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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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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是無償了。山區嘛,哈哈。”吉廳長又望望杜光輝,說:“回去向歐陽部長問好。不啊,是歐陽書記了。”杜光輝上一次回省城,到機關上轉了轉。機關上人都在說歐陽部長就要到省委搞副書記了。吉廳長這麼一說,看來是快了。

吉廳長笑道:“杜書記啊,其實我們見過。”杜光輝有點莫名,愣了一下。吉廳長說:“我侄女跟你是同事啊,小吉,在幹部處的。去年,小吉結婚,還是你忙著張羅的。婚禮上我們見過。”這一下,杜光輝想起來了。去年工會為小吉辦婚事,小吉是有一個叔父過來參加了婚禮。當時就有人介紹說是某廳的副廳長。不過,那次人多,杜光輝一點印象沒有了。真是緣份,這緣份,竟在這項目上幫了杜光輝的忙。他謝道:“啊,是想起來了。小吉的叔父。對,對,想起來了。”

“哈哈。杜書記啊,你年輕,有前途啊,有前途!”吉廳長又和杜光輝隨便聊了些機關上的事,也問了問桐山林業的情況,突然,他似乎想起了什麼,從桌上的文件裡找出一份文件,道:“你們桐山是有個藍天木業吧?”

“是有。”

“那就對了。有人反映到我們廳,說這是破壞林業資源。我們正準備派人下去調查。今天杜書記來了正好,你就先回去瞭解一下,能在縣裡處理的,就在縣裡處理吧。但是,如果真的像反映的這樣,一年要破壞五千畝的林木,那是太危險的,也是很嚴重的。桐山縣委要高度重視啊!”

“問題有這麼嚴重?我一定回去好好查查。然後給吉廳長彙報。”吉廳長正還要說,有人來喊吉廳長去開會。杜光輝說不打擾了,便領著高玉往外走。高玉將早已準備的信封放到了吉廳長的桌子上。不知是吉廳長沒有看見,還是看見了有意識打馬虎。反正吉廳長也跟著杜光輝他們出來了。

中午,杜光輝就和高玉、司機三個人在一家掛著“土菜館”的小飯店裡吃飯。高玉說:“今天我們要敬杜書記一杯酒。為著五十萬。這可是我們鄉一年的財政收入。”杜光輝笑道:“是要喝上一杯的。這麼好的開頭,不容易啊。我怎麼沒想到,這吉廳長就是我們小吉的叔父呢?啊,真是巧了,巧啊!”高玉也笑,說:“這下,我們窩兒山的的茶葉可真的要大發展了。也許明年,我們的蘭花香就能香到省城來了。”杜光輝看見高玉的眼睛裡閃著動人的光澤,這是一種帶著幾分純真又含著理想的光澤。杜光輝想起早些年,莫亞蘭的眼睛裡也曾閃爍過。可是,上一次,他卻看到了莫亞蘭的淚水。在那淚水之中,純真和理想正在一點點消失了。昨天晚上,莫亞蘭還給他打過電話,說她已經到北京了。暫時的關係還掛在原來的單位“光輝,你說我值得嗎?”杜光輝沒有回答,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一個為著愛堅守了這麼多年的女人,她所要的答案,豈能是杜光輝所能給的?

但是,杜光輝的心裡還是有些疼痛。莫亞蘭曾經是他理想中的一部分,也是他夢境中的一部分。然而,那一直是遙遠的,是虛幻的。他甚至覺到,也許莫亞蘭從來不曾屬於過他。他想起從前看過的一本書,名字叫《生活在別處》,套用在莫亞蘭的身上,也就是“她總在別處。”回過神來,高玉的酒已經喝下去了。

杜光輝說:“這是一期的資金,僅僅這些還是不夠的。還要想辦法。”高玉道:“有這資金,我們可以先發展五百畝,起個示範作用。”

“是啊!”杜光輝說著,高玉突然問道:“杜書記,你這麼支持玉樹和窩兒山的茶葉,澮影響…”杜光輝一愣,他沒有料到高玉會問這樣的話,望了眼高玉。高玉的臉有點發紅,杜光輝道:“不會的。就是影響,也沒什麼嘛!”高玉說:“杜書記,我一直想跟你說,對不起了。我知道林書記對你開發窩兒山茶葉有意見,這讓你為難了。上次你找琚縣長搞錢,後來為這事,林書記還打電話給我,說你才來,不要太多的影響你。其實,我清楚,外面有一些人在議論。不僅僅是茶葉,還有…”高玉說著停了,杜光輝看見她的眼睛裡有淚花在打轉。

杜光輝道:“不要這樣說。高鄉長哪,我到窩兒山開發茶葉,是為著老百姓的。就是你高鄉長不在,換了王鄉長、李鄉長,我照樣要搞的。至於一些領導同志的意見,能聽則聽吧。古人說:政聲人去後。現在還沒到對我們下結論的時候啊。”

“這個我也知道。我都沒什麼,我就怕影響杜書記。我一個鄉長,只想踏踏實實地做點事,大不了回家種茶。”高玉道。

“這話不能說。做一個鄉長,是為全鄉的老百姓做事;而回家種茶,只是為一個人做事。這可不是你高鄉長的風格啊!”

