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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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宮中。

明太后懶懶臥在榻上，聽玉姑姑稟報南宮諾來的時候原本微皺的眉峰這才舒展開。

南宮諾進來後行完禮，便被明太后賜座。

裡面所有的人都被打發了，只留玉姑姑在身側侍候。

“皇嫂這麼著急召見，有何事？”南宮諾接過玉姑姑端來的茶盞，懶懶問道。

皇嫂…

明太后每次一聽到這個稱呼，總是心底不自覺地搐，借垂眸撥茶盞的茶葉的功夫掩蓋眼角的動，輕輕咳嗽一聲，道“回來了？”明知故問。

南宮諾點點頭，四下打量一番，這才收回眸子，低頭裝作品茶不再言語。

明太后瞧著南宮諾那刻意沉住氣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卻沒辦法發作。楚惜若待的地方那是機密中的機密，除了她及幾個貼身人知道外，本沒有人知道。這次若不是為了梅霜，她怎麼會輕易洩楚惜若的下落，以至險些走風聲？

“都看到了？”明太后故意不經意問道。

南宮諾放下手裡的茶杯，似笑非笑“皇嫂好手段…”明太后一怔，乾脆開門見山道“哀家叫你來，就是想叮囑一下你，這楚惜若已然出家，那就讓她安心伴青燈古佛，不要再去打擾她…”言外之意誰都聽得懂，你明天不是要面見聖上，那就對蕭洛隱瞞此事，這是哀家的真正用意。

南宮諾垂眸沉一下“皇嫂可知梅霜此番命大可是得益於楚惜若嗎？”果然，明太后鳳眸微張“此話怎講？”

“若不是楚惜若在岸邊發現奄奄一息的梅霜，並用針灸術救活了她，皇嫂以為梅霜福大命大會活到今天嗎？”明太后沒有言語，她當然知道，寺廟飛鴿來信的時候她就知道。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南宮諾為何要單獨提這件事。

關於梅霜在寺廟度過的幾天，她已經有所耳聞。

對於梅霜的種種舉動，包括她醒來居然不認識楚惜若等反常言行，她理解為或是梅霜受此綁架刺醒來暫時失憶的魔症而已，或許將來會好，當然，若是梅霜大難臨頭的自保行為更好。

楚惜若救了梅霜她倒沒有意外，若是楚惜若下手害了梅霜，那才是出乎她意料呢。

害了梅霜，那就等於害了她自己，還有姓楚的一大家子人。想來這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絕對不會冒這個險。更何況她本良善，醫者父母心，見死不救也不是她的本分。

心裡思忖著，明太后不言語，只等南宮諾自己說出他的用意。

這天家大事，有時誰先開口誰就得聽從對方的擺佈。

果然，南宮諾見太后裝傻，冷笑一聲“皇嫂，做人做事都要留三分餘地，若是皇嫂擔心楚惜若與梅霜爭奪後位而將其囚，如今這後位也已易人，皇嫂何必還留她在佛堂？如花的年齡卻要在那偏僻之地消磨一生，就連霜小姐也以為不妥，為之可惜，皇嫂又何必固執己見，讓其與蕭洛天各一方呢？”明太后聞言大怒，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鳳眸閃過一絲狠厲“放肆！哀家做事，還需要爾等來指手畫腳？”她口氣，平靜了一下心情“你方才說梅霜說什麼？為之可惜？”

“皇嫂若不信可以明問問霜小姐。”

“罷了，你給哀家說說，這次梅霜為何會被東來國的細盯上…”明太后額角道。

南宮諾揀重要的情節說了說，頓時驚得明太后睜大鳳眸，從榻上起身“還有這等奇事？”

“霜小姐成天身居閨中，哪有什麼特異功能，只怕對方找霜小姐是障眼法，有其他陰謀不一定，更何況霜小姐自醒來後失憶嚴重，之前的諸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臣弟也覺奇怪…”南宮諾心裡惦記著客棧的梅霜，說完起身“皇嫂若無他事，告退。”南宮諾走後，明太后這才細細回憶著桃兒的話，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南宮諾的惦記並不是沒有道理，南宮諾一出門，梅霜心思就活了起來。

甚至那一刻，她心裡冒出個大膽的想法，與其等著明天入宮接受詢問，生死未卜，倒不如趁這個機會逃出去。

而且，南宮諾進宮一時半會不會回來，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南宮諾走了一會後，她裝模作樣地在客棧裡走了幾圈，一邊和跑堂的夥計攀談著，在給跑堂的夥計扔了一小錠從南宮諾那裡偷來的銀子後，又吹捧了幾句對方學識淵博後，夥計受寵若驚，深受鼓舞，立刻熱情地將客棧周圍的地理位置給梅霜講了個遍。

