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遇雪尤清經霜更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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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
“等好機會,更好的機會。”
“但一般武林中人總以為:機會稍縱即逝,再等下去,還有沒有機會?還會不會有機會呢?”
“也許他在觀察──想當年幾乎沒有人知道狄飛驚到底會不會武功,大多數人還以為他頸骨折斷,直至蘇夢枕派了雷滾和林哥哥去殺他,才清楚了,他的武功高不可測。”
“那一次殺──也殺出了狄飛驚最近收攬的兩名強助,方恨少與‘天衣有縫’,聽說‘天衣有縫’還是你派過去的,不知是否有這回事?”
“是。‘天衣有縫’,本非池中物,他向我請纓要赴京城覓回柔兒,我就知道留他不住。我總共派過三個人赴京,一個是‘七大寇’裡的唐寶牛,也是一去不返。只有舍弟溫文,總算是把那不聽話的女兒抓回來了,但回到家來仍是不聽話,三魂去了七魄似的,想來讓她繼續在江湖上闖闖世面、見見世相也好,也只好由得她了。”
“這事也憂心不得,所幸令愛相貌清奇,自有慧福,當不致生大險。大人剛才提到過狄飛驚以靜制動,暗中觀察──是不是指他正注意著蘇夢枕和結義兄弟白愁飛、王小石間的離離合合呢?”
“對於這點,我的看法是:蘇夢枕幸運,他在與雷損決戰之前,先行遇上這兩個有本領的年輕人:白愁飛和王小石。如此一來,佔盡優勢。如今狄飛驚想要打倒蘇夢枕,首先得先拆散掉他們的關係。且看自從蘇夢枕殘廢後,多把事務予楊無、白愁飛、郭東神、王小石等人。王小石對幫會波譎雲詭的鬥爭,不甚熱衷,志不在此;而白愁飛又顯得過分熱心,事事雷厲風行,使得‘金風細雨樓’處於一種銳進但並不平衡、團結但並不和諧的狀態裡。狄飛驚何等聰明,他自然要靜觀其變。”
“貧尼倒覺得遇上王小石與劣徒蘇夢枕,不是幸與不幸的問題,而是個使然。雷損一向狡猾多疑,除狄飛驚之外,不肯輕易信人,所以也不容易用得了能人;蘇夢枕一向不懷疑自己的兄弟,所以他在跨海飛天之役裡,為自己部下莫北神所暗算,但亦為自己親信郭東神所救,這是因果,各憑修為。”
“神尼所言甚是。這樣著來,‘六分半堂’至恨的,要剪除的對象,首要的當然是蘇夢枕,但對窩裡反的雷媚,自然也恨之入骨了。只怕這是‘六分半堂’志在必殺的兩個人。”
“這還不打緊,只是,近來朝廷主和之風大盛,這樣一來,京城裡的局面恐怕又要變易,遷都之勢,恐已成定局。”
“唉!我們才在戰陣報捷,理應把金兵趕回老家去,怎奈朝廷裡有的是貪生怕死的人,把好不容易才掙得的大好河山,又得要雙手奉送了。果是這樣…我少不得也要…冒死進諫了。”
“大人為國犯難,為民請命,貧尼自是深佩,只是國事積弱難返,主政之士罔視百姓疾苦,大局誠難力挽。聽說城裡有句歌謠:大哥二哥三哥,換換位子坐坐坐,天下又要亂一鍋。聽說連城裡的方小侯爺、龍八太爺、朱刑總、蔡相爺也都想摻一手,連同‘天下第七’這種棘手人物也潛伏京城,聽說‘天’關七更要捲土重來…天下從此多事了。令愛留在京城,實非安全之計。”
“這樣說來,我實在應該再請文弟去一趟,把那不像話的東西綁回來。”
“貧尼只怕也得要到一趟京城,看那些不長進的傢伙鬧成怎麼一個模樣兒。”
“難得神尼雖入空門,仍關心黎民疾苦,持劍為道,正是普濟眾生,解眾生厄之菩薩心腸也。”
“這卻不敢當,只是塵緣未盡,道行仍覺有不足之處,雖說四大皆空,總有些事仍繫懷在心而已。卻教大人見笑了。”這年末,古洛陽城裡,小寒山“紅袖神尼”竟千里迢迢拜會溫晚溫嵩陽,說出了這一番話。
那時候,正是朝政非,國事蜩螗,大軍壓境,民不聊生。凡有志之士,不論朝野,均想為國家興亡盡一己之能,圖力挽狂瀾,唯天子臣互為勾結,培克聚斂、奢侈糜、庸駑無能、荒糜誤國,局面不可為矣。
這年初冬,雷純乘轎過東六北大街,遙見“金風細雨樓”矗立在陰霾的蒼穹下,那麼巍然沉毅,又那麼不可一世──有什麼辦法才能使它坍倒下來呢?變成泥,變成灰,變成塵。
雷純望見一天比一天深寒的天氣。
自己蔥般細長,但比雪猶白的手。
彷彿還聞到一陣梅花的清香。
遇雪尤清,經霜更豔。
──蘇夢枕的痛,是嚴冬還是早?
