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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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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八時,林蔭和李斌良遵照李權的通知要求,警裝嚴整地趕到白山市委大樓。因為級別較低和工作質的原因,李斌良很少來市委,只聽說市委在前年新建了一幢現代化大樓,很是高檔,現在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大樓看上去給人印象最深的不是大,而是高,林蔭大致數了一下,大約有二十幾層近三十層吧。

據說,這幢大樓是何書記力主建造的,目的是展現白山人的風采,起到招商引資的作用。大樓的院子非常寬敞,平整的水泥地面,鋪展著一處處呈幾何圖形的綠地和花壇,數不清的高級轎車一排排海般排在院子裡,更增添了大樓的氣派。李斌良聽到有人議論說,這幢大樓投資佔全區財政收入的百分之多少,還在銀行貸款多少多少,而且每年養護這幢樓就需要人民幣多少多少,要還清全部貸款需要多少年等等,總之,數字很是驚人。當然了,下邊的人往往站得不高,眼界不寬,不能從白山改革開放的大局出發,看問題狹隘偏頗,也在所難免,不必理會。進入大樓很費了一些事,門口有兩個全副武裝的武警站崗,沒有工作證不得進入。在這裡,李斌良深自己的渺小,連林局長也不自覺地現出謙卑之態,拿出警官證,再三說明是受何書記召見,才得以進入。進入樓內,又被收發室攔住,先登記,逐一填寫來人姓名、辦何事找何人等項目,然後才允許進入電梯。目睹身這一切,李斌良心中嗟嘆不已:如果有百姓上訪告狀,該如何進入樓內面見領導呢?他不由想起山陽縣委大樓的情況,和這裡簡直是兩個天地。可是,這兩個天地到底哪一個更為合理現實,應該被推而廣之呢?正是上班時間,登電梯的人自是不少,排隊等待了好一會兒才得以進入。電梯中,李斌良環顧周圍一個個幹部模樣的男女,各個表情嚴肅,若有所思,完全是為國勞的神,很是讓人肅然起敬。李斌良隨著林蔭走出電梯,順著大理石地面的走廊向前走去,兩人的腳步在地面上格格作響,敲得李斌良的心情更不平靜,儘管看不見林局長的表情,可是,也許是心理作用,他還是從他的背影上到了他心中的緊張不安。來白山的路上,李斌良親耳聽到林局長和谷局長通了電話,除了彙報案件情況外,更多的是要求谷局長一起去市委,可是,谷局長沒有答應,他說,既然領導點名讓專案組彙報,你們就去吧,我不便參與,而且,不去有不去的好處,將來有迴旋餘地。市委書記的辦公室在六樓,不知裡邊有沒有什麼寓意…

林蔭停下腳步,李斌良也隨之停下,望著“書記室”的標牌,二人互相看看,平靜了一下,林蔭才開始輕聲叩門。沒有回應,難道何書記沒在辦公室?這可是約好的呀!林蔭再次小心地敲門,還是沒有應聲。林蔭剛要第三次敲門,門突然自己開了,一個端正英俊的男子面孔出現在眼前。李斌良的心又“咯噔”一聲。原來是李權。

何書記坐在碩大的老闆寫字檯後,示意了一下:“坐。”李斌良隨著林蔭,並排坐在一張真皮三人沙發上,也像林蔭一樣,只坐了半個股,眼睛尊重地看向何書記。

對這張面孔,李斌良並不陌生,因為,他經常在電視中的白山有線臺見到他。大約是電視節目經過挑選的緣故,在電視中,何書記顯得比較年輕,相貌也很端正,可是,現在面對面看著,卻大不一樣。

看上去,他要比電視中顯老一些,容貌也不那麼受看。對於他的歷史,李斌良也有所耳聞,多年前,他曾經是山陽縣委書記,後來提為白山市委、副書記,後來,離開白山到外地當官,轉一圈回來後,就當上了白山市委書記。有人說,他實際上已經到了甚至超過了擔任廳局(地師)級幹部的年紀,可是,他卻依然持著白山地區的權柄,保證著白山的穩定,這在實行領導幹部年輕化的今天是很少見的。

現在徘徊在腦海中的,是邱曉明昨晚和他的談話。昨天晚上散會後,李斌良想向邱曉明進一步瞭解袁志發的有關情況。本來,他支支吾吾的不想說,可是,當聽說袁志發已經醒來,並提供了一些情況之後,就不再隱瞞,把自己所知的當年的情況都說了出來。如果邱曉明的講述屬實(肯定屬實),那麼,袁志發就是被何書記和趙漢雄共同迫害的,更準確一點說,是何大賓一手迫害的。邱曉明說,當年,由於袁志發的企業效益很好,社會影響也很大,很多管理部門就經常上門刮油水,袁志發漸漸難以承受,就向當時的縣委書記何大賓反映,何大賓當時也真的很重視,對有關部門進行了嚴厲批評,遏制了這種風氣。然而,後來,何大賓為了加快山陽的城鎮建設,大‮基搞‬建工程,要求全縣各個企業和機關幹部及群眾捐款。當然,這種事情很普遍,說是捐款,其實就是攤派。因為袁志發的企業效益好,要求的捐款數額也就特別大,據說達到幾百萬元,袁志發實在難以承受,就沒有捐那麼多,因而引起何書記的不滿,有一次,二人甚至發生了面對面的衝突,於是,袁志發也就漸漸地從縣裡樹立的旗幟變成了對立面,他的事業也就漸漸不順了。就在這時,趙漢雄出現了,威脅利誘,強拿硬要,袁志發的企業面臨著生存危機,袁志發進行抗爭,可是,他處處碰壁,沒有任何機關部門站出來支持他,他不得不再次找縣委書記反映,何大賓表面上“嗯、啊”的好像重視,可是,卻突然派出工作組進入他的企業,結果,當然查出了他的問題,就是把他分獎金的事定為貪汙,判了刑,企業被廉價拍賣,歸了趙漢雄。此前,為這事他曾經怒闖何大賓的辦公室,摔了他的茶杯,為自己增添了一條威脅縣委領導,破壞工作秩序的罪名。在袁志發判刑後,何大賓曾經在一次會議上,說過一句名言:不聽黨的話的人,絕不能讓他在山陽發財。雖然沒有點袁志發的名字,可是,大家都知道說的就是他。邱曉明說到最後,還透一些無法證實的東西,他聽人議論,在趙漢雄的企業中,何書記佔有相當多的股份,這或許就有當年袁志發的資產吧。這也是鄭楠接到袁志發的信之後,沒有反應的原因。對了,孫鐵剛就說過,鄭書記雖然好,可是,上邊還有管著他的人。他雖然沒說出名字,可是,顯然指的就是眼前這個人。因之種種,李斌良對面前的這位領導實在缺乏信任,而坐在他旁邊的是更令人可疑的李權。種種跡象表明,這個人和趙漢雄有不可告人的關係,也極可能和案件有關,可是,你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必須對他們恭而敬之。現在,還要向他們彙報你所知道的一切,還要聽取他們的指示。這該如何是好?令他慶幸的是,在他的前邊還有一個人,那就是林局長,彙報也是由他來進行的。他非常規矩小心坐著半個沙發,在經過何書記許可後,躬身細緻地彙報起專案組成立以來的工作情況,何書記認真地聽著,李權坐到旁邊的椅子上做著記錄。李斌良則提著一顆心,不知林局長該如何對待那些不應該對眼前的人講出的秘密,想暗示他點什麼,可是,林局長手拿小本子,目不斜視地彙報著,本就不看他一眼。還好,儘管林蔭的彙報好像毫無保留,和盤托出。但巧妙地迴避了鄭楠和李權分別與趙漢雄見面的事。李斌良的心才安定了一些。不過,林蔭沒有隱瞞對鄭楠的懷疑,他把他們的疑點一一說出。李斌良贊同他這樣做,因為,這次彙報的目的就是取得市委對鄭楠立案偵查的支持。大約二十多分鐘,林蔭彙報完畢。

