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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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陣自心底泛起的悸動讓方羽從夢中睜開了眼睛,暗夜的房間中,在被外的手臂上,寒在一種詭異的寒意刺下不自然的豎立著,臉上的皮膚在不停的收縮、繃緊,房間裡的溫度在飛快的降低,一股越來越強足以撼動靈神的殺意,一波又一波不停的刺著他體內早已經澎湃的氣機,氣機以一種從未體驗過的運行方式迅速調整著依舊躺在被窩裡的身體,不自覺的,他平裡清澈若水的雙眼在夜的暗影裡逐漸放大,放亮,散發出深邃、飄忽而又帶著要噬一切的有若黑般幽暗莫名的異光。
臉上也如同鐵鑄了一樣不再有任何的變化動作。一切象靜止了一般的暗寂!
幽暗中一點彷彿來自虛無的綠光忽地就在房間的角落裡亮起,朦朧的光影在搖曳中逐漸放大,不過眨眼的工夫,越來越大的綠影就映的房間裡蒙上了一片綠幽幽的碧光。綠影閃動,一隻鶴樣的東西在飛速的成長,另一邊的上,僵硬了一樣的方羽依舊連動都不動,只是身上的棉被象和綠影的漲大有了聯繫似的,以同樣的速度,自己無聲無息的往腳下蛻去。
漲大到三尺方圓的綠影“曝”的一聲輕響,爆出耀眼的光華,滿屋綠星飛濺處,一隻三尺左右的綠鶴展翅,箭一般的往上來,勁氣一漲,已經蛻到角的棉被有了生命一般自上立起、展開,準確無比的罩向綠芒,轉眼又在光華過後的黑夜裡冉冉落回空無一人的角,房間裡,一切又歸於平靜。
漫天雪舞,在空氣急速的閃動裡,一臉怒意的方羽幻現在離家不遠的龍首山不高的山頂上,漫天的大雪夾雜著細小的冰凌不斷撲打著他只穿了睡衣的身體,卻帶不動他身上一絲的衣袂和披散到肩上的長髮,**的雙腳穩穩的站在厚厚的雪地上,穩若磐石的右手裡,已經變成暗綠的大鶴掙扎著,撲騰著,綠光動處,在雪夜裡揮灑出一片片慘淡的綠。
“如果再不給我滾出來,我就煉化他的元神,讓他永遠消失在這天地之間。”勉力壓制著洶湧的怒氣,方羽不帶一絲情的聲音在山頂上遠遠傳開,此刻,拔的身影周圍,彷彿有一層看不見的氣旋,隔開漫天的雪舞,形成一個五丈方圓的怪異空,空裡宛如魔神般立的身影,掙扎的大鶴,慘淡的綠,組合成那麼的妖異一幕。
“天地玄黃一道宗宇宙洪荒歸宣真!”隨著一聲清越的長,兩條身影就那麼平空出現在方羽面前:“無量天尊,施主有禮了。”同時兩道本應無形的氣勁就攜帶著夜空中不停飛舞的雪花象巨蟒一樣的直撞而來。
“砰!”讓整個山都震動了起來的悶雷巨響中,本就不大的山頂上勁氣四,地上的積雪爆炸般的沖天而起四散飛揚,更有不少的碎石凌空亂飛,混亂中,兩條身影也在亂雪中應聲拋飛。
“原來是宣真宗的高士到了,你們不覺的今晚的舉動太過惡毒麼?”亂雪落盡,依舊在隔開落雪的空中宛若魔神般立的方羽,依舊是不帶絲毫情的聲音,訴說著他心中快要壓抑不住的憤怒。
自決定把小夢從田家老宅的鎮壓中放出的那一刻起,方羽就想到可能會有麻煩,後來在吹奏安魂曲驅散怨靈時,又接到對方化鶴傳書,就知道和宣真宗是對上了,儘管他當時本沒接對方的約戰。
照他的角度看來,當年鎮壓小夢,明顯是對方錯了,在他還相對單純的觀念裡,錯了就應該有知錯的擔當,因為宣真宗不是那些死纏爛打的旁門左道,而是有著千百年悠久歷史的大宗派,再說雖然破了秘陣,但事後沒留下任何後患,就算對方計較,也應該不會太過分,最起碼能給他個解釋的機會。可今天發生的事情,徹底的打破了他的心理底線,對方太!過!分!啦!
