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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章百天Quarant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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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樫接電話時的聲音卻特別快活,甚至和他談論起文學來了,這是過去在東京時從沒有過的。

一次說完生活瑣事後,千樫向他提出了早已想好的問題。

“你年輕時以閱讀翻譯作品為主,講話有點兒口齒不清,語速也快,我卻覺你講話非常有趣,有很多閃光的、與眾不同的新奇表現…

“可是,自從你在墨西哥呆了很長時間,用外文看書以後,你用詞的覺就變了。新的深度在詞語中有所反映,可缺少了出人意表的風趣幽默了。你在小說中使用的語言也差不多吧?大概這就叫成,卻沒有了以前那種閃光的覺了,所以我漸漸不再看你的小說了。對你這五年來的小說我不能說什麼,這種變化和不再依靠翻譯,常用原文閱讀有關係…也許一般人覺得只有看原文才能增添語所不具有的趣味吧…”

“也許你說得有道理。我的書銷售開始下降是從四十五歲以後,這和不再看翻譯作品的時期是一致的。或許正如你所說的那樣,不如從前那麼閃光而有趣了。不過閱讀翻譯作品的有趣之處,在於它具有和閱讀原文時的覺完全不同的,某種赤的東西。我經常邊讀邊嘆,這個詞彙原來這樣翻譯呀,也能這麼翻譯嗎?我對譯者十分佩服,自己就創造不出這樣的語詞彙來。特別是一些年輕有為的譯者確實具有特異的能力。”這樣結束了當天的電話。幾天後,千樫在整理別人寄贈的單行本和雜誌,以及少量發行的特別季刊後,在電話中對古義人做了個報告,然後表示要繼續上次的談話。她說:“在一個年輕人翻譯的法文新作中,談到了非常有意思的內容。”

“是嗎?美國西海岸大學那幫直接受福柯影響的傢伙的英語文章地道得很哪,特別是英國學者寫的東西…我的文章不再閃光,大概是因為在閱讀從布萊克到但丁的研究文章時,主要閱讀了劍橋大學出版社的研究論文吧…”千樫沒理睬古義人一貫的自我嘲似的饒舌,接著說:“我覺得有趣的地方或許不是最重要的部分。那本書很厚,裡面關於詩的解說我本看不懂。”說著就把自己想讓古義人看的部分傳真了過來。這是年輕的實力派法國文學家翻譯的《詩中的魯奈·夏爾》。在作者寫的評傳中簡要說明魯奈對於薩德①的思考的部分下面,千樫用素描用的2b鉛筆畫了條橫線。

薩德不使作品結晶。他的許多著作是理解的工具(魯奈確認’再評價‘這個詞’不是革命‘,而應該解釋為天文學者所說的’公轉‘。對於夏爾來說,人類不是固定的天體。人在轉動,並不是與自己本身相等的)。薩德祝賀人類的天體傾斜於遠離真正的現實生活的歌唱著的無為的太陽們的迴歸線。他祝賀人類的非社會化,教導人們逐漸拋棄被母熊的’教養的‘部分。

千樫馬上又來了電話,談到這一段引起的思考,古義人也被千樫的想法引了。

千樫對文章中的,尤其是教導人們逐漸拋棄被母熊的’教養的‘部分這一表現觸良多。

“我覺得這種表現充分說明了吾良。吾良正是被母親這樣的母熊著長大成人的。用語來表達的話,即所謂舐犢情深吧。小時候的吾良,在我這個做妹妹的眼裡,的確受到了無微不至的呵護。但我不嫉妒。吾良是個漂亮的孩子,畫畫兒又特別好,京都出版社都來請他畫封面呢…

“你也知道吧,戰爭中他還被選進了據國策設立的灌輸科學教育的特殊年級呢。

“在物資那麼匱乏的時代,母親專門為他搞到了令職業畫家都羨慕的繪畫用具,制定了讀書計劃,還收集到了很難見到的好幾本啟蒙科學讀物…

“所以吾良如果不認真學習的話,就太可怕了。吾良是被母熊著長大的。我認為法語中的被母熊應該是伴隨著痛苦的。

“有一段時期,吾良結識了弗洛依德和拉坎①等專家學者,受到了很大影響。吾良曾孩子氣地率真地寫過自己怎樣因此而擺脫了母親,成為自由之身。但是,我認為他是不可能輕易擺脫母親的。我是個無知的人,也知道自己這樣懷疑很幼稚,可是心理學對一個成人真的那麼有效嗎?這樣的話,就連吾良不也成了老謀深算的知識人了嗎?

“我曾經想到過吾良早晚會受到心理學的反擊。我的意思並不是說他那樣去死要歸因於心理學的反擊,但是我覺得吾良的心理狀態那麼複雜多變,心理學家們也應該負些責任的。”百天quarantine(一)4阿光在接電話時雖然不大說話,卻把腦子裡想的都寫在了傳真上。千樫第一次給古義人的隨筆畫圖時曾經說過,吾良從一開始就別具一格。回憶起這句話,古義人在想,如果吾良看到了阿光的畫又會作何想呢?例如,阿光在用鉛筆畫自己和母親登上大型噴氣式飛機的舷梯的畫旁邊,這樣寫著:我想去聽柏林響樂。施巴爾貝和安永先生都是非常的第一小提琴。我帶著千樫去柏林。