何大賓沒有馬上發言,他認真地想了想,轉向李權:“李權,你是市委和專案組的聯絡員,你有什麼看法?”李權笑了笑:“這…我覺得,從總體上看,專案組的工作是努力的,也取得了較大的進展,可是…”李斌良知道“可是”的後邊該是否定了。

不出所料。李權說:“可是,說鄭楠有犯罪嫌疑,我有保留意見。”何書記依然沒有說話,眼睛看著林蔭和李斌良,似乎在讓他們回答。林蔭沒有出聲,李斌良卻忍不住了:“我們也不願意相信,可是,種種跡象讓我們不得不這樣想,別的不說,最明顯的是,袁志發寄給他的信,提供了重要破案線索,他為什麼不出來,為什麼不向專案組提供?”何書記眼睛又看向李權。李權成竹在地:“這很容易解釋,也許他本就沒有收到這封信。”這…這確實是個解釋,而且,是無法核實、無法反駁的解釋。可是,李斌良並沒有被說服,他固執地堅持自己的觀點,又重複指出了其他可疑之點,包括從未向專案組提供嫌疑人,幾次提出撤消專案組和在自己女兒被綁架案件中的表現等等。說完後,他看出,何大賓和李權雖然沒有馬上反駁,可他們的表情說明仍沒有被說服。林蔭在旁咳嗽一聲:“何書記,是這樣,我們並沒有確認鄭書記有犯罪行為,只是有些疑點無法解釋,希望能批准我們對他進行調查。”這回,李權的眼睛看向何大賓。何書記開口了,是一種不可反駁的語氣:“不行,我不能同意!”李斌良的心“咚”地一跳。他知道,這一句話,就決定了未來的偵查走向,決定了專案組的成敗。他想要爭幾句,但是,剛要開口,被林蔭扯了一下制止了。何書記開始闡述自己的理由:“因為,我不相信鄭楠同志會參與犯罪,他是一個縣委書記,市委絕不允許你們這樣做。我必須提醒你們,不許搞黨內偵查,這是一條黨的紀律…”李斌良身子一動,差點站起來,但還是及時控制住了,然而,話卻脫口而出:“我們不是政治偵查,而是刑事偵查,市委應該支持我們!”何大賓看了李斌良一眼,臉上明顯地現出不快:“公安機關要嚴格依法辦案,要重證據,難道你們不知道嗎?你們說了半天,全都是懷疑,並沒有任何直接證據。對鄭楠同志我是瞭解的,他有熱情,有幹勁,作風務實,深入群眾,而且不怕得罪人,可以說,是我們白山地區最好的縣委書記,如果基層的書記們都像他這樣,我們白山的總體工作就會出現一個新局面。而且,我個人也不相信鄭楠會做出這種事,別說是鄭楠,其他人也不會這樣。李斌良同志,剛才彙報中說,你也有個女兒,你會和他人合謀殺害她嗎?”

“這…”李斌良無話可說了。他當然不能,也相信鄭楠不可能,可是,他有疑點,總該調查吧…他還想說話,又被林蔭扯了一下制止了。何書記繼續講著:“所以,我不同意你們的意見,更不能支持你們的做法。我不能不指出,公安機關辦案要講政治,顧大局,如果你們隨意胡來的話,會影響到全市的政治穩定。對了,山陽的黨代會就要召開,鄭楠依然是新一屆縣委書記候選人,可是,你們卻要在這個時候對他進行調查,這怎麼能行呢?傳出去,會造成什麼影響,對鄭楠的當選又造成什麼影響?所以,市委的意見是,在這段時間裡,你們專案組的工作雖然不能停下來,但是,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影響大局。如果不聽招呼,造成後果,市委將嚴肅處理!”聽了這些振振有詞的指示,李斌良頓時覺得心裡沉甸甸的。可是,他無法保持沉默,他動了動身子,不顧林蔭的拉扯,掙扎著抗聲道:“可是,這些疑點怎麼辦…”李權打斷他的話:“這有什麼?你們可以當面問問鄭書記嘛!”何書記接過來:“對,你們可以當面問他,我相信,他會有一個合理的解答的。”看了一下牆上的石英鐘“你們還有什麼事嗎?”彙報到此結束。林蔭和李斌良站起來,同時向何書記敬了一個禮,向外走去。何書記沒有動,李權微笑著將二人送到門口,然後把門關上。〖bt22李斌良腳步沉重地隨著林蔭順著走廊向前走去。他知道,自己給市委書記留下的印象不是很好,甚至可以說,頂撞了市委書記,冒犯了領導。他邊走邊在心裡對自己說:李斌良,劉書記不是囑咐過你,要給領導留個好印象嗎?難道你不知道,你的政治命運取決於他們嗎?那你為什麼還是說那些不合時宜的話呢,為什麼還這樣不成