不但御元神化鶴進行了偷襲,而且一見面,又本不容他分說,用命修的無上罡氣劈面強襲,這樣的舉動,就是泥人也會發了土子,更何況,更何況對方居然一點都不顧修真人的顧忌,直接追到了自己家裡,這一點是他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的,儘管對方是傳說中強大到不可抵禦的古老門派。
“絕對不能讓父母、親人因為自己而受到任何的驚嚇和不好!”這是他自懂事以來,就在心裡暗暗下過的決心,在教育他成長的觀念裡,這是做一個好男兒最基本的底線,不管是有沒有得到天心燈,得沒得到這些改變了他生活和格的能力,這在他,是作為一個好兒郎的最基本的底線!
此刻,怒火象滔天巨一樣一次又一次拍打著心靈最後的堤防,他,快要控制不住了。
踉蹌著狼狽的爬起,青雲和青松苦忍著全身骨節碎了一樣的疼楚,顧不上抹去嘴邊的血跡,不能相信的看著十丈外散發出讓他們心悸殺氣的方羽,他們命修了二十幾年的無上罡氣聚力合擊,竟然沒撼動對方挪開一步,甚至連人家的防禦圈都絲毫無損,不但無損,原本五丈方圓的氣圈此刻已經膨脹到了把自己兩人緊箍在內的地步,身前身後,不時能覺到對方森然的殺意和佈下的無數道的無形氣,不停的探索應著自己體內的氣機反應,控制著自己搖搖墜的神志,而自己體內本來意到神隨的澎湃氣機此刻卻彷彿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靈識更被一波又一波從沒體驗過的恐慌和亂一次又一次的噬著逐漸陷於絕境。終於,在這冷到骨髓的雪夜裡,他倆的額頭就在悽的雪舞中同時下了絕望的冷汗。
冷冷的盯著面前宛若待宰羔羊的兩名道者,方羽心內天人戰,冷酷的殺意和想焚燒一切的怒火從沒象此刻這般在他以前單純後來空靈的心境裡洶湧過,他知道,只有他意念一動,面前的這兩個看起來還不算老的道者和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小樹林裡那具已經近乎僵硬的軀體轉眼就會成為一抹煙雲,但對方那兩雙眼睛中儘管恐懼,儘管絕望,但依然不能抹去的純真和不屈,卻讓他在爆發的臨界,收斂起了自己的氣機,同時手一鬆,放掉了已經綠芒慘淡到幾乎不能掙扎的大鶴,彷彿迴歸幽冥的,那隻大鶴就那麼消失在雪夜裡,山頂上陷入一片黑暗。
察覺到幾乎控制了一切的氣機倏的消失,天地萬物的聲息重新進入恢復清明的六識,只覺得心裡一鬆,兩個道者的身軀不由的緩緩往地上雪地上倒去,重獲生機的巨大喜悅和筋疲力盡後的空虛瞬間就擊垮了他們,就在這時,身前那個恐怖的巨人又發出一聲沉喝:“不要躺下,還不按你們師門的法門調理?難道想成為廢人麼?”聞聲一震,快要軟倒的身軀順勢坐下,按照道門最常見的五嶽朝天式就在雪地裡打起坐來。
有點自嘲的搖搖頭,負手而立的方羽不明白為什麼還是這麼心軟,盡力的吐納著中的濁氣,藉著冰冷純淨的空氣壓制著心境裡依舊不能平復的怒氣,方羽心裡知道,這下麻煩大了,先不說以後和宣真宗的糾纏,就是眼前這自己中已經燃起的怒火,恐怕就不是一時半會能平復下來的。
修煉煉的就是個純粹,不管是有情無情,一旦七情中那個被挑起了,那麼這個純粹就會演變成這種情緒唯一的純粹,修養越深,純粹的也就越厲害,那麼爆發的也就越狂烈。想到這裡,他加快了自己調理的速度,他知道,樹林裡那個道人已經就要出來了。
“希望他不要再做蠢事,否則是我的災難,更是他們,乃至宣真宗的災難!”不受控制的,在他轉過身來的時候,腦海裡閃過這個念頭。
青靈子將要踏出樹林的一瞬心裡不由掠過一抹悲哀和惶恐,剛剛在方羽手中無望掙扎的他真正說的上九死一生,連元神都差點魂飛魄散,儘管此刻人家讓他的元神歸竅了,但那種恐怖的殺意和對方浩然無匹的強大留給他的印記依舊使他不寒而慄,但他不能後退,他肩上還負有師門秘令和兩個師弟的命,到了這時,他才由衷的後悔起自己的自大和不顧師傅叮嚀的貿然舉動,同時,也隱隱的有些不怎麼服氣。
