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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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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張充滿了悲憤、傷的臉,木訥的相看著。

像是忽然觸及了什麼,卓君明點頭道:“姑娘休息吧,我走了!”風門拉開又關上,留下了滿室的沉痛與肅殺。

勉強地吃了半碗麵,彩綾只覺得身子異常的乏力。

天短,不知不覺裡,天已經黑了。

卓君明還沒有回來,還沒有帶回來她要的藥,她覺到病勢的益形加劇,頭暈得幾乎支持不住,全身骨節,痠疼得都像是要散了開來,不住發出了呻

窗外風蕭蕭,桑皮紙的窗戶,被吹得呼嚕嚕響著,不時竄進來幾股冷風,襲在人身上,真有如冷箭一般的銳利。

她蹣跚地下了火炕,把窗戶關緊了,才發覺到貼在窗框子上的桑皮紙,有許多已經破了,關上和開了沒有多大的差別。

不過才走了幾步路,她已經難以支持,全身發軟,發燙,嘴裡更是乾渴得很。恍餾裡,看見了八仙桌子上的那個盛有茶水的瓦壺,想著要過去倒碗水喝,勉強地走過去,才拿起壺來,只覺得一陣子天旋地轉,一跤栽倒地上,頓時人事不省。

‮夜午‬時分,天更黑,風勢更緊。

窗框子被西北風颳的咯吱咯吱的響,風裡滲含著小石頭子兒,吹打在瓦面上,刷啦啦的那種聲音,讓人覺到今夜所刮的那種風,非比尋常!

蔡家老店陷於一片黑暗裡。

兩排竹舍,在驟風裡微微搖晃著,發出一片轟隆聲,像是隨時都會倒塌下來。畢竟,它還屹立著,並沒有真的要倒下來。

彩綾恍惚的驚醒過來,只覺得身上異常舒泰,那種舒泰的覺,並不是全身一致的,而是局部的,隨著一種奇怪的力量導引著,所到之處,痠疼頓止,那種覺,像是一雙有力而又拿捏得當的手,正在身上按拿著。她隨即不自覺的,發出了微微的呻聲,濃重的睡意,仍在侵襲著她,只是她實在不得不睜開眼觀察眼前所發生的一切。

那雙手實在拿捏得太舒服了!隨著那雙手十指的靈活運用,更似有一種極其溫和的勁道,奇妙的灌到她身體裡面,從而洋溢起她體內所潛伏的真元內力,頃刻間上下貫通,彷彿全身的道全都為之通暢了。

毫無疑問的,那必然是一雙男人的手!這個念頭一經掠過彩綾模糊的意識,頓時使得她為之大吃一驚,倏地睜開眼睛。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懸在牆上的那盞昏暗的油燈,即使火焰並不強烈,在猝然接觸之下,也使得她目光為之一眩,緊接著,她就看見了一個人,一個身著玄外氅,面系黑巾的長身漢子偉昂的站立在她面前。

這漢子正自穩重專心的運施他的一雙手,隔著一層外衣,在她身上各處拿捏著。雙方目光乍然接之下,彼此都似乎吃了一驚。

黑衣人正在運轉的一雙手,忽然停住了,他那雙出在面巾之外的眸子,這一刻織著極為錯綜複雜光采,似喜又驚,又憐又怯…紊亂的目神裡,更似包含著無比的情意,傷惘。

郭彩綾怔了一下,繼而睜大了眼,等到她確定了眼前所看見的,絕非幻覺,而是實在的,她的驚訝才突地表出來:“你是…誰?”隨這聲問之後,她倏地欠身坐起,只是不知內力不繼抑或是黑衣人加以制止,總之,她的身子才僅僅有探起來的意識,卻立刻化為無形。