李斌良雖然很沮喪,卻沒有後悔,他知道,自己愛說實話的病永遠也不會改變。不改就不改吧,有話不說或者說假話對自己更難…“哎,這不是林局長嗎?什麼風把您吹來了?”一聲熱情的招呼打斷了李斌良的思緒,他這才發現,因為環境不和心事重重,也可能是習慣使然,他和林局長居然忘記了乘電梯,正信步順著樓梯往下走。面攔住他們的,是從四樓的走廊裡走出來的一箇中年男子。林蔭認出其人,急忙握手:“啊,曹秘書,您好,沒什麼大事,向何書記彙報一下案子…這位是李斌良,我們專案組的副組長,江泉市公安局副局長。”曹秘書看起來是個消息靈通人士,一邊和李斌良握手一邊說:“李斌良…啊,知道,知道,那年,魏民謀害劉新峰書記的案子不就是你破的嗎,今相見,真是有幸啊…哎,林局長,鄭楠的案子進行得怎麼樣了,還沒破嗎,有沒有什麼線索?”林蔭:“這…正在工作,有希望。”曹秘書:“那可太好了,你知道,我和鄭楠在一個辦公室呆過好幾年,他去山陽當了書記,本來為他高興的,想不到出了這種事…”曹秘書說起鄭楠和他在一起的種種好處,什麼工作認真負責,作風深入,材料寫得好,有思想有見解等等。可是,李斌良卻神遊他處,突然將他的話打斷:“曹秘書,這麼說,你一定很瞭解鄭書記了?”曹秘書看了李斌良一眼:“當然,當年,我們倆不但在一個辦公室,而且,關係還最鐵,可以說無話不談。”換成一種嫉妒的口吻“可是,現在不同了,人家已經當了快三年的縣委書記,我卻還在原地踏步,不能比了。看來,人還是得認清形勢,隨大啊…”話裡有話。林蔭意識到了什麼:“曹秘書,你有空吧,能和你嘮一會兒嗎?”曹秘書警覺起來:“這…嘮什麼,我什麼也不知道。”林蔭:“你別多心,我們是為了破案…你看,哪裡方便?”曹秘書四下看看,帶頭向樓下走去:“這裡就行,大家都乘電梯,很少有人走樓梯。”三人又向下走了半層,停在中間的緩步處。曹秘書:“林局長,你們想了解什麼?”林蔭:“這…怎麼說呢,我們在山陽呆了這些子,覺得鄭書記這個人難得的,可以說是一身正氣,兩袖清風。你知道,現在,這樣的領導幹部太少了,我們專案組的人對他印象都特別好,可是,也有點奇怪,他肯定不是那種搞關係的人,怎麼會提拔到這麼重要的崗位上呢?”曹秘書怪樣地一笑:“怎麼,你們覺得奇怪,不但你們奇怪,我也奇怪,我們辦公室的秘書都奇怪著呢!”李斌良:“你的意思是,他不應該提拔,不應該當這個書記?”曹秘書急忙搖頭:“不是。說句公正話,要是論人品、能力、作風,鄭楠完全應該提拔重用,別說縣委書記,就是更重要的職務也可以擔任。其實,前幾年,我們大家還對他遲遲不提拔抱不平呢!可是…林局長,您也是過來人,知道如今的形勢,現在,有幾個幹部是憑人品、能力提拔上去的?鄭楠雖然表現突出,可是,不會搞關係,更沒有後臺,當了多年秘書,雖然後來提拔成副主任,也沒跟領導建立什麼個人關係,再加上他一直靠工資生活,也沒有能力運作,所以,我們都認為他恐怕窩住了,可萬沒想到,他突然官運亨通,說上去就上去了。林局長,我和鄭楠的關係不錯,真不是嫉妒他,可他上去的真有點怪,太突然了,一點徵兆都沒有,就當上了山陽縣委書記。你說,不怪嗎?”曹秘書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林蔭。林蔭笑了:“曹秘書,你看我幹什麼?我還想問你呢?你說過,當年,你和鄭書記關係相當不錯,無話不談,難道,你就真的一點也不知道?”曹秘書眼睛轉了一下:“這…也不是一點沒察覺,可是,這種話不能亂說…哎,老王,忙什麼呢…沒幹啥,碰到個朋友,閒聊幾句…”曹秘書中斷講話,和一個上樓的幹部打了個招呼,待其背影消失後,才放低聲音繼續說“林局長,這話我只跟你們說,你們可不能再對別人講。說真的,鄭楠可能是在我的指點下當上山陽縣委書記的。”李斌良和林蔭都吃了一驚。林蔭:“曹秘書,你說什麼,你指點的?你指點他什麼了?”曹秘書剛要說話,又有人走過來,他急忙又和來人打招呼,待來人走過後,又拉著林蔭走下一節樓梯,在一個拐角處停下來,對二人悄聲說著:“那是三年多前的事,有一次,我們的一個同事提拔了…這個人是誰我就不說了,也是市委辦的,搞事務出身,除了會搞關係,沒有任何真本事,可是,剛乾了兩年秘書就提拔了。看到不如自己的提拔了,我們心裡都不舒服,晚上下班後,就找了個小酒館,悶了兩口,發洩幾句悶氣。我當時說,我姓曹的提不提也就算了,可鄭楠你實在是德才兼備,不上去實在太屈了。接著,我們就商量怎麼能上去,我就給他提了個建議,說如果能搬動這兩尊神,肯定能成功。當時,他沒吱聲,可是,不久,他就動了,去了山陽,所以,我認為,和我的指點有關…”李斌良搶過話頭,打斷曹秘書的話:“你說的兩尊神是誰?我是說,你建議鄭楠搬動的兩個人。”曹秘書急忙地:“你小點聲。”四下看看,見沒有人,才看著林蔭繼續說“林局長,我想,不用我說出他們的名字吧,這幾年誰不知道,在白山要想提拔,走這兩人的路子是最大的捷徑。”林蔭:“你是說…李權,趙…”曹秘書詭秘地一笑:“我可沒說,這是你們猜的。好了,該說的都說了,林局長,你們還有事嗎?我得走了!”李斌良:“等一等。”攔住曹秘書,望著他“曹秘書,李權也是你的同事,你對他了解嗎?”曹秘書眨起眼睛:“這…這可不好說!”林蔭:“有什麼不好說的?你覺得,他這個人怎麼樣?”曹秘書:“這…咋說呢,不錯,人好的,有能力,領導非常重視,比我們這樣的強多了!”林蔭:“曹秘書,說正經的,我不會把你的話對別人說,我們只是為了破案。”曹秘書低下頭,片刻又抬起來,小聲地:“那好,我只對你們兩人說,要是傳出去,就是你們的事…讓我怎麼說呢?要說了解,他名聲在外,不但我瞭解,你們也有所瞭解,可是,要說真瞭解吧?也不能說,人家是大衙門口下來的,雖然同樣是秘書,可平時不把我們放在眼裡,來往也不多,所以,他到底從哪兒來,有什麼背景,還真說不清楚。我們所瞭解的就是,他雖擔個秘書的名兒,可從來不寫材料,就是圍著主要領導轉,直接為主要領導服務。你們大概也聽說過,在某些方面,他的影響力比副書記都大。說起來也怪,鄭楠本來非常瞧不起他,我們倆背後也沒少罵過他,可想不到,後來卻拜倒他的門下。看來,人都在變哪,我後來也看明白了,在市委辦幹下去也沒啥大意思,就串了一下,到政府這邊來了,最起碼,關市長待人還真誠的,看人也從工作出發。現在,我就盼著他早一點當上市委書記,那時,我們這些幹活的多少能借些力…行了,嘮了這半天,我還有事呢,再見吧!”曹秘書說完,和二人分別握了一下手,匆匆向樓上走去。李斌良看著曹秘書的背影:“林局長,他說的…”林蔭:“斌良,咱們走吧!”林蔭向樓梯口走去,李斌良急忙跟在後邊,二人正要繼續往下走,林蔭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蔭停下腳步,把手機放到耳邊:“谷局長,是我…這…他知道嗎…好,我們這就去!”林蔭放下手機,對李斌良:“走,咱們去見關市長。”李斌良:“關市長?”林蔭:“對,咱們跟市政府也彙報一下!”於是,二人又轉身往上走,市委副書記、市長關林海的辦公室恰好在四層,林蔭和李斌良很快走到他的門外,林蔭剛敲了一聲,室內就傳出朗的聲音:“請進!”關市長的辦公室和何書記很相似,只是書櫃裡沒有那麼多馬列經典著作,林蔭和李斌良走進去的時候,他正在對兩個中層領導幹部模樣的男子代著什麼:“…我相信,群眾是通情達理的,只要我們思想工作到家,他們一定會支持我們的,你們去吧。記住一點,絕不能搞霸王硬上弓那套,絕不許化矛盾!”兩個幹部答應著往外走去,關市長離開座位,向林蔭和李斌良:“林局長…啊,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這位是…斌良同志吧,你們辛苦了,快,請坐,請坐!”李斌良隨著林局長坐下,他發現,這回,林局長把整個股都坐到了沙發上,脊背也靠在沙發背上,也就學他的樣子,穩穩地坐下來!關市長親自給二人各倒了一杯水。林蔭:“關市長,谷局長…”關市長使了個眼,大聲地:“好,好,既然這樣,我就隨便聽聽。”關市長說著關上門,上了鎖,然後才走回來,回到座位上。從關市長的舉動中,李斌良悟到了一點什麼。關市長要比何書記年輕得多,好像也就四十二三歲的樣子,衣著隨便,頭髮甚至還有些蓬亂,在他的身上,有一種實幹家和書卷氣相混雜的氣質。據說,他畢業於國內一所名牌大學,研究生學歷,曾經搞過科技研究,還出國就讀過,後來,被省裡一位銳意進取的領導看中,強迫他改行從政,後來,下派到白山來當市長。當時,大家都認為,他來白山是等著接何大賓的班的,也對他抱有很大希望,可是想不到,何大賓遲遲不退,他這班也就接不下來了,後來,賞識他的那位省領導又退了,所以,他的政治命運也就變得難以琢磨。不過,他在白山的口碑還是不錯,有能力,人也正派,只是,由於他在人大會議上的施政報告遲遲得不到實施,所以,就有人說他言過其實,吹牛。其實,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理解他,這不是他的原因,而是他的想法必須得到市委書記的支持,可是,他得到的卻是恰恰相反,所以,熱情也就漸漸被消磨了。大概就是因為這些,近年來,他的口氣再不像剛來時那麼烈,人也變得越來越謹慎了。瞧,他剛才的表現,在那兩個同志面前的表白,分明是在說明,自己和林局長來他這裡是偶然的,他沒有預約,也沒有思想準備。可是,李斌良心裡清楚,谷局長肯定事先跟他通了電話,然後讓自己和林局長來見他的。關市長坐下來後,態度立刻嚴肅起來:“簡單一點,說吧!”林蔭開始彙報,應該說,這個彙報沒有在何書記辦公室那個彙報詳盡,但是,內容卻比那個彙報要多,包括鄭楠和趙漢雄秘密見面以及李權的表現,都一一說了出來,關市長聽完,一臉嚴峻地陷入沉默中。林蔭看著關市長,小心地:“關市長…”關市長從沉思中醒過來:“啊…看起來,問題很嚴重啊…怎麼,你們懷疑鄭楠有問題?”林蔭:“是的,我們也不願意相信,可他的表現讓我們不能不產生懷疑。還有,剛才曹秘書給我們介紹了一些情況…對了,關市長,鄭楠是怎麼當上山陽縣委書記的,你應該知道吧!”關市長邊思考邊說:“這…當然知道,其實,這個同志我也比較瞭解,先在調研室工作,後來又調到市委辦,還當上了政務副主任,人品和能力都很突出,確實應該提拔重用,我就不止一次在黨委會上提過,可是,何書記一直以種種理由阻攔…我不說你們也能想到,一個縣委書記的崗位,有多少人競爭,哪個都比鄭楠有背景,幫著說話的人也多,所以,鄭楠就遲遲提不起來。可是…”關市長突然不說了,又陷入沉思中。林蔭等了片刻,又小心地:“關市長…”關市長清醒過來:“啊…好吧,就把這事跟你們說一說吧。鄭楠到山陽當書記,是何書記提出來的,因為此前他一直阻撓鄭楠的提拔,所以,他一提出來,我還有些驚訝。在研究幹部的會上,何書記談了鄭楠的好多優點,我當然全力支持,所以,很容易就通過了…不過,現在看,這裡邊好像有問題…”林蔭把剛才曹秘書提供的情況提了出來:“有人說,當時鄭楠自己可能做了一些工作,找過兩個人幫助活動。”關市長警惕地:“誰?”林蔭:“趙漢雄和李權。”關市長要說什麼,可是,張了張嘴,終於什麼也沒說出來。李斌良忍不住地:“關市長,我在下邊也聽到很多人說,要想在白山當官,掌權,走趙漢雄和李權的路子是最大的捷徑,白山的有些領導幹部就是這樣上去的!”關市長自言自語地:“無風不起啊…我也聽過這樣的議論,也覺到不對頭,可是,沒有證據…一個黑…不,一個民營企業家,一個小小的秘書,居然有這麼大的政治影響力,真是難以置信。怪不得,那些不怎麼樣的人總是有人支持,每每提拔起來,這裡邊肯定有問題,可是…”突然振作起來“可是,證據在哪裡?你們能拿出證據來嗎?”李斌良堅定地:“如果市委、市政府全力支持我們工作,我們相信,不但能夠破獲這起案件,還能找到有關的證據!”關市長:“這…我當然支持你們工作,你們在偵破一起具有重大社會影響的殺人案,怎麼能不支持呢?”林蔭:“可是,我們想對鄭楠進行調查,你支持嗎?”關市長:“何書記什麼態度?”林蔭:“他說,市委絕不允許我們對鄭書記進行調查。”關市長:“‘市委’,誰是市委?市委不是一個人,是一個組織,新一屆黨中央已經提出,不允許以個人代表組織。任何個人也不能代表市委,別看我是市長,也不能代表市政府…對了,我個人意見,只要你們嚴格依法辦案,可以採取任何可以採取的手段…對,你們公安機關不是雙重領導嗎,在業務上,你們應該聽省公安廳的吧!”林蔭高興地站起來:“關市長,我們明白了。不打擾您了,再見!”李斌良隨著林蔭,向關市長敬了一個標準的舉手禮。二人轉身走向門口,關市長突然一聲:“等一等!”李斌良和林蔭站住,回過頭。關市長:“我還得說說個人的判斷,我覺得,鄭楠確實是一個德才兼備的好同志,他也許有難言之隱,我想,無論如何,他不可能參與殺害自己的親人。你們說呢?”林蔭:“我們也這麼想,可是,他身上的疑點必須澄清。”關市長:“這我不反對,可是,我和何書記有一點看法是一致的,山陽的黨代會就要召開了,所以,你們的偵破工作一定要講究策略,特別在涉及鄭楠同志的時候。他的壓力太大了,我不希望他再受到無辜的傷害。”林蔭:“明白。”關市長:“那就這樣吧,不過我得聲明,這只是我的個人意見,不代表市委市政府,如果你們在工作上有什麼進展的話,我樂意隨時接到你們的電話。”林蔭又敬了一個舉手禮:“我保證。”從離開關市長辦公室到走出市委、市政府大樓,林蔭和李斌良誰也沒說話,進入車內,林蔭立刻給谷局長打了個電話,然後對李斌良說:“回山陽。”直到“三菱”駛出白山,駛上白山通往山陽的公路,林蔭才開口:“斌良,談談你的想法吧!”李斌良一時不知如何說什麼才好,終於說出一句:“難以置信。”林蔭:“什麼難以置信?”李斌良:“一切。”林蔭等待著他繼續講下去。李斌良:“儘管早就聽人議論過,這兩個人左右著白山的政局,很多領導幹部的命運都掌握在他們的手中,可我一直將信將疑,又不能不信…一想到這個,我就有一種窒息的覺。他們怎麼能做到這一點呢?”林蔭沒有回答,李斌良也知道自己的問題提得幼稚。其實,他也早就明白,有人曾形象地比喻幹部的提拔使用是“政治經濟學”意思是說,用經濟的手段(錢)來得到政治權力(官),然後,再用政治權力去謀取經濟利益,這已經成為某些人屢試不的訣竅。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最起碼,在白山,這一條確實在官場上起著舉足輕重的任用。在白山,要想仕途順達“政治”就是李權“經濟”就是趙漢雄,他們兩個結合起來,就會所向披靡,無往而不利。對於李權早就有所耳聞,他是從上邊下來的,有極硬的後臺,極深的政治背景,所以,儘管年紀輕輕,只是個秘書,卻強有力地影響著白山的政局。對此,李斌良從前也有些不信,認為是誇大其詞,可是,現在他不能不信了,不用說別的,他剛才在何書記身邊的表現,就足以說明,他們關係非同一般。趙漢雄的情況就更為清楚了,他的主要功能是“經濟”也就是錢,他運用這個功能來影響白山的政局,現在看,他的這種影響是通過李權來實現的…林蔭打斷李斌良的遐想:“斌良,難以置信的不止這一點吧!”李斌良:“對,鄭楠這樣的人,居然也是這樣上來的…難道他真的和他們勾結,合謀殺害了自己的子和女兒嗎…太難以置信了…”林蔭嘆息一聲:“我也不相信,可是,我們已經親眼看到,他和趙漢雄秘密來往。”李斌良沉默了:是的,這是不容否認的。這說明,他們之間確實有著一種特殊的關係,最起碼證明,曹秘書的話是可信的,鄭楠的升遷重用,確實和趙漢雄有關。可是,有些事還無法解釋:既然他們是這樣的關係,那麼,鄭楠擔任縣委書記以後,為什麼卻和趙漢雄為敵?為什麼把趙漢雄驅逐出山陽,並達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又如何解釋他們合謀殺死鄭楠的子和女兒的事?之後又為什麼秘密往來…李斌良想了好久,試探著說出一個判斷:“林局長,或許,是趙漢雄派人殺死了鄭楠的親人,鄭楠還不知道…”林蔭沒有說話。李斌良也沒有再說下去,因為,他自己都沒有被自己的判斷說服,種種跡象表明,鄭楠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不可能…可是,如果不是這樣,一切到底該如何解釋呢?山陽的縣城遠遠地出現在前面,林蔭突然地:“咱們直接去縣委。”李斌良:“這…”林蔭:“我們直接和鄭楠談一談。”李斌良覺得這是個好辦法,可以想象,即使不去找鄭楠面談,他也會很快知道專案組對他的懷疑,那樣,還莫不如當面鑼,對面鼓,把蓋子揭開,看他說些什麼。

