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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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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影搖搖,一個小小的頭自樹林間冒出。

那人揹著藥簍,突然,她看到河邊有個人倒在那,一旁還有一堆狼屍,她偏頭想了想。

今晚,吃狼好了。

這一陣子老吃菜,膩了,若要她動手抓,那的藥味又太重,只能煮藥湯,現在有人已經殺了就做現成的,沒藥味,不吃白不吃。

想著想著,東風別往下走,走到狼屍邊撿了幾塊帶得走的,一面撿還一面嘖嘖作聲。

“這人是很恨狼嗎?”不一刀利落解決,反而斬四肢,再斬半,這不是恨狼還是什麼?還是…這群狼吃了什麼不該吃的人?

東風別轉了轉眼,看著那人另一隻手緊握不放的戰鎧,會意的揚揚眉。

那個,似乎就是原因了。

“哎,拿了你斬的狼,不把你安葬一下好像過意不去,我就將這戰鎧和刀跟你葬一塊…咦?”放下藥簍和狼,東風別拉起亓官沂的手時輕呼了聲。

這人沒死?

她立刻替他把脈,雖然脈象有些弱,不過要救活倒不是問題,只是…

她瞄了眼狼,嘆口氣。

“好吧,看在的份上,就救你吧。”她取出隨身攜帶的金針,了他幾個位,一面碎念著,“嘖,下游撿了一個,中游救了一個,上游又救了一個,不知道再走下去,還有幾個要我救,真是的。”其中傷勢以這人最重,擺著不管,片刻後他就會去見閻王了吧。

她又搭著脈,抿著探著他的傷勢。

這人久病未愈,看得出之前曾受過重傷,傷未痊癒又急著出門,路上顛簸又加深內傷,加上新增的刀箭傷及墜落時的勾傷、摔傷、擦傷,還有狼群攻擊所造成的撕裂傷口,這人渾身上下沒一處沒傷,而他居然沒死,還真叫她意外。

究竟是什麼事,能讓他這麼不顧自己的命?

眼角瞄到他陷入昏仍不願放開的戰鎧,她似乎瞭解了。

又抿了抿,東風別眸光突然一黯,她有點羨慕那個他願不顧生命,也要追下來的人。

在她的生命裡如果有這種人存在,那她的生命是不是就會有所不同?

想著,東風別揚起一抹自嘲的笑,搖搖首,再替他紮下一針。

夜深。

火光照著亓官沂無血的臉,指尖輕輕動了動,然後,他緩緩睜開眸。

“別動,先別起身。”他正想起身時,一道軟軟的聲音先止住他的動作。

“你是…”亓官沂有些吃力的想看清她,可是失血過多的暈眩令他力不從心。

“路過的人,看在你的狼份上,救你一命。”東風別放下吃到一半的狼,走到河邊洗淨手,然後拉過他的手把脈,再取金針紮下。

“你…不應該救我的。”他聲音有些懊惱。

“我也想啊!原本想說你已經死了,想替你安葬,怎知你還沒死,為了對得起自己的良心,晚上別作惡夢,只好救你了,要不然我也不想救好嗎?”擺了擺手,她拿給他一些藥,“喏,這些藥一三帖,飯後服用,如果你不想活,請等我離開後再自盡好嗎?要不然我還要再救一次,麻煩。”亓官沂雖然看不太清楚,但聽她的話知道她要走了,不出聲問:“你要走了?這麼晚很危險。”他好像看到她諷刺地笑著。

“危險?你先擔心你自己吧,晚上山林間有野獸出沒,但你現在不能動,先擔心自己會不會被吃了吧。我現在要回去,今早不小心救了個人,現在只好回去煎藥給他喝了。”東風別指指藥簍,“我就是因為那個傢伙才出來採藥的。”語氣有著十足不甘。

聞言,他笑了下。

“姑娘慢走。”

“嗯。”見她走後,亓官沂躺著凝望看不清的夜空,因為下過雪,雲層薄,星子全都出來了。

輕臨山林,薄霧輕覆河面,無數的星子高掛在夜空,閃爍著無止境的言語。淡淡的清風拂過穹谷,月華悄悄地散佈在雲端,帶來似真似幻的美景,彷佛可以掌握,但又可能失去。

而他失去了她。

他沒死…

“居然沒死啊…”手靠著眼,隱隱有東西滑落,有些溼,有些熱,但他不想去理它,就任它滑落。

冬風吹,吹著吹著…

陽光,好刺眼。

直覺的抬手掩住眸,擋住那過於燦爛的煦陽,如蝶羽般的眼睫眨了眨,想爬起腹部卻一陣刺痛,渾沌的腦子開始轉動。

她記得她中了一箭,然後墜崖後卻跌入河中,順著河水到這,隱約記得她有抓住什麼東西,順勢爬上來,之後就沒意識了。

看來,就算她想死,自身的求生意志還是讓她死不了。

扯出自嘲的笑花,曲瑤光低首看著自己的傷勢,卻意外的發現已經有人替她包紮過了。

是誰替她包紮的?

曲瑤光抬起螓首四處張望,卻沒看到半個人影。她動了動四肢,覺得行走應該是沒問題,索站起來,找了樹枝當柺杖,緩慢往前走。

既然天意不讓她死,那她就活吧。

也許,是他不讓她死。

習慣地捧起前的玉佩,她的眸底過一抹柔光,想起那人曾眉飛舞地講著大漠的壯麗景,層巖峭舉的奇異山水,深山裡的奇特民族,然後,他總是以一句話作為總結——●有一天,等你辭官後,我陪你去看!●可是那一天卻不會來了。

眸光黯然,她輕輕搖首,捧起前的玉佩,柔聲低喃道:“現在這種情形,算是另類的辭官吧?”指尖划著上頭的雕紋,目光有些遙遠。那麼,她就去看看吧,看看世界是否有他說得那麼美麗。

既然老天不讓她死,那麼她就看,替他看所以沒看過的東西,好好的等他十八年。

誰教他不讓她提前去找他。

“十八年後,你要記得來找我啊…”她輕聲嘆著。

因為這是他說過的承諾。

“大人,車備好了。”一個聲音喚回他遠揚的神智。

“好。”自沉思中回聲,左相習慣地展開水墨扇,輕輕搖著。

“大人,您要去哪?”

“離開。”聳聳肩,他很好心的替他解答,上漾著愉快的笑花,“因為這裡太無聊了。”■煌歷明嘉癸丑年,某左相突然失蹤。令人驚異的是,朝中無一人知曉他來自何方,去向何方,問盡朝中人,卻無人知他姓名為何,只知官名。

左相消失後,幾年光景,煌朝覆滅。

林野雜記.南雲遊士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