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待在你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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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阿城煩躁地踢了一下沙發“你敢說沒有?!你放任他沉醉在對你的幻想中遠離現實,你他媽的才是真正的變態,你在享受他對你的單戀而自己置身事外,對不對?!李沐雨,如果你真想做他的爸,怎麼會讓他抱著不倫的幻想深到無法自拔?!”
“你想把他瘋,是不是?!把他變成一個僅認得你李沐雨,不會愛不懂生活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白痴?!是不是啊?!”
“你他媽的是不是在報復?!”阿城惡毒地連續指責,他要把眼前這個男人溫和的外皮撕毀,他就不信他的道貌岸然委曲求全。
李沐雨沒有反駁,他繼續沉默,直到看見江櫛重新站立在眼前,直愣愣地瞧著自己,通紅的雙眼中閃爍著微弱的希望,他知道他也在等自己的解釋。
他想解釋,解釋自己早已讀懂他所有的心思,想解釋自己這麼久以來在父愛和情愛中游擺掙扎,想解釋曾經苦苦等候過他的成長,想解釋抱著他的時候也有過天長地久的慾望。
想解釋他了解他的脆弱,從不忍多加傷害,想解釋他有多想保護他,從初見面的那一刻起就曾嚮往過永遠。可是,生活就是生活。這一切該結束了,他不必知道這些解釋和背後的即將遠離。
“對不起,江櫛,你該走了。”他對他說,還是用父親的目光溫和凝視,話語卻是無情的驅逐。
冷酷的道歉,將數年之久的單戀劃上休止符。江櫛聽著,然後點頭。鹹蛋超人的劇目終於結束,來不及留戀,他聽見自己曾經以為永恆的世界在心深處轟然倒塌,一片狼藉,他的英雄在殘垣斷壁中灰飛煙滅。
他還是想問,如果時光能倒留,如果一切不曾改變,如果他還是那個六年級小男生,如果母親沒有帶自己到他面前,自己的世界會是個什麼樣子的?
如果沒有李沐雨這個人,一個叫江櫛的孩子該是什麼樣子的?他猜不出,但這一切都已經不重要了。天亮了。叫江櫛的孩子只能離開。這個家是李沐雨的,收養了他數年的男人應該得到這些報酬。
他和他的關係到此結束,建立起來的所謂父子關係其實本來就沒有存在過,雙方都心知肚明,這一天遲早會來到。
李沐雨彷彿在一夜之間老去,憔悴得像是換了身皮囊。江櫛臨走前,輕輕地擁抱他了一下:我不會怪你,永遠不會。
李沐雨疲憊地笑望他的臉:那就好。江櫛也笑:但我會恨你,永遠都會。李沐雨無奈地點頭:沒關係,但不要說永遠。他遞給他一本存摺:我說過負擔到你大學結束。
江櫛接過它,頭也不回地走出這個曾經以為是自己家的地方,走出這個他構築過愛情又無情毀滅它的世界,曾經害怕的別離,想不到最終實現的人卻是自己,多麼諷刺的現實。
今生今世,再也不會見到這個叫李沐雨的男人了,他想。不悲愴嗎?那就太假了!他依舊愛他,可是沒有希望了。火車的轟鳴聲掩飾哽咽著的哭泣,他用最後一絲鮮血淋漓的成長來換取情的重生,在臥鋪晃眼的慘白燈光中等候茫的未來。
阿城一直緊摟著同伴,他知道他會痛,這是個必然的過程,只要熬過去才會看得見明天的陽光。江櫛的愛情告終,生活還必須前進。所謂真正意義上的離開是連著神的,就變得困難。
阿城預料到這個結果,沒有太過堅持地在新生的江櫛身上尋求愛情。他沒有束縛他,兩人還是處在哥們和情人的臨界點,來回搖擺地持續了兩年,直到開始放縱自己身份的江櫛在gay吧裡找到另外一位男人為止。
阿城不得不承認,在捅穿李沐雨的那一刻,自己已經失去了江櫛。江櫛的新男友是個比他年紀大上一輪的上班族。