有了上一次的經驗,李斌良沒有理會門口的傳達室,在前面引導著林蔭徑直向樓內走去。想不到,剛走幾步,那位值班的老者從傳達室內奔出來,叫住他們:“哎,同志,你們找誰?”李斌良回過身:“怎麼,老同志,規矩改了?”老者認出李斌良,但不肯定地:“啊…你是…”李斌良拿出警官證:“我來過呀,和一位女同志。”老者想了起來:“啊,你們是公安局的,這是來…”李斌良:“我們有事,找鄭書記。”老者:“找鄭書記…有什麼事?”李斌良:“老同志,這是你的職責範圍嗎?”老者:“啊、不,不是,我是問,你們有什麼急事,鄭書記沒在,一大早就出去了。”李斌良和林蔭互相看了一眼,又轉向老者:“那…我們見見明主任,和她談一談吧!”老者:“那好,你們去吧!”李斌良和林蔭剛要走,又停住腳步:“老同志,是不是出什麼事了?”老者:“沒…沒有…沒有啊,你們快去吧!”老者進了傳達室,李斌良帶著林蔭奔向明主任辦公室。林蔭低聲地:“不對頭,好像出了什麼事。”李斌良也有這樣一種覺。李斌良帶著林蔭走到明主任辦公室門外,敲了敲,沒有應聲,拉了拉門,上鎖了。明主任沒在辦公室內。二人走向旁邊的秘書室。

