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案第十七章煤氣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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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真真睜著哭無淚的雙眼清醒地躺在上,輾轉反側。她聽到有扇門輕輕地打開了,一個人的腳步聲沿著走廊過來,從她門前經過。她聽出來這是安東的門和安東的腳步聲。她打開頭的燈,看了看桌子上放在燈旁邊的表。兩點五十分。
凌晨這個時候,安東經過她門口,然後下了樓。他去幹什麼呢?想想就門。
他們一般都是十點半上。她自己睡不著,就這麼幹躺著,眼皮火辣辣的,一種苦澀而悽楚的痛苦不停地折磨著她,讓她狂躁不安。
她聽到樓下的鐘聲敲響,整整兩下。那時她覺沮喪到了極點。她反反覆覆地想,明天就要來了,可是明天要到哪裡去呢?
她自己做出了那番舉動,就等於被世紀莊園驅逐了,這些本來可能歸她所有的東西,如今都要和她絕緣了。
但是驅逐也好,孤獨也好,哪怕是一輩子過得索然無味,也總比跟安東和瑛舉的幽魂一起過子強啊。直到那天在林子裡,她才明白,對自己那點酸楚的嫉妒心,她到底能容忍到什麼程度。
而且,畢竟,安東從來沒有跟她講過他愛她。關懷、友愛,他從來沒有表達過比它們更強烈的情。先前她接受了這些情,然而,在安東的心裡、腦海中,瑛舉是常住的客人,直到她意識到跟這樣的安東親密無間地生活在一起意味著什麼時,她才明白,如果光得到安東的關懷,她是不會滿足的。
安東從她的門前經過,沿著前面的樓梯下去了。真奇怪,他這麼晚了要去哪兒呢?
她心裡越來越不安生。這些天來,世紀莊園帶給她最多的就是不安。都已經凌晨了。安東到樓下去幹什麼呢?他要是出門的話這麼晚了又能去哪兒呢?
這樣又躺了幾分鐘,她再也躺不下去,她必須得采取行動。她從上起來,套上睡衣,然後拿起一隻手電筒,打開房門,來到走廊上。
走廊很黑,沒有一盞燈是開著的。真真往左邊一轉,來到樓梯口。下面也是一片漆黑。她沿著樓梯一路跑下去,躊躇片刻。便打開了客廳裡的燈。萬籟俱寂。大門關著,上了鎖。
也就是說,安東沒有出門。那麼他會到哪兒去呢?
她突然仰起頭,鼻子了。
有一股,一股很淡很淡的煤氣味。
通往廚房和餐廳的門開了條縫。那種不安瞬間襲遍她的全身。她急忙穿過去,煤氣味愈發濃烈了。
真真沿著走廊跑進廚房。安東躺在地板上,腦袋歪歪地靠在櫥櫃上。煤氣全開足了。
真真是個反應捷、行事老練的女孩。她第一個反應就是快速拉開窗戶。不知道為什麼,是緊張還是怎麼了,窗戶上的栓怎麼也拔不下來。她抄起一塊巾往胳膊上一纏,把窗戶打碎了。然後,她屏住呼,彎下。關掉開關,連拖帶拽地把安東拖到窗口。
他昏過去了,呼很不順暢。可她知道他昏的時間不可能很長。他可能只是剛剛才失去知覺。風從窗外吹進來,從敞開的門吹出去,很快就把煤氣味給驅散了。
他們坐在窗口附近一個空氣充足的地方。她用自己的胳膊輕輕地將他攬在懷中。
她喊著他的名字,先是輕輕地喊,接著聲音越來越急迫:“安東。安東,安東~~~”他身子動了動。嘴裡哼了哼,睜開雙眼望著她。他說話的聲音細若遊絲:“煤氣~~~”他一邊說,一邊朝爐灶的方向看。
“我已經關掉了。可是你為什麼要~~~”他身子在發抖,雙手冰冷,沒有一點兒活氣。他掙扎著說:“是真真嗎?”他聲音裡既透著莫名的驚詫,也含著由衷的歡喜。
她向他解釋說:“我聽到你從我門前經過,我不放心,所以我跟著你下樓來。”他嘆口氣,這嘆息聽起來特別悠長,彷彿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這是最好的解脫方式。”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他抬頭看著她,目光中出又空虛又冷漠又陰鬱的神情,讓她覺有些驚恐。
“因為我知道自己一無是處。總是一敗塗地,總是徒勞無功。像劉博文那樣的人才是幹事業的人,我嫉妒他,他總能把什麼事情都做好。他有所成就,生機,你們女人也都喜歡他。我什麼也不是,我就是個半死不活的人。我繼承了世紀莊園,那點財產過一輩子足夠了,可是除了原有的財產我還能做什麼呢?恐怕我早已經窮困潦倒。什麼工作都做不好,也當不成一個出的作家。瑛舉不要我。誰也不要我。那天在豪享來飯店,我還以為你會勉強答應我,最終結果還是這樣。你也沒法喜歡我,真真,哪怕是為了這裡,你都沒法屈就我。所以我還想一了百了吧。”她的話像連珠炮似的湧出來:“哦,不是那樣的,你不明白。那是因為瑛舉,因為我以為你對瑛舉的愛還是很深很深。”