黑衣人的一雙手,正撫按在她前軀的俞海上,從那雙手掌裡灌進大股的熱力卻將她聚的真力整個的包在了一團。

“綾姑娘!你還不能動。”說話的聲音,壓得那麼低,像是在掩飾些什麼似的。

彩綾果真就不動了。事實上她全身的各處道,氣脈,全在這人的一雙手掌控制下,這人如果真要不懷好意,探手之間,即可取其命。

對於一個練武的人來說,這真是一種莫大的悲哀,也是最無可奈何的一種忌諱,此時此刻“人為刀俎,我為魚”即使你有託天盤地的威力,又能奈何!所可告的是,黑衣人似乎並沒有存什麼歹意。這一點,似乎可以認定。

然而,對於郭彩綾來說,驚嚇固所難免。豈止是驚嚇,這裡面還包藏有無限的羞窘與忿怒,一個自視極高,守身如玉的少女,絕不容許異輕易地接觸自己身子,況乎這人顯然已在她全身上下任意地摸按一通。羞忿,一時間使得她面飛紅:“你…你到底是誰?”目瞪著他,她整個的軀體幾乎在顫抖:“你要幹…什麼?”黑衣人一雙銳的眸子注視著她,深邃的目光裡,顯示出無比的關懷,他沒有說什麼,兩隻手繼續運行著。運用他的一雙掌心,飛快的轉動著,掌心所接觸之處,全系她身上的各處道,隨著這人運動的雙掌,立刻她通體大為舒暢。黑衣人以行動代替了他的答覆,彩綾頓時息止了內心的疑惑。

只是,即使對方是心懷善意的為自己醫治病痛,他這樣莽撞的作風,也不可原諒。郭彩綾疑惑雖去,心裡還生著老大悶氣,她睜著大眼睛,狠狠地瞪著他,希望對方能夠由自己的眼神裡,判別出不友善,從而知趣罷手。但是,她的這種願望落空了,因為對方本就不再看她一眼,他只是聚會神的在運轉著他的雙手。

漸漸地彩綾就體會出來,這人的手法迥異,而且,使她覺更驚異的是,對方顯然有一種不可思議的奇異內功,那種內功妙在即使見多識廣的郭彩綾,也分辨不出它的行徑與路數。須知彩綾出身武術世家名門,一身武功,得其父郭白雲親授手傳,一身內外功造詣,足可獨步當今,睥睨武林,以她造詣來說,縱使當世仍有許多她未必能擅的武功,卻斷斷不會幼稚到即使連這種武功名字也叫不出來的地步。眼前,她顯然就遇見了這個使她想不通的問題。這個人所施的究竟是一種什麼功力?透過黑衣人的手掌,所傳遞出來的內功,顯然有冷、熱兩種不同的極端,這兩種截然不同的力道,何以能同時匯融於同一雙手掌心裡,這卻是彩綾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的。

顯然,黑衣人左掌心所運施出的是極熱之,右掌心所吐出的,卻是極冰之,妙在這一熱一冷兩道功力配合得恰到好處,熱氣在先,冰氣在後,二氣分功,各具其妙。就在冷熱兩種功力氣運施之下,郭彩綾身上的關節俱都一一為之啟開。郭彩綾很快就體會出來,對方所以要這般的施展,主要在於盪起她身上潛伏的內在元力,從而使得她元氣聚結充沛。

這種治癒傷病的手法,實在極其高明,絕對不同於一般,一般醫者也萬萬不能模仿。漸漸地,彩綾身上已見了汗,同時她對於這人的忍耐力,也達到了極點。

她絕不能容許對方這個陌生人這般放肆,即使他是好人,也要自己允許在先。所幸,就在她將要發作之前,黑衣人陡然的停住了雙手,並且向後退開來。也就黑衣人散開雙手的同時,郭彩綾才覺到身體內的內力猝然集結一氣,她倏地欠身坐了起來。

“行了!”黑衣人口氣裡微微現出一些疲累:“我已用極功力,為姑娘打通了全身道,再服用令尊靈藥之後,休息幾天,即可痊癒。”彩綾在對方提到靈藥二字時,目光一轉,已清楚的看見自己遺忘在紅水晶客棧的那瓶丹藥,正置在桌面上,她不更為吃驚。莫非眼前這個蒙面的黑衣人,是卓君明所喬裝的?

不!絕對不是!卓君明無須要這麼做,也不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