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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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者按此文為紅袖審核組推薦華。推薦評語:此文中的鐵軌及嬰兒都有某種象徵意義。從家庭的傷痛中出發的兩個孩子,沿著鐵路可通向未來或幸福,但終於什麼也沒有,沒有未來,也沒有幸福。我在鐵軌上撿到他,他那時的模樣還非常稚
,粉白的圓臉,五官不清晰,大小剛好夠我的兩隻手掌並排攤開。他柔軟的軀殼就這樣被我拾起,放在手中。任我擺佈。
那天的天空陰沉得厲害,鐵軌張開自己的血脈莖,縱橫
錯將大地分裂。鏽跡斑斑。我帶著我的狗,一隻渾身雪白出生不久的小生命,徒步穿越橫亙在草原村莊之間的鐵路。我的小狗走在前面,我跟在後面。它還非常小,斷
沒幾天,因此顯得虛弱,走起路來不那麼利索。時常跌倒,又爬起,如此循環不息,我面帶微笑地看著它行進,暗自為它的堅韌而驕傲。
有很多碎石子,沿路密密麻麻。天空有厚重的雲,撥不開。間隙有陽光撒下,但微弱。我於是猜測有一場大雨正在醞釀,於是加快步伐,匆匆穿過鐵路。
就在這時,我的小狗停住了腳步。我以為它跌倒,它看起來這樣柔弱。可是,它戰立著,高昂著蘑菇似的頭,連連發出嬰孩般酥軟聲,衝沙石旁的草堆,興致盎然。我走過去,小心翼翼撥開茂密的雜草,在草叢中發現了他的身影。
抱起他,左右搖晃。他不會說話,嘴巴緊閉,兩片薄薄的,五官發育的不好。我沒有看清他的鼻子。即使仔細尋找,也只能在嘴
上方找到一團
,鮮紅地,未成形地
團,還有淡淡的血腥飄過耳際。
我不知該怎麼處置這個生命。站著,坐下,踱步,嘗試搖醒他。我的狗在我腳下轉圈,不知疲累。天又暗了。我正躊躇。突然聽見一個女子的聲音,細碎,柔媚地。她說,走,我們回家。
一小野常常帶我來看鐵軌,雖然我不知道他的意圖,但事實上我非常喜歡看它們。一種說不出原由地喜歡,一看見它們如蟒蛇彼此纏繞並繾綣地樣子,我就會仰面微笑。這樣越。彷彿看見的是愛情,看見我和小野彼此
織,不離不棄。小野站在我身邊,神情肅穆。他的黑
風衣被大風吹起,細碎的短髮,眼神憂鬱。他不說話,只是看著。我順著身後搖晃的雜草,慢慢蹲下來。天上飛過一群鳥,發出哀怨地鳴叫。我對小野說,你帶我離開吧。
小野仍舊看著鐵軌,深深嘆一口氣。一字一句地說,玫瑰,我們去到鐵路的邊際,在那裡生活好不好?
我幸福地點頭,目光又落在天邊某片不知名的白雲上。我們倆就這樣保持著姿勢,帶著憧憬目光停頓在鐵路邊際。到底有多遠,究竟還要經過多少城市,才能抵達鐵路的盡頭?我們都沒有答案。也不想追問,我想若是一直能和小野在一起,即使在地獄,我也無怨無悔。
黃昏時分,太陽像一個鴨蛋黃,倒掛在半空。小野拉起我僵直的軀體,拍拍我身上的塵土,揚一揚頭說,咱們回家。我看著他一系列動作及那副鄭重表情,都不由地會笑出聲來。這時,小野也會笑,表情不再嚴肅,帶著些許孩子氣。拉住我冰涼地小手,瘋跑起來,沿路一起大叫,歇斯底里。
我被他的手緊緊抓住,熾熱的溫度。厚實的手掌,我的小野。我們要走去世界盡頭。就這樣一直緊握我的手不放,好麼?