“瑛舉?”他含含糊糊地輕聲唸叨,好像在說一個遠在天邊的人:“是啊,我確實很愛她。”她覺自己又停滯住了,她聽他接下來的話彷彿隔了更遠的距離:“真冷啊。”她用自己的雙臂又摟緊了他一些。他朝她微笑著:“但你是多麼溫暖,你是多麼溫暖!”真真想,難道這就是絕望。一種冰冷的東西,一種無限寒冷、無限孤獨的東西。直到現在,她方才明白,原來絕望是一種冰冷的東西。她本來以為它是火熱的,是情澎湃的,是猛烈的,是在熱血沸騰中不顧一切。然而,事實並非如此。這才是絕望,將心裡那冰冷而孤獨的黑暗世界完全表出來。
然後,安東又嘟囔了一遍:“你是多麼溫暖啊。真真。”突然間,她心裡湧起一種既讓她快樂又驕傲的自信,一霎時,她渾身充滿了熱血沸騰:“這就是他想要的,而這個只有自己才能給他。瑛舉給不了。即使她美麗聰明,但她身上有種捉摸不定的冷酷,那不是安東需要的,他真正需要的是溫暖,是安定,是永恆。
安東抬起頭向上看。他正看見真真低下頭。正和他臉對臉,那暖調的皮膚,那寬厚的嘴。那堅定的雙眼,還有從前額向後攏去的黑頭髮,宛若一雙翅膀。
他一直把瑛舉看成是生命中的最愛,那個曾經傾注了他很多年少初戀的女孩。然而現在,他仰起頭看著真真。一種奇特的覺油然而生,他看到的是一個現實世界裡的女孩。只有她才是真實的。他能受到她的溫暖,她的力量,皮膚黝黑,情樂觀,生機。實實在在!她就是塊磐石,他可以靠著這塊磐石構築自己的人生!
他神情地望著真真說:“現在我發現我是這樣的愛你,你再也別離開我了。
“她衝著他俯下身子。他到她的覆在他的上,如此溫暖,他到她的愛裹著他,護著他,他在淒冷的荒漠裡獨自生活了那麼久。如今幸福的花朵終於在這荒漠裡忘情怒放了。
突然,真真一邊發出打著顫的笑聲。一邊說:“瞧,安東,有隻臭蟲跑出來看我們呢。這難道不是一隻招人喜歡的臭蟲嗎?我可從來沒有想到我會這麼喜歡一隻臭蟲。”停了一下,她又恍恍惚惚地說:“人生真夠奇怪的。眼下我們坐在廚房的地板上,還聞得到煤氣味,身邊還有臭蟲,而我們卻覺得這就是天堂。
“他也恍恍惚惚地輕聲囈語:“是啊,此刻,我真希望能永恆!”真真拍了他一下,笑著說:“我們還是起來回上睡覺去,要知道現在已經四點了。不過明早上我們該怎麼給和姐解釋這窗戶是怎麼打碎的呢?”和安東也呵呵一笑,勉強掙扎著起來說:“你怎麼跟和姐解釋她都會相信的。”第二天剛六點,真真就對和姐和盤代了昨晚上發生的事情。真真不得不承認,和姐真是了不起。她嫣然一笑,沒有一丁點吃驚的樣子。她欣地對真真說:“你總是那麼老練。我相信,你永遠都會是安東最大的安。”真真一走,和若平就躺在上琢磨起來。然後她一把推醒自己的丈夫說:“我們一定要用電廚具做飯啦,把煤氣的灶具全部扔掉。”
“我們一直用得很順手,為什麼要扔掉呢?”徐慶對子的心血來有些不理解。
“你沒覺那種玩意會讓人產生想法,何況也不是人人都會像真真一樣老練的。”她說完下一溜煙飄走了。留下徐慶嘴裡嘟嘟囔囔地翻了個身。他剛打了個盹,又猛地驚醒了:“我是在做夢嗎?她剛才是在和我說煤氣灶的問題嗎?”下樓的時候,和若平一直在想煤氣灶的事情。她想什麼事情都不能保證萬無一失。就像煤氣灶,一直做飯用的很好,誰知道有人就會用這個東西來自殺呢?說到萬無一失,突然,又有個念頭躥進她的頭腦:“我懷疑,這點,瑛舉從來沒想到。”想到這裡,她沿著過道飄進瑛舉的房間,一進門就迫不及待地拉起瑛舉說:“我突然想起來,這一點你可能忽略了~~~”瑛舉睡意朦朧地嘟囔著說:“表姐,我親愛的表姐,你就饒了我吧,恐怕公雞還沒有打鳴呢。”
“哦,我知道,我知道。可是你知道昨晚上廚房鬧成了一鍋粥,安東啦煤氣灶啦真真啦,還有住在這裡的妘鶴涵冰啦,而且每件事~~~”成瑛舉越發茫了:“表姐,你到底在講什麼呢,每一件事似乎都像是胡言亂語。你能不能悠著點講?”
“就是槍套的事啊。我想你明白,你可能沒有想到槍套。”
“槍套?”成瑛舉騰地從上坐下來。她一下子就全醒了:“什麼槍套?”
“你還不明白,你姐夫的手槍是放在槍套裡的,這你是知道的。槍套還沒找出來。當然啦,你可能以為這無關緊要,我害怕也許有人能想到它~~~”成瑛舉飛身下。她一邊匆匆忙忙地穿衣服一邊說:“是啊,我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一層。我現在就得走了~~~”可是,她們都沒想到,這一次真的有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