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心如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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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玄一路追著那白衣男子過去,在巷子裡穿行著,一停,又繼續走,她每每想上去看個明白的時候,心裡又莫名地在害怕,總是遠遠地跟在後面,不敢近前。
兩街的燈火映照下,那男子衣襟飛揚的樣子,更讓葉驚玄覺得那個人就是顧至臻,可是顧至臻明明就已經葬在了東山上。如果是鬼魂…不,不可能有鬼魂,正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前面的白衣男子又開始動了,而且越走越快。
葉驚玄連忙把腦子裡亂七八糟的念頭扔掉,急步追趕著前面的人,越追趕越覺得前面的人和顧至臻越來越像,行動舉止間更是說不出的相似,於是心下里便更加確認那就是顧至臻,心裡的喜悅念頭像豆芽菜一樣,見著水就瘋狂地萌芽。
不知道為什麼前面的男子越走越快,葉驚玄就急了,停下來大喊了兩聲:“子夜,子夜…”前面走著的白衣男子微微頓了下身子,卻又繼續往前趕,並沒有如葉驚玄所期望的那樣停下來,更別說回頭看她一眼,或者說句話。
葉驚玄愣怔地在原地,看著那個白衣男子一轉眼就從街角轉彎,消失了身影,這才又舉步追了上去,可是巷子裡卻已經沒有了那白衣男子影子。她惘的轉了幾圈,視線裡卻始終沒有那個白衣男子,他…哪裡去了?
葉驚玄開始後悔,剛才為麼沒有早些追上去看明白,問明白,現在人已經不見了…不見了…
她在嘴時喃著不見了三個字,口一陣陣氣悶,一陣小涼風吹來,把她最後一點希冀也吹到了地上可是她卻仍然不願意死心,隨便挑了一個方向拔腿就跑,一邊在嘴裡高聲呼喊著:“子夜,子夜…你在哪裡,你快出來,快出來啊。
你要江山你便去,哪怕只出來見我一面也好,不管你是孤魂野鬼,還是活生生的人都出來見我一面好不好?”一路奔跑中,四周的行人都像看瘋子一樣看著她是她不在乎,漸漸地跑得沒了力氣,勉強支撐著那點信念也已經在被晚風吹涼了,隨便就這麼往街邊一蹲,終於還是哭出聲來了。
四周正逛燈市地人紛紛圍了過來著葉驚玄指指點點。卻沒一個人認出來這個抱頭放聲哭著地姑娘就是他們地王妃娘娘。
“你說這姑娘是怎麼了。莫是被人欺負了吧?”
“胡說。這乾淨整齊地欺負什麼。說不定是心上人沒來。傷心呢。”大家一聽像是明白了什麼似地。也有人上前來勸葉驚玄她這會兒一句話都沒聽進去。覺整個街道上像是隻有她一個人一般在待邊地臺階旁邊。越哭就越傷心。
圍觀地眾人見勸也沒用問又不答。終於也沒耐得住漸漸地就散去了。葉驚玄獨自蹲在那兒漸地哭得沒了聲兒。街市上地人越來越少。燈火也越來越幽暗。過不久。各家地燈攤也都撤了回去。只留下各家鋪子地防風燈在夜下散發著微弱地光芒。
葉驚玄絲毫沒意識到她應該回去。只覺得夜深重。水一點點起來。沾溼了她地衣裳。偶爾有風一吹來時。渾身都涼透了。臉上掛著淚痕。卻再也哭不出來了。
葉驚玄忽然抬起頭來,看著遠處,似乎滿世界都是那個白的影子在眼前晃,可是伸出手去一抓,卻又什麼都沒有。冷冷地看著前方,她的眼神裡充滿了希冀落空後的絕望:“子夜,那是不是你,如果是為什麼不等我,如果不是,為什麼這麼相似…”原本已經漸漸平復的心,在此刻又重新起了波瀾,忽然又想起了她走下橋時,顧重樓看著她的眼神,那也是極失望的眼神,心頭一涼,苦澀而僵硬的笑湧上嘴角,著風笑得是那樣的淒涼與寂寥。
夜…越來越沉了,葉驚玄卻只是緊緊抱著膝,蹲在臺階下,遠處傳了輕輕的打更聲和著蟲蛙的鳴叫聲。袖子和衣襟上的水氣越積越多,只要稍微一動,都能滴下水珠子來,但是葉驚玄沒有動,只是目無焦距地看著,眼睛一眨不眨。耳朵裡似乎隱隱傳來些呼喊聲,像是在叫她一樣,可是她卻只是愣愣地蹲在那兒一動不動。
另一頭顧重樓正帶著大隊人馬在找她,徽城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主街和小街多不勝數,顧重樓這下心裡是真著了急,找了一個多時辰了,都還沒有找著人。現在他心裡後悔得很,當時就應該跟上去,現在人不見了,他心裡擔心得口一陣陣發堵:“驚玄,驚玄…”
