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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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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你叫什麼名字?”來到於芊芊面前的丫鬟,是前院胡管事送來的,補足通房配給的兩個一等丫鬟,不經由錦心的手,而且更守規矩。

她頭上扎著雙丫髻,綁著粉緞帶,又用紅絲繩將剩下的長髮編成一條髮辮,輕垂背後,一身洗得半舊不新、中規中矩的青衣比甲長裙和羅衫,腳上的鞋子也穿得很久了,繡著兩隻小粉蝶。

看著這粉面若霞,恭敬垂首的丫鬟,雖生好的於芊芊有股莫名的違和,總覺得有一絲絲古怪,不太對勁,卻又說不上來是哪兒不對,也不知是否是自個心理因素作祟。

入了晉王府好些時了,她就像被人遺忘的深閨怨婦一般,不單單見不著拽得二五八萬的冷麵王爺,連只雄的蒼蠅也沒瞧見,一眼望去不是花就是樹,還有七尺高圍牆。

有了晉王親自過目的王府規章,後院的臭臉管事錦心的確沒敢虧待她,每按照五菜一湯的通房分例送來三餐,每月五兩銀的月銀也按時送來,一切按規矩來不打折扣。

可是呀!凌人的厲害手段不在身體上的折磨,而是心靈方面。

瞧瞧這些花多人呀!美則美矣,卻是清一的白菊、黃菊,還是送葬用的那一種,一盆一盆地排在她房門口外的迴廊上,活似是在咒她,讓人一早瞧見就難以痛快。

再看看那些老得掉牙的看門婆子、面如風乾橘皮,還缺兩顆門牙的使婆娘、要扯著嗓門大吼才聽得見的嬤嬤,幾個三、四等的小丫鬟一個比個醜,即使飯菜再香她也吃不下去。

幸好她夜裡睡得沈,沒有半夜上廁所的習慣,不然茅房在屋子外頭,她一起身走動,瞧了這些個牛鬼蛇神還不嚇個半死?

錦心的用心可真是高哪!小雞肚腸裝出大度,全無遺漏地安排得妥妥當當,叫人捉不出錯處,偏偏還能叫她不快,著實是個明的,連她也不得不嘆一聲南懷齊對錦心是大材小用了,她放在大戶人家的後院多好用,不做管事做姨娘,準是一等一的宅鬥高手。

這一招趕不走她也噁心死她,真正好計策,她被打壓得有點蔫了,很想自制五爪鉤索翻牆去,不管不願的投奔自由。

可惜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那一張賣身契形同催魂符,還有那個叫於青松的小弟,果兒在玫瑰糕裡讓人送到她手中的小紙條明白的寫著,她要再不動手,下一次她收到的將是血淋淋的指頭。

於芊芊自認為是自私的人,但是她的自私以不傷人為前提,既然她佔了於靈兒的身體,好歹回報一二,最起碼得保下人家的弟弟,別讓姐弟倆在地底下團聚。

“奴…奴婢叫紅蕖,主子。”丫頭羞紅了臉,小巧的鼻頭冒出幾滴薄汗。

“咦!你叫紅蕖,這倒巧了,紅蓮,快過來認親戚,你們池子產的?”蓮花和荷花都齊了。

蓮浮於水面上,清雅而高潔,端麗秀慧,荷出水而立,嫵媚可愛,嫻雅純潔,風搖曳多有風情。

蓮與荷外形相仿,皆生於水中,若不細較,其實也相差無幾,都是美好的事物。

“主子叫奴婢做什麼,奴婢哪有什麼親戚…”一頭汗的紅蓮跑了過來,兩手還沾著白的、黃的‮花菊‬花瓣。

“啊!好眼生的姐姐,你是我家親戚嗎?我以前沒見過,你是表姐還是堂姐…對了,我叫紅蓮,我爹孃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你還有親人嗎?我要叫他們什麼…”顯然的,在於芊芊的調教下,原本怯生生的紅蓮變得活潑多了,還是個話癆子,一有機會就說個不停,好似她前輩子是個啞巴,今世來說夠本的。

“你在做什麼,我看你好像很忙?”細心的紅蕖從她髮間取下一片葉子,拿出素淨的帕子擦去她鼻上的汗。

“不忙、不忙,姑娘想泡‮花菊‬茶,還想收集‮花菊‬花瓣曬成乾花,入枕頭裡當‮花菊‬枕,所以我在摘‮花菊‬,把花瓣一片一片撕開。”這活不累人,主子叫她在樹蔭下做,不必曬頭。

“我來幫你。”紅蕖主動的幫忙,笑得可開心了。

紅蕖十六歲,比十二歲的紅蓮略高半顆頭,可外表看來一樣稚氣,都是偏瘦,不胖,膚不甚白皙,偏小麥,一看就知道是常在外頭跑的,不是享福的孩子。

兩人一見如故,像好姐妹,手牽手走到大樹底下,數十盆白菊、黃菊已讓婆子、丫頭搬到樹旁的蔭涼處,紅蓮讓出自己的小凳子給紅蕖坐,自個兒搬了顆石頭當矮凳,人比花嬌的小丫頭有說有笑的撕‮花菊‬,丟進畚箕裡。

多好的畫面,那些黃白花襯著兩個小丫頭,變得一點也不扎眼了,眼前的溫馨讓於芊芊看得好動,她們的笑容處處透著天真爛漫,花好哪有月好,月好哪有人好,人才是人間最美的風景!

