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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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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換新的,你等一下。”等他拿著包有冰塊的新巾回來時,她把巾捂上臉,喜孜孜地問:“對了,這撞球間是你大哥文哥開的啊?”

“慶叔的,我們所有的場子都是慶叔的。文哥是跟他跟久了,所以底下一些事情都給文哥處理發落,其實還有其他幾個堂主啦,不過我們是跟文哥的,其他的不大。”

“喔。”她點點頭,又問:“晚上那群人是怎麼回事?跟蹤我們,然後趁我們唱歌唱得歡樂時偷襲?”楊景書掏出煙包,點了菸。

“應該是。他們早上帶人來鬧事,要我們讓出士東南邊。”士東?

“你是說那個…夜市?”楊景書眯著眼菸,點點頭,然後問她:“海鰻你聽過沒?”

“前一陣子被槍殺的那個角頭老大?”新聞報導好大一篇,出殯時那排場多大啊,靈車後頭黑壓壓一片,都是來自各地的兄弟。

他又口煙,才說:“士東夜市那區除了南邊以外,其餘都是海鰻大生前的地盤,每個攤販每月繳五百至一萬元不等的保護費。平時遊客就多,外國觀光客也必走士東,一個月下來的保護費足能維持一幫手下常開銷。”他看她一眼,接著說:“海鰻大遇襲後,那塊地的商機人人覬覦,誰都想佔地為王,坐收現成利益。但是他走得匆忙,什麼也沒來得及代,底下一票手下群龍無首,其他幫派角頭就想趁機接收,博士成就是其中一個,阿發是他的小弟。”他看著她,問道:“你說,大家都想坐大位時,會有什麼情況發生?”

“互鬥吧。”他點點頭。

“你說對了。就是靠最原始的方式解決問題——拳頭。”他握了握拳。

“誰拳頭大顆又硬實,誰就搶得到地盤,這是這個環境的生存之道。”

“所以博士成他們是要跟海鰻大的小弟搶?那跟你們有什麼關係?”

“本來是沒關係,但是南邊本來就是慶叔的,花店開在那就是要鞏固地盤,現在他們連慶叔那一塊都要搶,那你說有沒有關係?”彈彈菸灰,又道:“阿發那群早上到花店嗆聲說要是不把花店讓出來,以後每天都到花店泡茶。仁凱跟石頭剛好在,聽不下去就打了起來。”她恍悟。

“原來是這樣。”難怪在包廂時他會說阿發他們侵門踏戶。

拿下巾休息了一會,想起什麼的又問:“慶叔也開花店?情人節很賺吧?”楊景書笑了兩聲。

“賺啊,不過主要是花店後面的生意。”

“咦!”花店後面?她瞠眸。

“什麼生意?”他看她一眼,把煙戳進菸灰缸。

“永安鮮花葬儀,你說那會是什麼生意?”

“…葬、葬儀?”她張圓嘴,不確定地又問:“就是那個幫人辦後事,有腮公拿著刀劍符咒叮叮咚咚念著天靈靈地靈靈的葬儀社?”

“唔。”他應一聲。

“那你、你們…”

“你要問什麼?想好再問!”他彈了下她額頭。

“你們…也有在做那個腮、腮、腮腮…”有可能嗎?她實在很難想象他穿上道士服的樣子。

“你在那邊腮腮腮什麼?拜託!你以為腮公工作容易?要畫符要念咒要修行,我哪會!”他又摸出煙,點了

“我們就是去收屍,有時搶搶屍體而已,其它工作由外包的或是由懂的人去做。”搶搶屍體而已?遊詩婷瞪大眼。說得一副小孩子搶玩具一樣,是屍體欸,也可以用搶的?搶那幹嘛?

“幹嘛這樣看我?誰不會死啊,誰到最後不都變成屍體?”

“為什麼要搶屍體?”

“賺錢啊。”楊景書一臉“你這問題好白痴”的表情看著她。

“一般正常死亡的話,家屬會自己找葬儀社;但像命案現場、車禍事故那些,通常就是哪家葬儀社先蓋白布,屍體就是那家的啦,所以當然要搶蓋白布,蓋了生意就上門了。”有這種事?她還真是第一次聽見。

“阿發他們要慶叔在士東南邊那個地盤,最主要就是要花店後面的生意。你知不知道死人錢多好賺?像我們這樣去撈屍體、抬屍體都可以分紅,有時候跟家屬暗示一下,又有紅包收。叫腮公來打個法器叮叮咚咚,或是找孝女白琴來唉幾首哭調,都能從中再賺一手。還有,壽衣、棺材那些都能賺,這麼好康誰不賺?”口煙,他又道:“博士成他們就是看我們生意好,想把花店和葬儀社都接收過去。知不知道他們多低級?上次一個屍體因為腐爛太多天,手腳被野狗叼走,我們先幫屍體蓋了白布,本來生意就是我們的,不過那些手腳在其它地方出現,剛好被他們的人撿了去,拿斷肢威脅家屬如果不把案件給他們做,手腳就不還家屬。”她聽得目瞪口呆:“那後來是你們把身體給他們,還是他們把斷肢給你們?”

“身體是我們先找到的,當然是他們把斷肢給我們。不過家屬花了五萬元才買回手腳。”

“也搶太兇了…你看到沒手沒腳的不會怕嗎?”那是怎樣的畫面?她沒看過,難以想象。

“怕?有什麼好怕?”他睞她一眼,似笑非笑地說:“有時候活人比死人可怕…幹嘛這樣看我?不認同嗎?”

“也不是。就是覺得光聽到死人就覺得好,活人畢竟不會給人有這種覺。”

“但是,除了以外,死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又不會算計你、不會打你、不會罵你。反倒是活著的人,才是最有可能傷害你的吧?”遊詩婷楞了下,垂下眼簾。真的是這樣吧。死了的人能傷害她什麼?都是活著的人在傷害她啊。像不負責任、她沒見過幾次面的親生爸爸,像同住一屋簷,卻只把家當旅館、只知道給錢卻不給她愛的媽媽…他們明明是她最親的人,卻身前這男子、比王仁默石頭他們還要陌生。她沒錢吃飯時,還是面前男子帶她去吃麵,甚至煎蛋給她加菜的…

“那你什麼時候開始做葬儀的?”

“一年有了吧,不然你以為我白天都在幹嘛?泡網咖和打架而已嗎!哪有那麼多架可打,當然也有正事要做。”

“我知道你會去市場幫忙啊,也知道你會去看場子,但沒聽你們提過葬儀的事,仁凱他們也有做嗎?”

“有。石頭、西瓜兄弟還有天兵他們也都在做這個。”她點點頭,忽問:“說到西瓜,他們幾個會不會有事?”

“不會。”他看著她,小指微彎。

“要不要打賭?賭阿發他們那些能跑的也都跑光了?”她想了想,推開他的手。

“才不要咧,我穩輸的。”他笑了聲。

“安啦,有認識的警察,不會有事。”

“為什麼會認識警察?不會被找麻煩嗎?”

“不會。有沒有聽過一句話?警察是有牌的氓。”她瞠大眼,喃道:“好虛偽哦,表面好像是保護人民,是正義使者,原來私下跟黑道也有關係…”這就是所謂的黑白掛勾?原來是真的!

“話不能這樣說。他們辦案要有線索,從我們這裡最方便得知;我們一些生意需要打點,跟他們博情才有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