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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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漫天的大雪,在黃昏時更大了。簡又然坐在車子裡,車子行走得十分緩慢。從下大雪開始,簡又然已經五天沒有回省城了。高速封了,國道也是積雪太厚,難以行走。
當然,這不是主要的。李明學書記正帶著全縣的幹部群眾抗雪,作為副書記,簡又然這時候,心裡想的也就只能是抗雪了。他用了四天的時間,將全縣的十個鄉鎮全部跑了一遍,一方面抗雪,一方面也瞭解情況。秘書小鄭說,簡書記真是一個高效率的領導,四天跑十個鄉鎮,簡直是不太敢想像的。
湖東是全省較早的鄉鎮撤併試點縣,原來有二十多個鄉鎮,李明學說他“記這些鄉鎮領導的名字就煩”因此,一改就改了個徹底,有人說李明學這種改法,是向早些年的區一級倒退。李明學說,現在講究的是服務,是效率,搞這麼多鄉鎮,無非是多一些幹部,多一些級別。湖東的改革得到了省委的肯定,中組部也進行了通報。
但是,湖東當地的幹部都知道,李明學書記的這個改革並不是十分成功的。關鍵是人還在。中國這麼多年,官場上的改革很多。特別是機構改革,進行了七輪,然而收效甚微。並不是改革的方案不行,也不是沒有改下去。重要的一點還是一個字:人。改革一次,居然人不是少了,而是多了。改革時單位看起來縮水了,可是改革後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增加。這次,簡又然到鄉鎮去,看見有的鄉鎮居然在三個地方辦公。一問,說劃在鎮政府名下的人員,有三百多。既然合併了,又不好還分在原來的地方辦公,就只好在現在的政府邊上,不斷地租用企業的廠房,或者是民房,全縣所有的鄉鎮,辦公場所沒有少於兩處的。大一點的鄉鎮,三四百人,小一點的,也有兩百多人。合併前的委員們,也還都是委員。因此,有的鄉鎮,就僅僅黨委委員就三十多,開起黨政聯席會來,黑壓壓一片。
簡又然聽了幾個鄉鎮的彙報,他關心起開會的方式來。問這麼多人開會,如果討論時,怎麼辦?
“怎麼辦?那好辦啊。”大路鎮的葉書記快人快語“原來是黨政聯席會,大家都發言。現在改了,只有副書記和涉及到分管的才發言。一般議題,先在書記辦公會上定了,到聯席會上只是宣佈。”
“沒法討論啊。一討論起來,就收不住了。每人一句,也得講上個三五個小時。那還了得?”葉書記說完,簡又然也笑了。他想起三十多人在一起研究問題,要是都說,都發言,也確實亂得難以收拾了。他搖了搖頭,卻沒有說話。
大雪使湖東縣的部份道路封斷了,李明學書記在這方面是很的。他立即組織了全縣的機關幹部,集中上路掃雪。簡又然一邊跑鄉鎮,一邊也不斷的參與著組織掃雪。電視臺有一個記者和一臺攝像機一直跟著他。簡又然對記者小黃說:少拍些我的鏡頭,多拍些群眾的鏡頭。
小黃點點頭,但鏡頭還是跟著簡又然轉。電視臺到了縣一級,其實就是領導活動信息臺了。領導的行動,就是新聞記者的點。因此,每檔新聞,領導總是從大到小,一字溜兒排開。這排名,也就是節目的前後順序也是很講究的。湖東電視臺的原來的臺長溫平,就是因為在節目排序上,把兩位縣領導排錯了,加上漏報了三次個別領導的名字,最後被以“缺乏新聞”調到了農業局當副主任科員了。
簡又然當然也會注重這個。他到了湖東,就是湖東的副書記了。一般群眾看新聞,不就是看這些領導的面孔?哪個領導出來多了,鏡頭多了,群眾就悉些。相反,一個縣領導,如果太長時間不出來,不臉,就會有人擔心了。外界或許就有傳言:某某領導,因為腐敗,被雙規了。縣級是這樣,省級是這樣,更上面還是這樣。
湖東電視臺的新聞一出來,大家都知道,湖東又來了一位簡書記。這是一個很有些風度的書記,一到縣裡,就不斷地出現在各地抗雪現場。有人就打聽,這簡書記是…啊,原來是省下派來掛職的。像這樣來掛職的好書記,好像不多了。
可以說,簡又然這第一次亮相,是十分成功的。漫天而無節制的大雪,把他很自然地推到了湖東人民的面前。他在風雪中深入鄉鎮,指導和調研,又無聲地給了湖東人民一個信號:簡又然雖然是個掛職的,但是,他是湖東的副書記,他是來做事的,並不是單純的來鍍金的。
簡又然這麼一跑,在縣委內部也產生了一些震動。一個下派掛職的副書記,天天戰鬥在抗雪第一線,這讓一些思維習慣了的人,有些不太習慣。簡又然剛回到縣委,副書記劉中田就到了他的辦公室。
“又然同志啊,辛苦了吧?”