這個曾經是她深念過的人,只能病,但不可以死,因為她要殺他,親手殺死他。
從“金風細雨樓”到皇宮的路上必經小戒亭。此時正是初冬。晚來天雪,寒風颳得脖子往頸裡直縮。
小戒亭的景緻也一片消殘,亭外小橋,橋下水潺潺,再過不多時,水也要冰封了吧!
忽然蹄聲起,蘇夢枕的車馬隊,在這暮未暮落未落的時候,自三十六坊匆匆趕返“金風細雨樓”自從“金風細雨樓”大敗“六分半堂”雷損被當場格殺於紅樓跨海飛天堂內之後,狄飛驚仍主掌“六分半堂”大局,誓與“金風細雨樓”周旋到底,但京城大勢為“金風細雨樓”所掌握“六分半堂”仍處於劣勢。
不過,時局轉易,變生不測,金風細雨樓一向主張秣馬厲兵,力抗金兵,唯蔡京再度封相,主和之勢大熾“金風細雨樓”反而失去了朝廷的認可,但又不肯就範、妥協。飛龍在天,難免就進退兩難、剛而易折。
“金風細雨樓”也有山雨來風滿樓的窒息覺。
冬天才剛剛開始。
雪猶未降,街頭寒意沒有盡頭。
──人生有沒有盡頭?
“金風細雨樓”上上下下,都怕蘇樓主夢枕公子走到生命的盡頭。
他們自綠樓上、會議中、轎子裡、馬車內等等不同的場合、不同的地方,都聽到蘇夢枕的咳嗽聲,如同漸近的北風,一聲聲摧人肝腸。
──近幾個月來,蘇夢枕的病情顯然更嚴重了。
自從蘇夢枕斷腿以後,白愁飛和楊無在“金風細雨樓”的身份,是愈來愈重要了。
時遷勢移,蘇夢枕的病,仍依靠樹大夫不可;可是御醫樹大夫,已不能擅自離宮,蘇夢枕只好移樽就教。
是故,蘇夢枕赴皇宮的次數越多,越是表示他的病情轉劇。
只不過,今天蘇夢枕的咳嗽聲,似乎少了很多──是咳嗽已經治好,還是連咳嗽的力氣也耗盡了?
“吉祥如意”心裡頭都這樣想。
“吉祥如意”不是一句賀詞,也不是一句成語,甚至不是一句話。
而是人名。
四個人的名字。
“一簾幽夢”利小吉。
“小蚊子”祥哥兒。
“詭麗八尺門”裡的高手朱如是。
“無尾飛鉈”歐陽意意。
這是“金風細雨樓”裡新進的四大高手的名字。因為圖個吉利,這四個人名裡的一個字串起來,就是“吉祥如意”這四名高手,都年輕、能幹,有獨特而且獨一無二的武功,而且忠心耿耿,在“金風細雨樓”裡表現出,越漸得力。
朱如是和歐陽意意都是白愁飛引進的高手,祥哥兒是王小石的好友,利小吉則是楊無特別推介的人。他們都獲得蘇夢枕的重用。
這四個人,隨侍蘇夢枕的出入,在這風雪將臨的時節裡,只聽馬車篷裡的病人,沒有了咳嗽聲,心裡到底是喜是愁?
這是一部駟駕棧車,絹帔篷革,雕龍繪鳳,華貴奪。不管車軛、衡、轅、輗、軫、轂、輻,都漆金鑲銀,燦麗非凡。
役車者有兩人,一是祥哥兒,一是朱如是;利小吉和歐陽意意則在左右篷杆旁,各貼車旁而立。
前面四匹健馬開路,兩人佩長劍,二人手執長戟,後有三騎殿隨,都是佩弓、手執大刀的壯漢。
這些人,都是“金風細雨樓”新一代的好手。
“人說雷損有九條命,死了又能翻身,但他終究還是死在蘇夢枕的佈置下,”京城中在朝廷裡江湖上身份同樣神秘而尊貴的方應看曾這樣笑謂“只有蘇夢枕是殺不死的。除非是他自己想死,否則誰也殺不了他。”殺得了殺不了是一回事。
但總是有人要殺蘇夢枕。
馬隊正要渡河過橋“哎喲”一聲,一個老邁蹣跚的老公公,掉進了河裡。
那河水摻和了上游的厚冰塊,在北風送寒裡更是冷冽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