“只是說說嘛。”杜光輝心想高玉平時看起來風風火火的,其實還是一個女人,也有柔弱的時候。中國官場是一個男權官場,男人在官場中左衝右突,尚且為難。一個女人,就更不容易了。有人說:女人當官,才並用。杜光輝雖然不敢苟同,但是,他確實也見過一些女官員,為了利益,不惜一切。而且,他更不能接受的,是一些女人當官後,逐漸地男化或者中化了。不僅僅做事,連說話也成了男人味。這當然是男權官場擠壓的結果,但也跟女人們自己的心態有關。高玉在剛才那一刻所下的淚水,讓杜光輝看到了她柔軟的內心。如同山上的蘭花,在風雨中頑強地立著,內在裡卻在醞釀清香…

高玉說:“杜書記,再喝一杯吧。”

“不能喝了。你也別喝了。下午還有事呢。”杜光輝讓司機上了主食。吃完後,三個人出門,正要上車。杜光輝一眼看見不遠的地方,在一輛車旁,一箇中年的矮胖的男人,正手扶著一個稍年輕一點的女人,兩個人在頭貼著頭地說話。從側影看,杜光輝覺得那個女人像是黃麗。他看見女人幾乎是倒在了男人的身上,然後,兩個人差不多是抱著的往車邊走了。就在到車邊的那一瞬,杜光輝看得清清楚楚,那女人正是黃麗。而且,他似乎發現黃麗也看見了他。

車子開走了,杜光輝一回頭,高玉正望著他。杜光輝說:“好像是一個人。”高玉笑笑,說:“這樣吧,我們送杜書記到家門口。我們下午就先回去了。”杜光輝到了家門口,與高玉道了別,回到家一推門,門正開著。進了房,黃麗正和衣睡在上。杜光輝本來想問幾句,看黃麗沒動,也就沒問,自個兒到書房去了。

書房裡很靜,杜光輝坐著坐著,覺有一些如水的思緒,正慢慢地瀰漫上來。他趕緊站起身,從書櫥裡出本書,正是《生活在別處》,這讓他的心一顫。上午他還想到這本書,現在就拿在他的手上了。打開,剛看了幾行,他的眼前又花了起來。接著,他聽見黃麗從房間裡出來的聲音,然後,他看到黃麗正站在書房門口。

“好個杜光輝,好啊!”黃麗莫名地來了一句。

“哼”杜光輝把書放了回去。

正要坐下來,黃麗說:“桐山那地方真的不錯。當個副書記就配一個女幹部了,不錯!難怪你樂不思蜀呢?”

“你…”杜光輝收回了想說的話,只是朝黃麗盯了眼。黃麗說:“你,你什麼啊?今兒個我可是又看見了。”

“黃麗,你不要先下手為強。你的事,我就不說了。請你尊重我,也尊重你自己。”杜光輝說著,涮地站起來,往門邊走去。黃麗問:“怎麼了?怎麼了?杜光輝。”

“我出去。”杜光輝說著出門去了。

黃麗在後面喊道:“杜光輝,你有本事就別再回來。”杜光輝一直朝前走,在小區的門口,碰見從省委宣傳部退休的現在也住在這小區裡的劉老。劉老說:“光輝啊,看你的臉不太好,有事?”

“沒事呢?劉老。”杜光輝答道。

“啊,沒事就好。不過,光輝啊,你在縣裡,家裡也得多多注意點啊!”劉老說著,眼神裡有幾分閃爍。

杜光輝說:“我知道呢。謝謝劉老啊。”

“光輝啊,凡凡他媽是不是…怎麼?啊,怎麼…啊,還是不說了吧,你注意點。不然又說我這老頭子多事了。”劉老說著,就踱著方步,往別處去了。

杜光輝出了小區,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轉著。轉著轉著,就到了凡凡的學校門口。他掏出手機看了看,凡凡放學的時間快到了。索就在這兒等一會兒吧,晚上也可以帶凡凡去吃一次他喜歡吃的老雞湯。