當母親的擔心在寒冬時節的北方城市,阿光的病會發作,因此不打算實行這個計劃。

古義人把這張傳真貼在厚紙上擺在餐廳的桌子上。擅長於數字的阿光還把傳真號碼也寫在上面了。阿光記住了包括柏林區號在內的那一長串號碼,0014930…所以才用鉛筆將數字寫在畫上的吧。還記得去柏林參加電影節時的吾良突然打來電話,讓古義人有時間再給他回電話。可古義人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吾良告訴他的電話號碼了。正為難時,趴在旁邊的上,在五線譜上寫曲子的阿光,將寫在五線譜空白地方的電話號碼輕聲告訴了古義人。原來阿光聽到古義人在接電話時重複那個號碼。古義人和千樫都誇獎了阿光,所以直到現在阿光還記得那個號碼吧。阿光一定會覺得奇怪,前一半號碼怎麼和父親現在的傳真號碼一樣呢。

古義人還清楚地回憶起,那時候在吾良的身邊有一個年輕的女。於是,各種細節一個接一個浮現在他腦海裡。吾良打國際電話來拜託古義人的是這麼一件事。

“你在長崎遇見過一個狂熱崇拜你的讀者吧?有人想讓我講講這件事。就像以前你跟奧布萊恩講的時候一樣,我要用英語給人家講。奧布萊恩曾經用標準的英語糾正過你的錯誤。千樫說你覺得他修改得很有意思,還記在了卡片上。你把那張卡片找出來,再給我打個電話。我現在設置的是免提。”

“你要它幹什麼用呢?”古義人問。

吾良愉快地回答:“我這兒有個姑娘,是在國外長大的本人,現在是德文翻譯,語講得也不錯。但是,她說只有聽英語講的笑話才能笑出來,我覺得新鮮,居然有這種事。於是想起了你那次體驗,特別可笑,並且還譯成了英語,又有修改過的卡片…

“今天柏林下了第一場雪,黑的光禿禿的樹枝上,落了一層薄薄的白雪。無數飄舞的雪花不斷被氣推上去,靜止在半空中。這麼看著看著,不覺來了神,就想要拜託你這件事了。好了,我等你的迴音!”古義人懷念起吾良打這個電話時,為了向旁邊的姑娘炫耀而興奮地嘮叨個不停的往事來。

奧布萊恩是在《吉姆伯爵》裡和吾良合作過的英國演員。借他來本之機,吾良在西洋畫進出口公司經理的獨生女勝子小姐的家裡舉辦了一個小型晚會,並叫古義人和他一起去,好讓他陪陪那個英國人。古義人跟奧布萊恩談話中使對方到有趣的那個曲是,此前應左派出版社的勞動工會委員長之邀,為在長崎舉辦的某集會上發表講話而去長崎時發生的事。

無論是出版社還是報社、電視臺,對於追隨工會的那種類型的,即所謂進步的-當然不屬於共產黨以及過的各派-小說家之不屑一顧。古義人也的確遭到了這樣的待遇。他坐了特快“鑽石”號,一大早就到達了長崎,可是“指笛音樂會和文藝演講”改在了晚上。於是,他被安排到了工會方面的宿舍裡,發給他一個盒飯,吃完後不久,就開始拉肚子。他打算上街買點兒藥,就去了商店街,卻找不著藥店。轉著轉著就進了猶如深山峽谷般幽暗的小衚衕。在小衚衕裡終於找到了一個門臉很小的藥鋪。

古義人拉開老式玻璃拉門,進了藥鋪,背靠藥架坐在狹小空間裡的一位四十歲上下的女人將蒼白的圓臉轉向他時,突然“啊!”地叫了一聲。古義人並未在意,買了止瀉藥付錢時,女主人抬起漲得通紅的臉,祈禱般地說:“啊——!心誠則靈啊!”然後,她便滔滔不絕地講了起來。住在京都時,她為了當藥劑師而上了短期大學,是古義人作品的熱心讀者,買齊了古義人的所有作品。父親突然去世後,她繼承了藥鋪。藥鋪靠近花柳區,是經營避孕用具和病藥的老店了。止賣法頒佈後,雖然知道市場蕭條,但她相信即便撤退到長崎,只要開著店,早晚就會見到古義人的…

古義人擔心被站在門外的中年男人和穿和服的女伴聽見,想盡快離開藥鋪,可是女主人從櫃檯下面抱出裝有六大瓶藥劑的紙箱放在櫃檯上,說:“請您服用這種藥吧,給您優惠。”

“我一般不飲用健康飲料…”

“不,不是,這可不是那種一般的健康飲料,這藥是用胡蘿蔔、朝鮮人參和海馬粉配製的。您看這說明上寫著’馬上喝下!立刻見效!能幹兩次!‘了吧。一箱優惠您六百元,您拿兩箱走。”女主人又往上加了一箱,這時,那個男人探過頭來:“特價的話,我也買,給我拿兩箱。”

“謝謝,現在是每箱一萬元的特價,一共二萬元!這可是好藥,您真是很識貨呀。’馬上喝下!立刻見效!能幹兩次!‘夫人,您好福氣啊!謝謝了。”古義人講的就是這個故事,奧布萊恩恭敬地非常興趣地聽著,還把古義人的英語措辭修改得簡潔有力。在回倫敦的飛機上,古義人把’現在喝下…‘的廣告詞擦去,剩下波lder,託寄給返回成田的飛機了。吾良說要講得儘量骨一些…

找出了卡片,古義人深夜從東京打電話給正是午後的柏林時,聽得見年輕女人為初雪而興奮地笑著-與之相比,吾良的笑聲顯得老成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