只是這情景再美也是暫時的假象,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也該動一動了,老是悶在院子裡,人沒病也會悶出病來,錦心的小手段她還不放在眼裡,若要耍起心眼來,十個錦心還不是她的對手。

於芊芊嘆了一口氣,扭地做著伸展的動作,兩手往上伸直,在頸後握,拉了拉背,又扭轉身,身體往前彎,指尖碰到鞋面,如此重複了數回,活絡筋骨。

紅蓮早已習慣了主子的怪異舉動,雖然她服侍的時並不長,但是年紀小的好處是接受度高,頭幾回見了還驚駭得差點掉了眼珠,以為主子要折成兩截了,一旦見多了也就不再一驚一乍,甚至學著主子做所謂的“伸展”倒是沒見過的紅蕖覺得十分驚奇,不時回頭偷瞄幾眼,見主子好端端地伸腿拉筋,她也漸漸地放下心,一邊聽著紅蓮拉拉雜雜的細語,一邊專注的撕‮花菊‬瓣。

一片花海中,雨名稚的丫鬟專心忙碌著,渾然不知她們家姑娘邊伸邊走遠,一步一步離開泥院,沿著牆尋幽探秘,悉地形。

不是於芊芊不信任身邊的丫頭,而是她要做的事不可告人。

她來去自如,身如狡兔,沒有任何牽絆,其實她更樂於一人獨來獨往,省卻不必要的麻煩。

憑那進府的記憶,她知道晉王府很大,比她在北京參觀過的王府還要大上數倍,小橋樓閣、院落亭臺,聽說還有練武場和後山,她略地計算了一下,少說有幾十畝,一天之內要走得完著實困難。

正打算放棄,因為她走偏了,越走越荒涼,分明是府裡的偏僻處,人煙罕至,鬼都不來,她認個什麼瞎路?後用來藏身倒是不錯,只是她希望沒有用到的一天。

驀地,一陣類似小孩的嗚咽聲傳來,她背脊一涼,心裡有些的,暗忖這府裡不會也發生過什麼害命的陰損事吧!

不過沒做過虧心事,她稍稍振作,不再害怕,循聲繞過一叢比人高的野草,又過了一道頗有歲月痕跡的月門,斷斷續續的噎聲更明顯了,彷彿近在牆後頭。

而後她聽見錦心不太耐煩的聲音。

“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已經五歲了還這麼不懂事,都說了百合梗米粥不是給你吃的,細面撒蔥花,還多了半顆蛋已經不錯,你到底還要鬧什麼?”再不吃,就餓他幾頓,看他還使不使小子。

屋內的錦心沒瞧見身後的圓形格子窗邊多了道人影,她對著南懷齊時的溫柔嗓音不見了,取而代之是不悅的責怪語氣,她蔥指纖纖地一指,似乎在指責那個孩子。

於芊芊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見到八角博古架下方有個蜷著身子的小身影,看起來是個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有些過舊了,褲腳短了三寸令她在意的是那張蒼白小臉,沒到什麼待,卻看得出並未受到妥善照顧,個怯懦畏縮,不太有活力,惶恐的臉有如遇見貓的老鼠,瑟縮著身子。

她想到自己的童年,不負責任的年輕爸媽,以及他們為了誰養她,在她面前聲嘶力竭爭吵的情景。

那時,她寧願自己不被生下來,因為她的出生毀了一對少男少女的未來,她是他們的累贅。

可是看他們吵著吵著,她卻恨起他們,要不是一時的任和貪歡,說不定她會出生在更好的家庭,有愛她的爸爸媽媽,有香香的飯菜和暖和的棉被,而不是摔杯子砸碗,讓她餓了一整夜,穿著發臭的制服上學。

“我餓,要吃粥。”小男孩軟糯的聲音拉回於芊芊遠走的神智,她心生不忍,差點要跳出來指著錦心的鼻頭,罵道:“小孩子要吃粥就給他吃粥,王府又不是供不起,你在小氣巴啦個什麼勁?”

“你是個憨的,要說幾次才聽得懂,吃麵好,很香,粥不好吃。”有得吃還挑,真不知是誰慣出來的。

“不憨,糊的。”小男孩痩巴巴的小指頭指著盛著細面的湯碗。

“什麼不憨、糊的?你給我說清楚,本姑娘還有很多事要忙,沒空搭理你。”王爺去了城外的虎賁營練兵,應該快回府了,她得打發人去整治出一桌菜,淨身的熱水也得先備著。

“面是糊的,不好吃。”他悶悶地說道,委屈地皺著眉頭,一副小可憐的模樣。

錦心低頭看了一眼糊成一團的麵條,不快的神情益發明顯。

“能吃就好,除非你想餓肚子。”

“不吃,難吃,涼的。”他指湯涼了,面很難吃,他有骨氣,說不吃就不吃,反正他也不是沒餓過。

“你就是憨子,哪知道什麼好不好吃。快吃,我可沒那麼多功夫哄你。”她一個官家小姐出身的人,來服侍他這個小表,天大的福氣他承不承受得起呀!還敢跟她擺譜,裝大少爺。

“我不是憨子,你兇。”小男孩有氣無力地瞪了錦心一眼,因為太餓了,沒力氣,瞪起人來有點憨憨的。

沒討得好反遭奚落,向來子傲的錦心一個火大,命人把面端走。

“沒教養的臭小表,不吃就沒得吃,我看你能餓上幾天,到時別哭著求我給你一碗剩飯吃。”

“哼!不是沒教養…”小孩嗚嗚的拭淚,餓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