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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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皇上是不是最近寵愛蘭貴人，不管皇上是不是對陳不問，這些都不重要，因為皇上還是偏愛雲兒的，不久之後就正式冊封雲兒為貴妃。

雲貴妃！當雲兒聽到那些伏在地上、畢恭畢敬的奴才們如此稱呼她的時候，竟然說不清是什麼情。幸福？喜悅？高高在上？

皇上仍然會隔三差五到雲兒的鐘粹宮來就寢。有時候只是談談詩詞，有時候一起飲酒賞月，有時候甚至只是和雲兒閒談片刻，也許雲兒能給他的就是這份安寧和淡然。

皇上拿起桌上桌上翻閱了一半的書卷:“雲兒最近又在讀詩詞了？”雲兒笑語嫣然:“只是閒來無事之時隨便讀讀…”

“曹子建的《浮萍篇》？”皇上拿起書卷，讀上幾句“在昔蒙恩惠，和樂如瑟琴。何意今摧頹，曠若商與參。自有芳，不若桂與蘭。新人雖可愛，無若故所歡。”雲兒默然不語，這幾句並非她誠心想要暗示什麼。

“曹子建的辭賦讀起來過於悽婉，還是不要讀得好…”皇上將書卷合上。

“是。”雲兒瞥了那書一眼，沒有任何表情。

“聽說皇后抱恙，你派太醫去探視了？”皇上轉移了話題。

“姐姐鳳體虛弱，怕子久了再生出別的病來…”雲兒答得平靜。

“為什麼還對她那麼好？忘了她當初做的事了？”皇上刻意要說陳皇后的不是“讓她獨居一是為了清淨養病，二是省得讓她牽扯後宮之事…”雲兒還未來得及回答，皇上就繼續說:“沒事去陪陪蘭貴人，雲兒你會和她相處得很好的…”聖旨？雲兒的心不由得緊。

“雲兒會去的。”雲兒替皇上解下龍袍上的盤扣“她們就像雲兒的姐妹一般，當然會好好和她們相處…”皇上抓住雲兒的手腕，仔細地盯著那雙烏黑如潭水的眸子。那閃動在眸子中的既非惻然，也非釋然。

雲兒垂下睫，不言不語。

“好些時候，朕希望雲兒你能介懷，不想讓你如此與世無爭…”皇上終於繳械投降，先忍不住坦明瞭心意。

“臣妾…”雲兒順應皇上之意，連稱呼也生分了起來。

“不喜歡你用這個稱呼，你是朕的雲兒，永遠都是…”皇上將雲兒攬入懷中“雨均霑，那是為大明後世著想…”雲兒依偎著皇上，把臉貼在他的膛，只有這個時刻才能聽到皇上的內心的聲音。雲兒一直是皇上的雲兒，而皇上不再是雲兒的皇上。

京城的天總是短暫，剛剛才是暖花開的舒適時節，這幾馬上就熱了起來。

池塘裡的荷花開了，一大片一大片的粉紅煞是嬌豔。

晴兒伴著雲兒，指著遠處那幾個三三兩兩聚在一起的女子說:“娘娘，今的賞花會看來來了不少娘娘…”雲兒尋聲望去:那幾個穿得嬌豔滴的女子在一起說說笑笑，時而掩面，時而遮，一陣陣笑聲飄蕩在溫暖的風中。

“梅姐姐的衣裳可真是漂亮！”蘭貴人用團扇掩著臉“一般人穿這翠綠都穿不出梅姐姐這番韻味來，很是清新…”梅妃也是北方人，生得不夠雅緻，但也有一種開闊之美。

梅妃馬上回禮:“妹妹過獎了…蘭妹妹這件粉紅的才豔麗呢！”其餘幾個妃子都隨聲附和著，都誇著蘭貴人這件粉紅的衣裳。蘭貴人的確是美，不光人生得緻，就連聲音也嬌柔得惹人憐愛。

“噁心！”晴兒撇著嘴“娘娘，這些人都互相奉承來奉承去的…”雲兒慢慢地向那幾個她並不悉的女子走近，表情依然安寧平和。

“貴妃娘娘！”蘭貴人搶先行禮，她滿臉盛笑“這件衣衫太配雲姐姐了，月白平常人穿起來會顯得素淨了些，雲姐姐穿起來才夠清自然…”雲兒目光淡然，掃過蘭貴人那脂粉濃厚的妝容:“多謝妹妹，不知蘭妹妹覺得皇后娘娘那件如何？”蘭貴人聽到這話愣了一下，她這才發現陳皇后在小玉的陪伴下居然也駕臨賞花大會。