秘書室的門開了一道縫,李斌良敲了一下就走進去。室內,一男一女兩個三十出頭的幹部正湊在一起低聲議論什麼,聽到腳步聲,二人急忙分開,轉過頭來,臉上都是一種神秘的表情。李斌良拿出警官證,並把林蔭介紹給他們,然後問二人的身份,男的警惕地介紹說,他是秘書,女的是文書,然後問他們有什麼事,當聽說要找鄭書記時,急忙說:“鄭書記下鄉了,不知什麼時候回來!”李斌良:“鄭書記沒在,我們和明主任談談,她去哪兒了?”女文書:“她也有事出去了,恐怕要等一會兒才能回來。”李斌良:“她去了哪兒?”文書和秘書對視了一眼,秘書遲疑了一下回答:“紀檢委。”李斌良:“紀檢委?她去那兒幹什麼?”兩人又對視一眼。秘書:“不知道。”李斌良看著林蔭:“林局長,咱們去紀檢委找她吧。”對兩個秘書“請問,紀檢委在哪兒?”兩個人再次互相看了看。秘書答:“就在西邊的側樓,可是…”文書使了個眼:“你們要是著急,就去找她吧!”李斌良和林蔭都覺得兩個人有些反常,可是,因為著急見明主任,也就沒有多想,站起來要往外走,秘書忽然叫住二人:“同志,你們…你們再等一等吧,明主任在跟調查組談話。”李斌良驚異地:“什麼…”兩個人第四次互相看了看,秘書終於說了實話:“調查組把她找去談話了。”李斌良一愣:“調查組?什麼調查組?”秘書:“你們還不知道嗎?省紀檢委的調查組,聽說,還有中央紀檢委的人參加呢!”又是一個驚人消息。林蔭:“他們來山陽查什麼?”兩人同時搖頭。秘書說:“不知道。他們是今天早上到的,到了就找人談話。”省紀檢委調查組,還有中央紀檢委的人參與,會調查誰呢?不會是別人,只能是縣委書記鄭楠。明白了,怪不得傳達室的老同志那個樣子,怪不得這兩個男女一副詭秘的神情,他們一定在談論這件事,怪不得關市長說鄭楠壓力很大,他肯定是有所知,有所指…秘書嘆息一聲:“現在,當個好領導是真難哪!”他們顯然已經知道,調查組是針對鄭楠來的。李斌良腦海中迅速聯想:山陽的黨代會就要召開,省紀檢委的調查組忽然來查縣委書記,這意味著什麼呢?李斌良忽然又產生一種窒息的覺:看來,鄭楠的政治生涯快到頭了,最起碼,山陽縣委書記的位置難保了。雙方都沒有再說話,李斌良和林蔭坐在椅子上等著明主任,隨手起桌子上的一張打字校對稿看著,原來,那是鄭楠在即將召開的黨代會上的報告的一部分,關於今後一個時期的工作方針和目標及措施等,其中不乏求真務實、反腐倡廉等提法,或許,這一切已經沒有了意義。林蔭忽然在旁開口了:“對了,你們一位是秘書,一位是文書,收發的事一定歸你們管吧!”秘書不解地看著林蔭,指了一下文書:“這是她的工作。”林蔭轉向女文書:“那麼,縣政府的所有來信都要經過你的手吧!”文書:“是啊,你…”林蔭:“我想,你們收到的一定是什麼信都有,其中肯定有不少上訪告狀的,對吧!”文書:“對,這種信都給領導!”林蔭:“恐怕,寫給鄭書記的最多吧!”文書:“那是,都是上訪告狀的。不過,由於鄭書記認真處理,從去年開始,這種信開始減少了。”李斌良明白了林局長在問什麼,趕忙接過話頭:“那麼,你注意過這樣一封信嗎?就是鄭書記女兒被害不久寄來的,寫著鄭書記的名字,可是,收信人的地址和名字都是從報刊上剪貼下來粘上的?”秘書也被李斌良的話引,看向文書。文書:“這…有,我送給鄭書記了。”李斌良:“真的嗎?你怎麼記得這麼清楚?”文書:“因為這樣的信太少見,所以有印象,當時我還奇怪呢,鄭書記又不打擊報復,你保密也不至於保到這種程度啊…怎麼,這封信有什麼問題嗎?”李斌良急忙地:“不不,我們只是瞭解一下,各種可能對破案有幫助的線索我們都要調查,謝謝你們了。”文書和秘書對視一眼,不再發問。李斌良和林蔭對視一眼,也不再說話,可心跳都加速起來。不用說,鄭楠收到了袁志發寄來的那封舉報信。可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有問題,肯定有問題。鄭楠肯定有問題。走廊裡傳來腳步聲,接著,隔壁傳來開門的聲音。文書:“明主任回來了!”李斌良和林局長來到明主任辦公室門口,聽到裡邊好像有人在泣,儘管努力抑制著,可還是被他們聽到了。這是怎麼了?二人對視一眼,又等了片刻,到裡邊的人已經控制住了,李斌良才輕輕敲門,並叫了聲“明主任”過了片刻,門開了,是明主任開的門,她的眼睛還溼漉漉的,緊張、憂慮、氣憤和悲傷也織著寫在她的臉上。李斌良把林局長介紹給明主任,她勉強笑著讓座,然後冷淡地問有什麼事。林蔭沒有開口,看了看李斌良,意思是讓他發問。李斌良咳嗽一聲:“這…有點事,不過,我們剛才聽說,省紀檢委調查組來了,剛找你談過話,他們在調查誰?”明主任頓時氣憤起來:“除了鄭書記,還能是誰?這些壞種,實在對鄭書記沒有辦法,就在黨代會要召開的時候來了這一手,想不讓他連任,他們辦不到!”看來,自己的分析對了。李斌良:“他們都調查些什麼,和我們專案組的偵查有沒有什麼關係?”

