣兒。強偉說:“這次回來,打算呆多久?”強逸凡道:“一個月吧。也說不定,就看工作進展得如何了。”第二天,談判正式開始。強偉在電話裡叮囑曾副主任,千萬別心急,要穩紮穩打。曾副主任說:“強書記請放心,我們會把握好節奏的。”強偉笑了一聲:“又不是跳舞,哪來的節奏啊?心裡有數就行。”曾副主任“嗯”了一聲,就忙著去會議室了。強偉坐在辦公室裡,心情突然就放鬆下來。談判就是這樣,沒開始前,你的心是緊著的,充滿了種種猜測,一旦雙方坐到了談判桌上,心裡那弦就會徹底鬆下來,因為這時候再緊張,就顯得你準備不足,把握也不大。
強偉是不喜歡打無準備之仗的。
上午十點,強偉正在看兒子給他的一份香港大旗國際投資公司的戰略規劃書。兒子沒說什麼,只是讓他隨便看看,作個瞭解。這時候,審計局張局長帶著一位姓曹的會計師進來了。張局長說:“強書記,查出問題來了。”
“問題?”強偉從材料上抬起頭來,顯得有些意外。
張局長的神情很是不安。他是一個月前奉命帶人核查河化集團老賬的,當時強偉並沒多代什麼,只是說,河化要跟瑞特合作,我們得把家底子清,免得自己家裡有幾升米都不知道,就跑去跟人家顯富。他也沒往深裡想,帶著幾位審計師進入河化,緊張有序地開展起工作來。誰知查著查著,就發現了重大問題。
“我們在審計中發現,河化當年兼併幾家中小企業時,存有嚴重的財務違規問題。”張局長儘量斟酌著詞句,想把問題說得輕一些。
一聽是違規,強偉剛剛蹙起的眉頭重又舒展開來:“違規問題肯定免不了,考慮到當時的特定情況,可以理解。”
“強…書記,不是一般的違規,是…”
“是什麼?”強偉的聲音忽地變緊了。他從張局長臉上,看出了某種不祥。
“這麼說吧,河化有借兼併企業,往外轉移資金的嫌疑。”
“轉移?往哪兒轉?”
“我們懷疑,是有人藉機洗錢,也就是…貪汙。”張局長終於說了實話。
“貪汙?”強偉的目光定格在張局長臉上,身子也似乎僵住了,半天,聲音低沉地問:“數額呢,有多少?”
“三千多萬。”
“三千多萬?!”強偉震驚了,他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而且是在這種時候。
“還有一件事,河化集團五年前從廣州購買了一套設備,這設備買來後一直放在下面一個分廠裡,安裝了一半,一直沒投入使用。我們瞭解了一下,職工反映說,是上當了。我們也找過當時主管設備的副總,他支支吾吾,說不出個道道。”張局長又說。
“多少錢買的?”強偉的聲音越發吃緊。他真怕再查出什麼來。
“三千二百五十萬。”天,又是一個三千多萬!
“從哪兒買的,你們查了嗎?”
“廣州一家叫宏遠機械的公司。據我們向廣州方面瞭解,這家公司三年前就倒閉了。”
“宏遠機械?”隱隱約約的,強偉覺好像聽說過這家公司,但一時又記不起這是哪年哪月的事了。
“這事有什麼問題嗎?”他有些遲疑地問。
“如果我們判斷得沒錯,購買這套設備本不是上了誰的當的問題,因為按照該設備的說明書,河化集團幾個分廠都用不了這設備。其質可能跟前面一樣——有人借採購設備洗錢。”張局長的聲音很沉重。強偉聽了,越發覺沉重得緩不過氣來。
兩個三千萬,都是在他眼皮底下挪走的,他卻對此一無所知。難怪每次一提審計,有人就要跟他急,跟他翻臉,原來…
“除了這兩項,還有別的嗎?”
“這是兩筆大的,另外還有兩筆小的:一筆五百萬,是作為廣告費用支出的,但找不到廣告合同,廣告公司的發票是從其他渠道買的,三張全是假髮票;另外一筆三百多萬,也跟廣告有關,是贊助了一場汽車拉力賽,手續也不是很全。”強偉“哦”了一聲,其中半是無奈,半是頹喪。
派審計人員進河化,是強偉心裡早就有的想法。他到河陽後,河化雖是年年搞審計,但年年的審計報告都一樣,只反映些雞蒜皮的事,比如招待費超支,比如差旅費過高,還有就是私設小金庫等各單位都有的共問題。深層次的問題,一次也沒反映上來。不是說強偉就認定了河化有深層次的問題,從他在昌平當市長,對鎳礦公司的管理中總結出的經驗看,這麼大一家企業,每年銷售收入十個億,經手的資金更是高達幾十個億,監管稍稍不力,就會有巨大的資金黑出現,因此,他一直放心不下。河化走下坡路後,他心裡更是捏著一把汗,生怕哪一天就給曝出一個驚天黑幕來。他幾次要往河化派審計組,但不是這邊干擾,就是那邊阻撓,結果一次也沒派成。這次河化要跟瑞特合作,項目談成,河化就成了別人家的媳婦,再也不用他這個婆婆心了,趁此機會,強偉就想把歷來的賬目徹底審計一番,算是給河陽一個代。當然了,他心裡也盼著賬目能幹淨,能通過審計。畢竟,查出問題來,誰的心情都不會好受。
可是…
聽完張局長的彙報,強偉思考了一會兒,叮囑道:“這事先不要張揚。你們在小範圍內再把問題核實一下,必要時,可以找河化的前任老總問問。我想這麼大的兩筆資金,他不會啥也不知道。還有,審計的事,暫且不能讓外界知道。你們還是按原來的說法,就說是搞資產評估。明白我的意思嗎?”兩個人都點了點頭。這話強偉已叮囑了多遍,他們不可能不明白。
送走客人,強偉就再也看不進什麼戰略規劃書了,腦子裡昏沉沉一片,心裡更是漆黑一團。兩個三千萬,數額驚人啊!他連了幾口冷氣,腦子裡忽就冒出齊默然那張臉來。憑直覺,強偉斷定:這兩個三千萬,都跟齊默然有染。四年前,正是他一手將河化前老總調到了銀州,安排在省經貿委任職,那老總離任時,齊默然還再三示意,不讓河陽方面搞離任審計。還有,兩年前齊默然執意要讓周鐵山收購河化,是不是也想借這一手,徹底將河化的舊賬一筆抹掉呢?
強偉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