陳皇后穿得是粉紅的衣衫，袖口和下襬都是描金的圖案，豔麗華貴無人能及。

“皇后娘娘萬福！”蘭貴人見皇后的次數少之又少，她對這個纏綿病榻多年、失寵已久的皇后有些不放在眼裡“皇后娘娘今駕臨賞花大會…”

“實在意外是不是？”陳皇后冷冷地瞥了蘭貴人一眼，打斷了後者的話“以為本宮只會終與青燈為伴，不會有你們這等閒情雅緻消遣？”蘭貴人被陳皇后的幾句話說得語，她不敢爭辯:“蘭兒不敢。”

“本宮可沒福氣聽你的閨名兒。”陳皇后的眼神中充滿鄙夷，緩緩從其他妃嬪的臉上掃過“既然是在宮裡，凡事還是有規矩的好。”

“雲貴妃，”陳皇后把目光停留在雲兒臉上“本宮剛剛去看過月兒，不光模樣秀氣，看來脾氣秉都很像雲貴妃一樣溫婉…”雲兒怔了怔:陳皇后的誇獎讓她下意識地恐懼了一下。

陳皇后走近雲兒，臉上浮出的許久不見的笑意:“本宮已經痊癒，還未曾來向妹妹道謝…”雲兒屈膝:“皇后娘娘何必言謝，這是雲兒份內之事…”

“妹妹不必客套…”皇后撫著衣角。

“綢緞本宮也很喜歡，讓妹妹割愛了。”

“一直記得皇后娘娘最喜歡的紅，這顏也是最襯皇后娘娘的顏。”雲兒也笑著，用餘光她能看到蘭貴人的臉變得灰白。

“本宮大病未愈，就不陪各位賞花言情了。”陳皇后示意小玉攙扶“原來在王府的時候，還會開出很是罕見的白的花，比粉紅的更潔白更好看，為何到了宮中，這花的顏反而少了…”雲兒隨著陳皇后，也一同離去了。她們才剛離開妃子們的視線，蘭貴人就鐵青著臉給其他娘娘行禮:“各位姐姐，蘭兒身有不適，先回去歇息了…”雲兒緩緩回頭，從不遠處遙望著池塘中心那掩映在碧綠荷葉中朵朵綻放的荷花。清風拂過她輕薄的衣衫，吹起她鬢邊的碎髮，那風中的味道依然。

沒有星星的夜晚。

雲兒側頭，靜靜地看著身邊睡的皇上。她伸出手，想替他拂去粘在鬢邊的一絲細發，但是她僵直了片刻，悄悄地把手又縮回被子裡。在這個時刻，她享受的是安寧，亦或是一種心的放鬆。

她摸到了那個粉的水晶，那個在寒涼的夜中倍冰冷的飾物。聽聞物件都會隨了主人的心氣，無論是紋理還是質地，這塊水晶都越來越透徹和潤澤。

“貴妃娘娘！冰兒有急事通報…”門外傳來冰兒的聲音，似是急迫。

雲兒仔細聽了聽，這個冰兒是蘭貴人的貼身丫鬟。

“貴妃娘娘，蘭貴人生了急病…”冰兒在門外說著，似乎知道屋內的雲兒是醒著的。

“蘭貴人抱恙，為何要至此打攪貴妃娘娘安歇？”晴兒煞是不快“等天亮了再來通報…”

“已經讓凌兒去請太醫了…蘭貴人一直在叫皇上…”冰兒的聲音沒有低下，反而高了起來。

“豈有此理！”晴兒氣不打一處來“這點小事兒居然要打攪皇上…”雲兒起身，披上外衣打開了門。

“貴妃娘娘！”冰兒開始淚滿面“請貴妃娘娘恕罪…蘭貴人腹痛難忍，差奴婢來通報一聲…”

“你先回去吧！”雲兒和顏悅。

晴兒拽著冰兒的袖子:“娘娘讓你回去就快回去！別在這兒執拗著…”冰兒固執地掙脫了晴兒，苦苦哀求著雲兒:“貴妃娘娘…”雲兒猶疑了片刻，隨後她徑直走進室內。皇上不知何時已經起身，他繫上帶:“朕到蘭貴人那兒去看看…”皇上不顧一切地衝到門口:“快，帶朕去見蘭貴人。”見雲兒坐到鏡前，風兒連忙上前:“娘娘，才三更，要風兒去取燈來麼…”

“你和晴兒都下去吧…”雲兒並未有梳妝打扮之意，她打發了兩個丫鬟。

藉著稀薄的月光，雲兒隱隱能從鏡中看到自己模糊的影子。她‮摩撫‬著前那個粉的水晶，清冷的淚悄悄地滑落面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