“這…”明主任想了想“我也說不好,應該沒什麼關係吧,我聽出來了,中央和省紀檢委最近都接到不少控告鄭書記的信,而且事情說的都玄,比真的還真。正好,中央有調查組在省裡,就督促省紀檢委來了山陽,我跟他們說了,那些所謂的檢舉揭發沒有一條站得住腳的,都是誣陷,無中生有…對了,別的不說,有一條你們應該知道吧,沙場出了事故,明明是有人破壞,你們公安機關也做了結論,當時來的那些新聞媒體也承認這一點,可是,告狀信硬說是責任事故,要求追究鄭書記的責任!”對這件事,李斌良當然清楚。實施破壞的就是那個自稱喬亮、實名為梁軍的傢伙。可是,他供認,是南平的“大哥”派他來找馬強,又是馬強指使他這麼幹的,只是因為南平的“大哥”外出遲遲不歸,難覓蹤影,馬強又已經被滅口,所以,案子只能暫時放著。儘管如此,這並不影響對事故質的認定,那肯定是一起人為破壞事件,鄭楠確實不該負什麼責任。可是,告狀的人為什麼還要抓住這個問題不放呢?明主任說得對,有人在整鄭楠,可是,這個人…或者這些人都是誰呢?明主任憤憤地:“他們可真會抓機會呀,馬上要開黨代會,他們偏選這時候告狀,調查組也偏偏這時候來調查!他們是想搞臭鄭書記,不讓他選上!”嘆息一聲“如果鄭書記真的被他們整走,山陽又完了!”李斌良:“可是,關鍵還得看鄭書記有沒有問題,要是沒有問題,怎麼查也不用怕,不好,還把誣告的人暴了。對了,明主任,你對鄭書記非常瞭解,他難道真是完美無缺,一點缺點和不足也沒有嗎?”明主任沉默下來,好一會兒,才嘆口氣說:“人非聖賢,孰能無過?要說鄭書記…算得上問題的,也只有那件事,那隻能算他決策失誤,是因為對山陽的情況不明造成的。可是…”李斌良:“可是什麼?”明主任:“可是,調查組卻沒有調查這件事。”林蔭:“明主任,到底是什麼事,可以對我們講一講嗎?你放心,我們只是負責破案,為鄭書記報仇,不會介入和我們無關的事情。”明主任:“其實,告訴你們也無妨,如今,這種事情對一個縣委書記算什麼?太多了!是這樣,鄭書記來到山陽不久,為了改善居民住房條件,同時又考慮到廣大普通群眾的承受能力,決定建一批經濟適用房,也就是安居工程,可是,他由於不瞭解情況,就包給了趙漢雄,結果,成了豆腐渣工程,當時,社會反響很大,鄭書記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可是,合同是購房戶和趙漢雄籤的,追究責任也該落到趙漢雄頭上,鄭書記只能負有決策不當或者監督不力的責任…奇怪的是,調查組並沒有問這件事。”這件事,李斌良已經從馮律師口中知道了,也親眼看到了那片豆腐渣工程。對此,鄭書記當然負有決策責任,可是,也確如明主任所說,主要責任在施工和監督單位,在趙漢雄…明主任的話在繼續:“就因為那件事,鄭書記和趙漢雄鬧僵了,鄭書記在大會上明確提出,今後,山陽的任何工程再也不得承包給趙漢雄,同時,還處處限制他的發展,打擊他的違法犯罪行為,後來,趙漢雄在山陽呆不住了,只得把總部遷往白山。”這件事也聽說過,可是,此時聽來,卻使人產生新的聯想。林蔭提出了李斌良心中的問題:“明主任,聽你這麼說,趙漢雄一定恨鄭書記吧,他能不能報復鄭書記?”

