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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品安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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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來了。”阿盼娥洗了一半的菜,擦了擦手,就往前廳跑——她知道坊裡一來奇怪的客人,寶福就會叫她去倒茶,大概因為她笨吧,阿盼娥自己也知道的,她沒廚房裡吳媽那麼聰明,只要被她聽到一個字,她就能編出個三打白骨的故事來。

進了前廳,她一眼望見了一位好尊貴的少爺,穿著一身錦繡的衣服,背後兩個隨從,站在那裡瞪她,讓她心頭打一個突,好凶的兩個人。

“阿盼娥,叫你倒茶,茶呢?”寶福看她掛著條圍裙,手肘上都是菜葉渣滓,忍不住大皺眉頭“品安坊的丫頭,怎麼能這樣沒有規矩?快去把手給我洗了,送茶上來!”她丟了品安坊的臉!阿盼娥嚇了一跳“是、是。”轉過頭,她就要往來路奔。

“不必了,少爺不喝外邊的茶。”那好尊貴的少爺的一個隨從說話,聲音也是兇兇的,像老虎說話一樣。

“阿盼娥,你下去吧。”寶福不耐煩地揮揮手“沒事了。”

“哦。”阿盼娥無端被人叫來,又無端被人趕走,奇怪地看了寶福和那好尊貴的少爺一眼,突然心頭微微一跳——這個少爺,長得有些像——君知小姐。她認人的本事和買菜的本事都是第一的,這個少爺看起來比“君知小姐”年輕一些,只是“君知小姐”看起來像慈悲的觀世音菩薩,身上像打著菩薩的烙印一樣,她看見“君知小姐”很多次了,都覺“她”走路輕飄飄的,不帶塵,就算偶爾在院子裡走走,也空空蕩蕩,像院子裡本沒這個人。

想著,阿盼娥低頭往回走,眼前一暗,面有人!她本能地向後一跳“撲通”一聲摔在地上,抬起頭來,進門來的人正是她剛才想了許久的君知!

君知吃驚地看著她,每次見她,她總是跌倒在地,不是一頭的血,就是一頭的包,如今還帶了一身的菜,對著門裡的人點頭示意“她”把阿盼娥扶了起來,拍掉了她身上的塵土“怎麼了?”阿盼娥聞到“她”身上一股說不出的味道,很好聞,皺著鼻子嗅了幾下“我來倒茶,忘記端茶盤子了。”她老實地說。

君知啞然失笑,拍了拍她的肩“不必喝茶,你下去吧,等有事再叫你,好不好?”她的長髮微微傾覆在阿盼娥的手背上,阿盼娥有些失神地望著“她”端莊素雅的臉龐,那樣修頎的身段,那樣慈祥的眼神“君知小姐”好有氣質。她羨慕了,如果她也有這樣好的氣質,就不愁嫁不出去了“好。”她小小聲地說,心裡有些留戀,不想離開好味道的“君知小姐”

“去吧。”頭頂的聲音像來自金頂的綸音,雖然溫和慈祥,卻隔著雲端很遠很遠。

“哦。”阿盼娥乖乖地走開,寶福走過來關上了門,把君知小姐關在了房間裡。

lyt99lyt99lyt99“二哥。”門關上,那“好尊貴”的少爺緩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好久不見了。”進門的君知緩緩抬起頭來,眼前的少年丰姿颯,富貴雍容,很像十三年前某個他至親至愛至敬至畏的男人,如果自己沒有死,大概,如今也會是這個樣子。