梅霜仔細聽著，原來這個客棧就在朱雀大街和大運河的中間位置，繁華地段，而且，站在客棧的樓上，聽著滔滔不絕的夥計指著外面各個亮燈籠的地方指指點點。梅霜一邊虛心聽著一邊迅速在腦海裡畫著逃跑的路線。

大約幾柱香的功夫，梅霜已經對路線默唸於心，為了謹慎，她還特意讓夥計拿來筆墨，試著畫了張圖。

夥計一看圖的重點標記位置，頓佩服。

梅霜謙虛地笑著將紙張揣起來心裡想，作為一個合格的驢友，這是最基本的功課而已。

半個時辰後，當一身男裝打扮的梅霜從一家賣衣服的店裡出來的時候，她很自信地站在大街上，拍了一個過路的男子“嗨，大哥…”過路男子驚訝望著眼前的小哥，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梅霜一笑“大哥，小弟要去妙樓，請問怎麼走？”過路男子先是一愣，接著皺眉打量了一下梅霜，厭惡地伸手指指前面，再然後匆匆離開了。

風中送來過路男子嫌惡的話語“細皮，一看就是富貴家輕浮公子！”聽到沒有？

人家說她是公子，雖然輕浮，但證明她的改裝轉型是成功的。

梅霜好不高興，當然，高興是暫時的，算著南宮諾來回的時間，她還有一個時辰。她必須充分利用這一個時辰的時間離開紫朔城，否則行動就失敗了，後果不用說，很嚴重。

雖然出了客棧，但是走在繁華的朱雀大街上，她還是茫然了一會，就算僱輛車，也沒有明顯的站點。

而且，天冷，又不是節假，大街上的人明顯少了很多，顯得有些冷清。很多生意店鋪也關門了。

四處溜達張望了一會，好容易看到一個匆匆而過的婦人，便硬著頭皮問道“請問大嬸，我想去城外，我哪兒能僱上車…”大嬸打量了她一下，奇怪地看著她“小哥從外地來的吧？這個點城門都關了，哪還有車去城外？”一句話如兜頭一盆涼水直潑而下，梅霜先前燃起的逃生熱情一下被澆熄了。

她急了“大嬸，我是外地的，剛接到消息，我家人在城外得了急病，得趕緊回去啊！”大嬸搖頭，伸手指指身後的方向，同情道“那也沒有辦法，你趕緊到城西去，那裡有去城外的車，早晨寅時就能出城。”梅霜崩潰，城西？離這裡得十里地吧，單她走過去就本耗不起這時間，玩鳥！

大約大嬸見她可憐，再次同情道“小哥，你不知道吧，前些子全城戒嚴，官兵盤問緊得很，這出城進程都很嚴哪…”梅霜這才恍然想起來，大約是受久讓美代子劫持她的影響，全城搜查在京城的東來國人導致的吧。

眼見梅霜急得團團轉，大嬸好心建議道“這位小哥，看你細皮的，想來吃不了苦，這走路到城西是遠了點。你不介意的話，去前面的妙樓那裡等等看，那裡有好些城外來的商旅貴客，一般會在後半夜去城西，坐馬車早晨去城外…”大嬸走遠了，梅霜垂頭喪氣地想著，你妹啊，那些沉浸在溫柔鄉里的piao客哪有大半夜去城西的，即便有，也不會是一個人啊，你見過piao客和小姐會喜歡一個外來的陌生人坐他們中間干擾他們嗎？

但如今也沒有辦法了。即便南宮諾說紫朔城治安一向很好，但深更半夜，防盜防搶是必備的，她只能去妙樓門前碰碰運氣。

心急火燎地來到妙樓前，卻老遠被這個古代青樓的高端大氣上檔次震撼了，燈火輝煌，亮如白晝，琴曲悠揚，鶯聲燕語。

以前和南宮諾曾經走過這裡，礙於裡面的少兒不宜的聲音，雖知不同凡響，卻沒敢仔細看。今細看之下，只覺得開闊大氣，尤其朱門之上“妙樓”三個大字剛硬虯勁，一看出自大家之手，當下就抬高了青樓的檔次，品味直書香門第，怪不得人氣當居京城第一。

這個時間段，正是妙樓生意紅火之時，軟轎、馬車車水馬龍，川不息，老鴇子熱情到嗲的招呼聲此起彼伏，一會“x大人來了”一會“xx公子”個個皆是光鮮亮麗的外表，光聽聽就覺得來的人的身份高不可攀。

“哎哎，說你呢！在那張望什麼呢！”直到身後不客氣的聲音響起，梅霜這才回頭望望，只見一個黑衣皂靴、滿臉橫的男人地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