“這…”明主任愣了一下“太可能了。我認為,這調查組都是他鼓搗來的,是他組織人寫的檢舉揭發信,要不,調查組為什麼只調查別的,卻不調查安居工程的事,因為這事牽扯到他!”這個分析很有道理。明主任憤憤地繼續說:“我認為,鄭書記子和女兒被害一案,也肯定和他有關…對了李局長,上次…我是說,你第一次找我談,我不是提出了馬強可疑嗎?其實,馬強就是趙漢雄的人,馬強的事他肯定有份,只不過,當時我有顧慮,不想說出趙漢雄,現在,我也不管那些了。”李斌良和林蔭對視一眼,沒有就這個問題再發問。李斌良想了想,試探著又問:“或許,我們不該問,調查組還問您什麼了,剛才,我們在門外聽到您…”明主任的臉“刷”地紅了,但是,她很快鎮定下來,垂著眼睛悻悻地說:“也沒什麼保密的,告訴你們吧。其實,你們也能想到,如今整人有兩套招術,一是經濟,二是作風。告鄭書記的信裡就有這麼一條,說他和我有那種關係…”原來是這樣。李斌良有點後悔發問,想借機中斷談話,可是,明主任卻毫不掩飾地說下去:“這種事,不清不白的,殺傷力最大了。有些事寫得活靈活現,就好像我們倆怎麼著了…可是,我也豁出去了,跟你們說點實話,我真的對鄭書記有好,他是個難得的好男人,我願意為他去死,可是,我們之間真的沒有那種事,如果真有那種事,我就是讓他們告了也高興,可是,我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明主任說著又出了淚水。李斌良忽然想起苗雨說過的話,她說,明主任愛上了鄭楠,看來,這是真的。女人真是了不得,在情上太了。在明主任平息下來之後,李斌良和林蔭抱歉地站起來,再三道歉致謝,然後向外走去。