從凡凡上幼兒園開始,接送工作差為多都是杜光輝承擔的,除非他不在省城或者有特殊情況。記得幼兒園時,凡凡長著一張圓圓的小臉,兩個眼睛黑亮黑亮的。每次杜光輝去接他,他總是站在班級門前的臺階上,先是看著杜光輝,然後像只小兔子一樣,撲到杜光輝的懷裡。上小學到初中,凡凡的每一個進步,哪怕是在班上受了老師的一次表揚,都會第一時間給杜光輝報告。杜光輝聽了,總要親一下孩子的小臉,說:“這才像我杜光輝的兒子嘛。”後來,凡凡上了高中,杜光輝不再接送了。一是因為路不太遠;第二個原因是凡凡不同意,說同學們會笑話他。

杜光輝想著,又抬頭看看路邊的香樟樹。這些樹都長出了新葉子了,綠中還含些紫紅。時令快到清明瞭。這讓杜光輝猛地一下想起平原上的老家。那些在青草中一年年深黃下去的祖墳,杜光輝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去看了。老家和平原成了他心目中的一個概念,那是一個一想起來就要淚的概念,是個一想起來就令人到溫暖的概念,更是一個一想起來就讓人心疼的概念。

人總歸是要走出來的,這是杜光輝沒有讀過多少書的父親說的。杜光輝是老家那個平原上第一個考取大學的人,全平原上的人家,幾乎都送來了賀禮。開學前一天,父親領著杜光輝走遍了這些人家,父親在回頭的時候,說:“人總歸是要走出來的。”可是,那時,父親沒有想到,杜光輝也沒有想到,他一走出來,那平原就成了他的心靈上的故鄉。

水往下,人往高走。杜光輝從平原上走到了省城。站著,他比平原高多了。可是,他卻經常到自己永遠在平原的底下,他的身子,他的靈魂都還在平原上游蕩。相對於平原,他永遠在低處。他只要稍稍地挪一挪,他就能覺出平原的

學生們開始放學了,杜光輝站在離校門有一段路的地方。這地方學生們不大看得見,凡凡卻必須經過。他等了約莫十分鐘,才看見凡凡走了出來。孩子走得很慢,心事重重的樣子。

“是不是有什麼事?”杜光輝心想。

等凡凡到了邊上,杜光輝喊了聲:“凡凡。”凡凡似乎嚇了一跳,抬眼朝四周望望,好一會兒才看見杜光輝“爸爸,你怎麼在這?”

“今天爸爸從縣裡回來,正好沒事,又順路,就過來看看你了。怎麼?有什麼心事?”

“沒有。我只是有點累。”凡凡說著,杜光輝看到他的臉有些蒼白。他的心一顫,不會是病了吧?這孩子從去年下半年以來,老是病。這會不會又是…

杜光輝問道:“哪兒不舒服?”

“就是累。”凡凡說。

“要不?我帶你到醫院去看看?”杜光輝說著伸手在凡凡的額頭上摸了下,有微微的細汗。

凡凡說不用了,晚上睡一覺就好了。杜光輝的心裡卻有些不安。一路上,凡凡一直不太做聲,快到家門口時,杜光輝說:“凡凡,乾脆,我們晚上在外面吃吧?”凡凡沒有拒絕,杜光輝帶著孩子到了旁邊的老雞湯店,給凡凡點了份老雞湯。這裡的老雞湯都是用土雞慢慢燉出來的,味道正,營養豐富。看著凡凡慢慢地喝著,杜光輝的心裡突然湧出了一縷歉疚。黃麗經常不在家,不知道凡凡是怎麼度過這一個個子的。他想問,又怕觸到孩子的疼處。看著凡凡,杜光輝嘆了口氣。

“媽媽不在家嗎?”凡凡問。

“在家,不過有事。”杜光輝答了句。

凡凡停下筷子,望著杜光輝“爸爸,你們會離婚吧?”杜光輝一怔,凡凡還正在望著他,於是便道:“這是大人的事,你別想。”

“我能不想嗎?爸爸。有好幾回晚上,我下晚自習回家時,在巷道口看見媽媽從那個人的車子上下來,兩個人還…”凡凡說著,眼睛紅了“爸爸,我不想媽媽這樣。有時候,我真的很懷念小時候。那時候我們家多好啊!”杜光輝看著凡凡,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說:“別想了,吃吧,吃!不然涼了。快吃!”凡凡也就沒再說話,吃了半碗老雞湯,就再也不吃了。杜光輝問怎麼不吃了,凡凡說吃不下去,最近一直沒什麼食慾。

“這怎麼行?馬上快高考了,不吃怎麼行?”杜光輝道。

凡凡說:“我也知道這理。可是,我真的吃不下去。上課時老是想睡。我是怎麼了?唉!”杜光輝也唉了一聲,將剩下的半碗雞湯喝了。出了店門,杜光輝作出了一個決定:明天,就帶孩子到醫院好好地檢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