阿城嘲笑他找了一個李沐雨的替代品。江櫛沒有否認,是不是他都無所謂,他說過恨李沐雨,但未能否認心中持續的愛戀。他用戀李沐雨的方式在新男友身上尋找寄託,這樣做很傻,沒有人能代替另外一個人,所以戀情失敗得也很快。
他依舊不停地尋找,不停地更換和不停地學習忘掉一個叫李沐雨的人。可是太難了…有誰能忘掉自己是怎麼長大的嗎?在他開始用心記憶的時候,這個人就充滿他呼的空氣裡,填滿他生活的空間裡。忘記他,等於忘記自己。他放棄,就當自己長個毒瘤,痛苦地防備它一輩子。
大四的一天突然接到電話,是張莉麗打來的。貼著話筒,腦海裡立即清晰地出現了一直想忘掉的人的形象,那一刻江櫛覺得自己很失敗。
張莉麗禮貌地跟他說,他的親生母親從國外回來了。這個消息讓江櫛覺得可笑,原來自己除了李沐雨外真的還有一種叫“親人”的關係存在。
張莉麗還告訴他,他的親生母親希望他去國外留學並替他負擔一切費用,問他是否願意。他問張莉麗:為什麼是你來告訴我?那個人呢?張莉麗溫宛地回答:他不能打電話,他說希望你能出國深造。
江櫛冷笑,說:你記得讓他向我媽多要點撫養費,要不就太虧了。然後狠狠地把電話掛斷了。為什麼?他可以這麼絕然…“真是個不懂事的孩子。”張莉麗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不由嘆氣。屋外的樹在風中颯颯輕晃,枝丫上的葉子快落光。坐在窗口邊的人在數。
“他會懂事的。”他也嘆息。
“可我真的很嫉妒他,”靠著丈夫瘦削的肩膀,張莉麗有些悽楚的怨意“他怎麼能得到這麼多?”男人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他抬手溫柔地撫著子秀髮。
“對不起。”
“沒關係,”子不好意思地笑“我已經得到你了,不是嗎?從小戀你這麼多年,可從沒想到有一天你會娶我。”
“可我無法給你任何東西…”
“不,你把信任給我了,能陪你這麼多年,我已經滿足了。”子吻了一下丈夫的額頭,親暱地靠在他身上。
“你說,這葉子要多長時間才能掉光啊?”
“很長時間吧…”***半年後。要下雨嗎?天有點陰溼。江櫛站在公寓狹小的窗口前向外張望。灰濛濛的氣霧中,有一群鳥晃悠悠地飛過,看起來速度很慢,讓人不由害怕它們會不會掉下來。
他打開電腦,上網收郵件,信箱提示有一封信。飄雨絲了,陰涼的溼氣撲進窗口,有股淡淡水腥味。
“咕咕…”一隻古怪的鳥停在斜對面陽臺的花架上,它歪著腦袋仰視天空,然後用灰白的喙梳理羽並縮緊身體。
它冷嗎?江櫛瞧著鳥,沒有關窗,如果它要進來躲雨的話,他不反對。鳥望向他,目光柔和地停駐了好一會兒。
他也凝望著它,不認得其名字,它不是隻在這個城市裡常見的鳥,不知來自何方。彼此又匆匆躲開了目光。它繼續在雨裡停留,他要去看信件,一邊給自己倒杯熱咖啡。
下載完畢,信件抬頭是:李沐雨。他的咖啡全倒在桌上,溢了好大一灘。痴的笑容漸漸浮上臉龐,為遠方那個久無音訊的人。李沐雨,你還好嗎?我想告訴你,我已經不恨你了,沒有愛情也行啊,我只想待在你身邊…
他動得手忙腳亂,顧不得桌上的咖啡,連忙點擊信件進入。雨大了,從開著的窗戶濺進屋內,濡溼了淡藍的窗簾。
“咣嗵…”尖銳的碎裂聲劃破寂靜。花架上的鳥一驚,亮翅高飛,它掠過開的窗看見屋內的電腦前,年輕人右手半舉,咖啡杯已經跌在地上碎成幾片,咖啡靜靜四淌。
他立著,像是座沒有生息的雕塑。鳥看了他一眼,隨即消失在雨霧中。
“江櫛,你好:打擾你,很抱歉。我是張莉麗,或許你不想看到關於我們的任何消息,但我認為我應該有責任告訴你,李沐雨於昨天凌晨三點十分因胃癌晚期不治,在醫院逝世…”電腦屏幕上的信平靜地寫著。
“他最後說:他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