走出縣委大樓,李斌良和林蔭互相看著,雖然都不說話,但是,都看出了對方內心的不平靜。案情好像明朗了:鄭楠確有問題。這個問題是:他和趙漢雄確有一種人所不知的特殊關係。那麼,到底是什麼關係呢?如果曹秘書說的是真的,那麼,首先,鄭楠就是在趙漢雄的幫助下當上的山陽縣委書記。林蔭補充說:“幫助他的不止是趙漢雄,還有李權。”李斌良:“他們勾結在一起,互相利用,可是,後來因為某種原因反目成仇。”林蔭:“那個原因,極可能就是安居工程,趙漢雄為了撈取錢財,搞出個豆腐渣工程,敗壞了鄭楠的形象,引起鄭楠的不滿和憤怒。”李斌良:“我看,不止這一個原因,因為,他們本就不是一種人,不可能長期保持密切關係,總有一天會分道揚鑣,演變為勢不兩立的關係。”林蔭沒有再說話,他用沉默表達了對這個分析的讚許。

“所以,”李斌良說“惱羞成怒的趙漢雄就對鄭楠實施了報復,僱傭殺手,殺死了鄭楠的子和女兒。”林蔭仍然用沉默表達了自己的讚許。看來,曙光已經出現了。

“可是,”林蔭說“我們這都是推理,不是證據。而且,還有一個問題我們搞不清楚,鄭楠到底知道不知道是趙漢雄殺害了他的子和女兒?”李斌良:“我看,他應該知道,他在女兒被殺後曾經接到過一個電話,應該就是趙漢雄打的。”林蔭:“如果真是這樣,鄭楠怎麼會保持沉默,並還在暗中和趙漢雄來往呢?”李斌良:“因為,他們已經緊緊地拴在一起,鄭楠雖然知道了怎麼回事,卻既不能向公安機關報告,也無法進行報復。”林蔭不再說話。李斌良嘆息一聲:“但願,事實不是我們分析的這樣。”是啊,怎麼能這樣呢?鄭楠——?一個那麼好的人,那麼好的書記,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呢?這樣的事怎麼會發生到他的身上呢?不,不應該這樣!那種曾經有過的覺更明顯了,看來,他們偵辦的絕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他們已經不知不覺捲入到政治的旋渦中。而經驗告訴他們,遇到這樣的案件,一定會阻力重重,如果繼續查下去,不知會扯出什麼事情來,導致什麼結局…一個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李斌良的,他拿出來看了看,一個陌生的號碼,是誰呢?他把手機放到耳邊,謹慎地:“您好…”

“是李斌良同志嗎?”

“是啊,請問您…”

“我是山陽縣紀檢委,請您到我們這裡來一下,可以嗎?”

“什麼…你們…找我?有什麼事?”

“您來了就知道了。請問您在哪裡,什麼時候能到?”李斌良:“我就在縣委大院,馬上就過去。”

“那太好了,馬上來吧。對,來了請到三二室。”對方掛機了。這…李斌良拿著手機,驚詫地把情況告訴了林蔭。林蔭也有些奇怪:“山陽紀檢委找你幹什麼?”李斌良:“這…能不能是案件的事,或許,和省紀檢委調查組有關…不對,如果是這樣,他們應該找你呀?”林蔭正要說什麼,懷中手機突然響起來,急忙拿到耳邊:“谷局長…對,有這事…好,知道了,我告訴他!”放下手機,對李斌良“你快去吧!”李斌良疑惑地指著林蔭的手機:“谷局長說什麼了?”林蔭:“他已經知道了紀檢委找你的事,讓我轉告你儘管去,他們問什麼,你可以如實回答。”這…林蔭不再理會李斌良的疑惑,說了聲“我先走了”就向院外的“三菱”走去。李斌良想了想,只好轉身向西側的紀檢委辦公樓走去,心中不由有些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