“啊,還好!”
“我知道你們這些在省里長期坐辦公室的同志,哪見過這大雪天的陣勢啊。不像我們在底下,見慣了。哈哈。”
“那倒也是,見見也好。正好了解了解底下的情況。以後這方面的工作,還請劉書記多關照,多指點哪。”
“一樣,一樣,都一樣。你從省裡來,見識多,我還等著你的指點啊。”劉中田說著遞給簡又然一支菸。
簡又然搖手謝了,劉中田說:“不錯,不菸好。每一支菸,就消耗五秒鐘的生命。我這一生菸,不知消耗了多少。不過,反正了吧,就,是吧?”
“這個當然。我看過一個資料,說有煙癮的人,突然戒了,會引起很多不適。關鍵是要少。”
“是啊,是啊!又然書記這好幾天沒回省城了,想家了吧?哈哈,男人嘛。”
“都這麼大年齡了,還像小年輕人?劉書記是開玩笑了。”簡又然說著,問:“明學書記呢?好像沒看見。”
“下鄉去了,他子急,怕出事。”
“也是,這麼大雪,五十年一遇,不出事則已,一出事就了不得啊。”簡又然的眼光有些空茫了。
“會出什麼事?至少湖東不會出。”劉中田說著,哈哈笑了。
劉中田走後,簡又然看了會兒文件,大部份都是這幾天的明傳,幾乎都為著同一個內容“抗雪”小鄭進來,問簡書記明天怎麼安排。簡又然說:“還沒想好。明天早晨再說吧。你有事,先去忙。”小鄭笑了下,說:“剛才劉書記來過吧,劉書記這人…”簡又然心想一個秘書也開始評論起領導了,這不正常。可是轉念一想,有時,秘書就是自己的耳目,領導不能說的,就得靠秘書說;領導不能做的,有些也得靠秘書做;當然,更重要的,是領導聽不到的,要靠秘書聽;領導看不到的,要靠秘書看。他想起前不久看過的一本小說,就叫《秘書長》,寫的就是秘書頭兒的事。秘書角微妙,關係處理起來也就微妙。
這樣想著,簡又然便道:“劉書記怎麼了?”
“這人…反正吧,他在湖東是個老杆子了。一直呆在湖東,從鄉里的辦事員幹起,一直幹到副書記。副書記也幹了六七年了。他和陸天柱縣長關係不好。跟李書記關係倒還一般。不過,看起來,李書記是不太想招惹他,所以…”小鄭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簡又然聽了,卻沒做聲,只是說:“小鄭哪,以後像這樣的話,除了在我面前說,可不能隨便說的。不能隨便說啊!”
“這…簡書記,您看,您看,我可是隻想給您介紹一些情況。我可是從來不在背後說人的。”小鄭臉有些紅了。
“當然,我當然知道。我也只是說說,說說。”簡又然拍了拍小鄭的肩膀,小鄭點點頭,然後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