“無量天尊!宣真宗門下青靈、青雲、青松見過方家,請恕剛才連番冒犯之罪,今夜此事不關師門,全是青靈一人之過,方家要怪,就由青靈一人擔當。”說著深深的用道門最正規的禮儀拜了下去,連著三拜後,直身軀,抬起一直低著頭,正說到:“貧道這次來是代表宣真宗請方家就田家老莊秘陣被破一事作個了斷的,這是掌門宗主的法旨。”說到這裡,拿出一封信,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那封信就自己緩緩的穿過雪幕,往方羽眼前飛了過來,方羽淡淡一笑,就那麼自然而然的一伸手,把信接到了手裡,也不打開,手一晃,那封信就好象從來沒有出現過般的平空消失。笑容一斂:“你們走吧,走了就不要再回來,回去告訴你們掌門宗主,這次就算了,如果再派人來打攪我家人的安寧,別怪我不客氣!三個月後我會按照你們的要求去你們山門把所有的事情做個了斷。”青靈和剛剛調理完的青雲、青松對方羽接信後的奇怪舉動沒有任何的異樣反應,聽到方羽的代後,什麼也沒說,只對著已經轉身背對著他們的方羽施了一禮,一轉身,三道略顯蕭瑟的身影在雪夜裡冉冉而逝,轉眼不見蹤影。
長長的吐盡鬱結在心海靈神間的最後一絲濁氣,緩緩睜開盡復空靈的眼睛,受著髮間眉梢間瞬間融為冰涼的雪水,方羽在噗噗的落雪聲里長身而起,任心中淡淡的不捨和留戀混著腳下的冰冷組合成的難言覺恣意的佔領著自己的心空。
此刻,天已經開始在依舊的雪花中開始濛濛放亮了。
放任空靈的目光有些貪婪的收藏著遙遙的遠處那座不大小鎮的一切,一遍一遍的把所看到的一切全都烙印在自己的魂靈深處,一股再也壓抑不住的衝動化做長長的嘯聲,縈繞在群山雪舞之間,久久不能平息。
昨晚目送三名道者離開後,為了調理內心已經燃起的怒火,他特意跑到了周圍的高山中距離小鎮最遠,也是最高,但又能俯瞰到小鎮全貌的大孤峰的峰頂,這裡長年積雪不化,氣候寒冷,平時就連夏天,都很少有人來,到了冬天,更是有著滴水成冰的傳聞,也為著這個,所以在怒火狂燒的關頭,方羽本能的選擇了這裡,他需要冰涼的寂靜來安撫自己狂暴的情緒。
這一坐,就是整整五個小時,直到一個小時前,他才完全的控制住了自己情緒和能量的波動,讓心境重新緩緩的歸於平靜,幾乎要破體而出的洶湧氣勁也慢慢的才從繃緊的髮間歸於玄竅。
這一切讓他實實在在的為自己的以後做出了個不能更改的決定。
其實自田家老莊回家後的這三個多月中,儘管上次出遊的一切種種在小鎮平靜淡泊的環境裡消融到彷彿象隔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遠,頂多只在偶爾的閒適裡成為腦海裡一閃而過的掠影,不留絲毫的痕跡。但是他始終記得回來後父母的反應,特別是父親的提出的問題。
記得那次父親大略的聽完他的經歷後,沉了良久,忽然和一直默默在聽的母親一起問起了他自己往後的打算,讓他著實楞了好久,父母的問話很簡單“你以後打算怎麼辦?難道就一直這麼遊走下去?”這三個月來他也不時的在想這個問題,不,其實不是在想,而是在不斷的悟自己內心最深層真意,因為他知道,作為父母,自己的父母親已經儘自己最大努力的做到了最好,沒有幾個父母能容忍自己已經成年了的孩子整年整年的賦閒在家,什麼都不做,和個遊魂似的要不泡在周圍的山川之間,要不就是整天關在自己書房的故紙堆裡,一家人要到了吃飯的時候才能聚到一起見個面,這些也還罷了,反正家裡的環境也不指望他出去上班掙錢,最讓父母不舒服的大約就是,他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避免談起自己的終生大事,一點這方面的打算和說法都沒有,這讓儘管開明如他父親方庭軒,都不免心裡開始了嘀咕,以至有了這次的問話。這一點方羽再也清楚不過,同時,他自己也覺得是該到了好好想想自己以後的時刻,所以在藉著小鎮的山水和寧靜不斷淬鍊自己心靈的同時,也在不斷的問著自己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