“這位是…”他的眼依然帶著空曠的慈悲,他的瞳依然是浮雲的憐憫,即使見到了最不想見的人,君知的眼睛依然如故。

“這位是盾郡王永璋,小姐,不,公子,他是您的親弟弟,您還記得嗎?”寶福小心翼翼地說“永璋郡王。”君知緩緩放下袖子,他的衣袖迤邐緩長,衣袖一垂便顯出他纖雅的肢和風吹起的神韻。做了十年的“女子”他早已經把女人的柔和靜入了骨子裡,即使要他換上一身長衫,恐怕仍然是風吹柳骨的味道。這一放,連永璋都有些呆,那覺並不是弱,卻是男男女女都要膜拜的聖靜。只聽他說:“永璋?我記得。”永璋等著他往下說,等著他出驚愕或者害怕甚至冷漠仇恨的神情,但是君知沒有。他抬起頭來對著永璋一笑,就說了那五個字,沒有了。

“二哥,說實話,自從‘端慧太子’死後,皇阿瑪鬱鬱不樂。”永璋走近一步“三弟這些年遍訪名士,徵騎四下,費時九年,才知品安坊‘君知’之真相。二哥可知,你額娘淑佳皇貴妃自你死後又復生下你七弟永琮,皇阿瑪偏好嫡子,本想封永琮為太子,但七弟亦是早亡,這幾年來皇阿瑪與你額娘都鬱鬱寡歡,如果二哥能隨我回宮,必能使皇阿瑪與淑佳皇貴妃重展歡顏,甚至,二哥可能登基為帝。”永璋開衣裳下襬跪了下去“請二哥看在永璋一片孝心,跟永璋回宮吧。”寶福臉上肥一動,看著他這位端莊素婉的“太子”他是永璉額娘金佳氏的心腹侍衛,當年永璉被活埋,正是他看在眼裡,通知了永璉的師父前去救人,此後隨“君知”江湖漂泊,雖然官腔難改,卻對這位故去的“太子”忠心耿耿。

君知從不願回到過去,但是寶福時時刻刻,不忘這位“小姐”曾是太子,是當今皇上惟一將他的名字書寫在“正大光明”匾後的太子啊!這個江山、這個天下,本就是屬於端慧太子的,太子是絕代之才,憑什麼——要一生淪落在這書坊裡喬裝成女子?他是天之子!本就該有榮光環繞錦袍加身,就應該治國安邦,為什麼要在這裡荒廢?

“永璋。”君知的聲音輕若浮塵“若我要回宮,十三年前便已回了,何必等到今?”他走了一步,背對著水璋“皇阿瑪自有皇阿瑪的眼光,他要誰為嫡,就是誰為嫡。永璋,即使你手中有我,也是無用的。”君知轉過身來,他比永璋略高一些,垂下眼看著他“當年我死,他不曾立你,如今即使我復生,他也不會為了我立你。”永璋臉微變,卻聽君知慢慢地說:“沒有用的,皇阿瑪如果會為了誰而改變立嫡的人選,他就不是皇阿瑪。永璋,你明白嗎?”寶福也臉微變,太子他…十年來依然不曾改變當初換妝做女子的初衷,也許是當年的兩刀驚破了他的心,使他對宮廷對權力如此漠視,如果恢復身份的結果是不得不走人那個波譎雲詭的圈子,他寧願換妝做君知!也許是打小習慣了,他竟不覺得這一身裝束是恥辱!是皇家男子的恥辱!寶福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啊!

“二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永璋有些狼狽,漲紅了臉“你怎麼會這麼想?我只是想請二哥回宮,讓皇阿瑪高興…”君知拂了拂衣袖,停住“永璋,很高興見到你長這麼大,我這裡是書坊,你若進來談書,品安坊自然掃榻相待;若談其他,還是請回吧。”

“‘小姐’…”寶福叫慣了小姐,縱然心中依然管他叫“太子”但嘴裡的習慣改不掉,quot;盾郡王是好意…”君知的目光向他掠來,帶著大慈悲的憐憫“寶福,想回宮的人,是你嗎?”寶福張大了嘴,看著目光憐淡的君知。

“品安坊開業十年,穩定恆長,若無內人相邀,永璋又怎麼會知曉朔平府的君知就是永璉?”君知一語道破寶福的熱心“寶福,我知你為我不平,但是…唉…你呀…”君知一聲嘆息,沒再說下去。