城市很快凸顯在眼中,大街小巷躥動的人群。霓虹燈疲憊地再一次燃起。小野帶我去學校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吃餛飩。我們並排坐在狹小的廳堂裡。我四處張望,企圖在一張張大同小異的臉上找到同學的身影。小野則注視著餐桌上一滴醬油,看到出神。我回過身,叫他。他也不理,我眯起眼,朝那滴醬油看了看,沒有什麼名堂。又看了看小野,他濃郁的眉蹙在一起,濃密地簡直可以跟公園裡的草地媲美。我笑了笑,朝冰冷的空氣中吐了一口熱氣。拿起筷子,
了
,等待餛飩的到來。
餛飩一個個非常大,裡面的餡也不一樣。我數了數,一共十個。小野津津有味地吃起來,眉又分開,慈祥的臉。
我每咬開一個餛飩,都會先看一下它的餡。若是海鮮之類的,就會夾去小野的碗中。海鮮讓我過,從小就不怎麼吃。有一次,吃了幾口蝦,不一會兒,身上就長滿了一粒粒類似青
豆的膿包,而且癢,自此,我再也不吃海鮮。這件事,深刻烙印在我記憶中。揮之不去。它給我帶來了如此深重的傷害。
吃到第五個餛飩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是媽媽打來的。我示意小野不要發出聲音,按下接聽鍵。媽媽在電話那頭,問我現在在哪?口氣非常淡然,好像在跟一個陌生人通電話。我說,吃餛飩呢,一會兒就回去。媽媽又說,今天我和你父親辦好了離婚手續,你早點回來,我和你父親還有你姐姐在家等你呢,你看看你要跟誰過。我的鼻子一酸,但咬著牙說,好,我知道了媽媽。啪地一下掛斷了電話。悶頭繼續吃熱餛飩,眼淚噼裡啪啦地砸進碗中,不可抑制。
小野看著我眼淚,沒有說安
我的話,也沒有詢問我哭的原由。只是再次拉住了我的手,更緊,更堅定。我轉頭,淚眼婆娑看他,他若無其事地吃餛飩,偶爾發出呲牙裂嘴的表情,沒有看我。我緊緊捏住他溫暖的大手,又大口吃起了餛飩。
爸媽的離婚,其實是理所當然的。我不知道,為什麼在聽見這個消息的時候,會哭的這樣厲害。他們常吵架,原因不詳。可以大到父親賭博輸掉家裡半年開支,小到母親少洗一個碗。諸如此類,吵鬧頻繁加劇。母親哭哭鬧鬧砸光所有能砸的器皿,父親拿起所有能打人的東西打母親,皮帶,繩子,香菸。這些細小的東西,在母親細膩的皮膚上留下大小不一的痕跡,血
,淚水,糾纏而下。
我和姐姐佇立在客廳,面無表情的聽他們叫嚷。母親和父親扭打,彷彿前世今生有深仇大恨,屋內不斷髮出尖叫。劃破寂靜黑夜。
通常在聽見母親第三次尖叫的時候,姐姐會厭倦地打個哈欠,走到門口,點燃一菸,並且表現出極度的不屑,說,妹妹,我出去玩了。然後,她就真的走了,重重關上鐵門,一個晚上都沒有回來。
我把這些告訴小野的時候,已經走到了我家樓下。我還捨不得跟他告別。拉著他的手,不放。小野順勢將我摟進懷中,他的頭髮在我脖子上摩挲,我輕輕發出聲音,受迅速包裹住我的他的氣息,安然而濃郁。小野沉默了五分鐘,我們擁抱了五分鐘。之後,他說,玫瑰,知道我為什麼要帶你去看鐵軌嗎?因為,我真的要帶你離開,做火車,去鐵軌的盡頭。好麼?
我哭了,我說好的,好的。
小野身後的天空,劃過一顆明亮的星,稍縱即逝。快的我還沒有緩過神,便已沒有了蹤跡。
二父母正式離婚編者按此文為紅袖審核組推薦華。推薦評語:此文中的鐵軌及嬰兒都有某種象徵意義。從家庭的傷痛中出發的兩個孩子,沿著鐵路可通向未來或幸福,但終於什麼也沒有,沒有未來,也沒有幸福。,我還沒有想好要跟誰過。姐姐已經臨近大學畢業,所以她選擇了父親。因為父親管的不嚴厲,可以縱容女兒的任何一切行為,不會加以阻止。跟著父親,就意味著可以擁有更多自由,姐姐的選擇很明智。母親坐在沙發上,吐出一口煙,淡然地望著我,等待我給他們的答案。我說,你們離婚,我誰也不跟。母親對我的答案
到意外,她說,是麼?我真要
謝你給我減輕的負擔。她沉
了一會兒,放大聲音,又說,但你,必須跟我。語氣兇狠,帶著不容反駁的霸氣。
我反駁過去,既然你已經決定要我跟你,為何還要我的答案,你做主不就得了?
母親表現的非常鎮定,目光兇狠地瞪著父親,繼而看著我說,這是我和你父親商議的結果,在你到家之前五分鐘的決定,你爸爸要你姐姐,不要你,知道了麼?
我沉默的點了點頭,嘴裡嘀咕著,算你厲害。推開房門,一頭倒在上,再沒起來。
屋外客廳裡,又傳來陣陣來細碎的嘀咕聲,真實難辨。片刻,睡意席捲。
我很快就睡著了,出呼意料地順暢,這一覺一直持續到天亮,沒有夢。
現在想想,那一覺真是冗長。彷彿度過大半生,從沒如此酣暢過。
小野又來找我,我下樓時,看見他蹲坐在水泥鋪就的臺階上,打瞌睡。我推推他,他努力地睜開眼睛,看見我,迫不及待地說,玫瑰,我們後天就動身離開這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