“王爺,這邊沒有人。”
“王爺,這邊也沒有人。”聽著侍衛一個個來報說沒找著人,他心裡的擔憂就更深了神急切地看向四周,用眼睛搜尋著任何一個可能的沒能發現葉驚玄的身影,這時候他真想扇自己一巴掌,怎麼能讓一個弱女子大半夜在街上一個人行走,這要是有個萬一,他將會悔恨一輩子。
“趕緊再去找,一定要找著。”侍衛們也都知道顧重樓著急,他們也同樣急啊,天家的媳婦,要是有個好歹,他們都沒有好果子吃:“是王爺,奴才們再去找,一定找到娘娘。”顧重樓忽然聞到一些淡淡的紫檀混合著白蘭花香的氣息,遠遠地從風裡被帶來,於是他遁著風的方向急步趕去,果然在不遠處的地方看到了一襲青衣蹲在臺階旁的葉驚玄,連忙加快腳步跑到葉驚玄面前。
只見葉驚玄眼臉上,頭髮上,身上全是**的珠子,抬著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前面,不說話也沒有表情,顧重樓的心像裂開了小小的口子一樣,撕裂般的疼痛:“驚玄…”葉驚玄沒有抬,從一片陰影裡發出聲音來:“他為什麼不肯見我,你說他為什麼不肯見我。”帶著人擔憂地找了大半,沒想到找著人了,卻從嘴裡問出這麼一句話,顧重樓只覺得滿腔的熱血掉進了冰窖裡,瞬間就凍成了冰塊。顧重樓卻強壓下心頭的情緒,解下身上的外袍披在葉驚玄身上,才蹲下來平視著葉驚玄道:“驚玄,不是九弟,那絕對不是。”葉驚玄卻忽瞪著顧重樓氣憤地道:“當然是他,一定是他,他沒那麼容易死,一定是他一定是…”說完她動地站了起,顧重樓也跟著站起身來,葉驚玄的身子微微一晃,顧重樓連忙扶了一把,葉驚玄又看著他道:“他在哪裡,他會去哪裡…為什麼不見我…”話還完,卻已經倒在了顧重樓懷裡,雙眼緊緊地閉著,卻依舊在喃喃著為什麼一類的話,顧重樓抱著懷裡**的人兒,心也跟著被打溼了,看著懷裡臉蒼白的葉驚玄,顧重樓和出一口氣,嘆息著抱起葉驚玄叫人牽來了馬,翻身上馬帶著葉驚玄一路奔回王府,王府更近也有專門的大夫。
“懷廣,趕緊大夫去碧園,煥川去叫丫頭燒好熱水,準備些熱的吃食,要好入口的。”進了王府,顧重樓一邊抱著人往碧園走,一邊吩咐開了。懷裡顫抖的人讓他的心越來越不踏實,而且她的身子也在一點點變涼。
沐浴完換了乾淨的衣裳,驚玄的臉才終於好看些了,大夫請了脈說是隻有風寒虛症,開了藥就去抓藥、煎藥去了。當丫頭把熱粥送上來的時候,顧重樓又犯了難,這會兒葉驚玄是無論如何也沒辦法吃這些東西下去了。
“下去吧。”丫頭走後,顧重樓端著碗坐在邊,看著葉驚玄終於還是下定了決心,了兩口粥在嘴裡,俯下身子渡進葉驚玄口中。
好在葉驚玄倒也老實,都進了喉嚨裡,還是乖乖的嚥了下去沒吐出來,這跟她肚子這回正空得咕咕響也有關係。
好不容易喂完了粥,藥又端了上來,顧重樓待著湯藥,黑乎乎的看起來就能苦死人,顧重樓忍不住皺眉,他打小就不是個乖乖喝藥的主,長大了身體結實著,更是與藥絕緣了。看了眼榻上的葉驚玄,猶豫了會兒心一橫把藥倒進了嘴裡,眉頭皺得死死地把藥餵給葉驚玄下去。
喂完了藥趕緊起身往嘴裡扔了顆桌上的果子,這才把那苦味兒給壓了下去,又坐回邊看著葉驚玄不由得搖頭嘆息:“驚玄啊,你輕易忘不掉他是嗎?在你的心裡,他永遠是份量最重的那個,那麼我呢,究竟算什麼?”雖然一直不願意這樣想,但經此一事,顧重樓卻不由得不這麼想了。糊中的葉驚玄翻了個身,藥漸漸上來了,嘴裡咕噥著一些聲音,顧重樓起初沒有聽清楚,於是俯下身子貼在葉驚玄嘴邊才總算聽清楚了。
只是此刻,他卻寧願自己沒有聽清楚,因為葉驚玄反覆說著一句話:“子夜,不要走,子夜,不要走…”
“便是睡夢中,也只有他麼…”顧重樓悽苦地一笑,口像是被這句話揪死了一般,幾乎快要窒息。終於明白,就算是一個活生生的他,也比不過葉驚玄心裡的顧至臻,或許永遠也無法相提並論。
這一夜他的心涼了,定定地看了一眼上的人兒,毅然轉身離去。
“我願意等,你便願意給我機會等麼…”他終究只是個凡夫俗子,心冷了也會轉身,他抬頭望天,這才發現今夜的月光竟然是如此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