永璋的目光在他們兩個之間轉,有了微些變化“二哥,我的意思已經清楚地說了,你若有意答允,三弟自會派人來接你。”他這句話落在前頭,讓人一聽就知道品安坊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之下,否則君知答允與否,他又怎麼能知道?即使知道了,又怎麼能立即派人來接?君知的目光停留在寶福的身上很久,直看得他低下頭去,才回答:“好。”lyt99lyt99lyt99阿盼娥從前廳走出來,繼續回去廚房洗菜。

“今天坊裡來了個俊公子,和小姐單獨談了好久。”廚房裡的三姑六婆在講話。

“胡說,寶福明明也在房裡的,怎麼能說‘單獨’呢?”

“寶福一心只替‘小姐’想,那怎麼能算一個人?今天來的公子據說來頭好大的,外面帶了許多侍衛…”

“那咱們家‘小姐’有福氣了,若是嫁給了這位公子,品安坊後不怕人丁單薄,也不怕人家說咱們是‘姑娘’當家的好欺負!好歹也找個靠山!”

“是啊是啊,‘小姐’若嫁給了今天這位公子,當真是萬幸了。‘小姐’這麼好的人品樣貌,居然這麼多年嫁不出去,這世上哪裡有天理啊?”

“哇,如果‘小姐’嫁了,後生出個女娃出來,和‘小姐’一個模樣,那該有多好…”啊?阿盼娥越聽越糊塗,從“‘小姐’、寶福和俊公子在一起談了很久”因為“寶福是‘小姐’的人”所以寶福就不算一個人,變成了“‘小姐’和俊公子談了很久”;然後又能變化,變成“‘小姐’如果嫁給那位公子…,’隨後情況直轉急下,成就“‘小姐’嫁給了姑爺以後如果生了女兒…”‘君知小姐’要嫁人了?阿盼娥一邊洗菜一邊滿腹狐疑,可是剛才看見他們一點也不像在談婚事啊,‘君知小姐’還是原來那個樣子,一點新娘子哭哭啼啼的樣子都沒有。她見過隔壁的胡姑娘嫁人,嫁的時候,哭得天都塌了地都裂了,好像人生從此終結再也沒有希望的樣子,因為她要嫁的是隔街殺豬的。但是‘君知小姐’看起來一點也不傷心啊。

她的味道很好聞。阿盼娥低下頭,輕輕地嗅了一下口留下的微些氣息,像一點點墨香,一點點白雲和菩提的味道,是慈悲的氣息。抬起頭來,三姑六婆的議論已經從“如果生了女兒…”到了“哪一種‮物藥‬最滋補最能安胎…”

“‘君知小姐’——不能不嫁人嗎?”阿盼娥突然口進去。

吳媽用詫異的眼神看著她,像看著一頭豬“不嫁人?身為‘女人’,嫁不出去是恥辱!你難道不懂嗎?‘君知小姐’老大不小了,再嫁不出去的話,就要成品安坊的笑柄了。”

“可是…你們不會捨不得嗎?她一個人站在院子裡的時候,好漂亮好漂亮,好像院子裡的菩薩。”阿盼娥虔誠地說,手裡握著一把白菜“我好喜歡她。”吳媽嗤之以鼻“咱‘小姐’的漂亮,那是菩薩給的,菩薩要咱‘小姐’普渡眾生,才給了‘她’菩薩相貌。你洗你的菜吧,咱‘小姐’那是氣質,是畫兒也畫不出的氣質,你賣豆腐的,能賣出那味道來嗎?”她菜刀一剁,‘‘今兒做些滋身健體的菜,‘小姐’如果要嫁了,就要有個好身體,好養出白白胖胖的大娃娃,‘她’男人呢,才會喜歡‘她’…”阿盼娥不知為何,聽到“‘君知小姐’的男人”總會忍不住有一種特別排斥的覺。

“君知小姐”那是天上的仙,怎麼可以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