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家園
如果出现文字缺失,格式混乱请取消转码/退出阅读模式
坳口布陣的第三營、第四營先前在坡上觀戰,第一營、第二營與吳軍的血戰,讓他們取到了寶貴的經驗,也更起了他們誓死保衛家園的鬥志。第一營、第二營能打退吳軍,他們為什麼不能?
吳軍衝近,追風軍老戰法,先以拋矛傷敵,有了經驗,手更穩,落點也更確,兩軍接戰之前,至少有三百名以上的吳軍死在了追風軍拋矛手之下。這個成績,非常值得驕傲。
“轟”的一聲,兩軍撞在了一起,戰鬥立刻進入白熱化。吳軍似乎狂化了,進攻的勢頭犀利無比,一波緊接著一波,狠狠地撞擊著追風軍的陣列。追風軍則完全癲狂了,前面的倒下,後面的撲上,紅著眼,咬著牙,槍矛斷了用手,手斷了用牙,拼死阻截吳軍的攻勢。
周江的方陣分為兩部,前面五千人,十個橫隊,後面四千五百人,九個橫隊,前隊與後隊之間,相隔十丈,佈列五百名拋矛手。幾乎是一眨眼,吳軍就刺穿了追風軍的前隊,吳軍最犀利的幾個箭頭突現在了追風軍第二隊眼前。
“拋矛手退後,後隊第一排,上前,殺死他們!”指揮的小校大聲下令。
拋矛手往後退,退入後隊的陣後,已經靠近了坳口,坳口地勢較陡,加上前隊還在和吳軍纏戰,拋矛手再不能拋矛。沒有拋矛手對吳軍後陣的壓制,吳軍的攻勢更加猛烈,但刺穿追風軍前隊的幾股吳軍卻也沒能繼續瘋狂,被追風軍後隊擁上來的長矛手以多打少,眨眼刺死。
刺穿追風軍前隊陣列的吳軍越來越多,終於,追風軍後隊與吳軍全面纏戰,前隊還有追風軍在浴血死戰,但已只是少數,指揮的小校猶豫了兩次,終於嘶死狂叫:“拋矛手準備,目標,前隊陣地,拋!”拋矛也許會中還在誓死抵抗的追風軍,那又如何?讓我們和敵人同歸子盡吧,讓我們的血,淹滅敵人的身影。
再次落下的矛雨,給了吳軍一個猝然的打擊。但吳軍已經瘋了,只是略微頓了一頓,攻勢復起,追風軍後隊陣列眨眼又被刺穿。
“拋矛手,衝上去,扎穿他們。”小校當先衝上,一矛將一名吳軍透扎穿,就手奪過吳軍手中的鋼刀,反手一刀又砍在另一名吳軍的肩上。那吳軍兇悍至極,受傷狂嚎,一刀捅入小校腹中。小校“啊”的一聲痛叫,微退一步,鬆手丟刀,忽地往前一撲,猛地抱住了那吳軍脖子。這一撲,扎入他腹中的刀破背而出,他卻也一口咬住了那吳軍的咽喉。那吳軍驚痛之下拼死掙扎,長刀將那小校肚腹絞得稀爛,但那小校雙手死死抱著他,一排牙齒更彷彿是鐵鑲的,怎麼也掙不開。兩個身子滾倒在地,慢慢地,兩人都不動了。
同歸於盡!決死的心,牙齒與鋼刀一般鋒利!
周江站在山坡上,兩眼死死盯著坳口,後隊陣列多處被突破,拋矛手也已大多戰死。
“吳軍瘋了。”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但我會比你更瘋狂。”手一揮“第五營衝下去,先拋矛,全陣地遮斷拋。”殘酷的命令,不得不的血,誓死的心。第五營衝下,最前面五百名拋矛手各背五支竹矛,邊跑邊拋矛,竹矛如雨,竹矛無眼,釘穿吳軍,也死了不少追風軍。有一支矛竟同時將一名吳軍和一名追風軍釘在了一起,那名追風軍哈哈狂笑:“得好!謝謝你了兄弟,我有個妹子,活著你娶她,讓她報答你。”吳軍以五千對一萬,雖然幾乎成功穿破了追風軍防線,也已經成了疲兵。追風軍養蓄銳的第五營衝下,而那種冷血的無目標遮斷拋,更讓剩餘的吳軍膽寒,第五營一個衝鋒,吳軍的兇眨眼便被撲滅,只有百餘名吳軍逃了回去。
“後退者死!”鐘山晚氣紅了眼睛,命令弓箭手將退回來的一百多吳軍死在陣前,復調一軍衝上,同時加大對坳口兩側山坡陣地的牽制力度。南山坳的地勢較怪,面對坳口的山坡較緩,而對著吳軍的山坡卻較陡,且石多、樹多,仰攻非常困難,茂密的樹林也給防守者帶來極大的便利。周江八個營一線排開,即便吳軍在一些地段取得小規模突破,周遭追風軍立刻便會增援,而吳軍想要增援卻困難得多,鐘山晚唯一的突破口,仍然只有坳口。
第五營整隊清理戰場之時,第六營衝了下來,排在了第五營前面,刀槍一把把往前遞,第六營前列木槍換鋼刀,終於算是有了兵器。第三營、第四營的殘兵退出坳口到後面休整,但能自己走出坳口的,竟已不足兩千人。這一仗,慘。
吳軍衝上來,追風軍仍是以拋矛先行攻擊,隨後接戰,戰鬥越發酷烈,兩邊都打瘋了。吳軍不能退,退也是死,唯一的活路就是沖垮追風軍。追風軍不能退,退了不但自己死,一家老小都要死,唯一的活路,是殺光入侵自己家園的賊子。
兩支抱著必死之心的軍隊,不死不休地苦鬥,飛濺的血,比當頂的太陽更熾熱。
吳軍的攻勢仍是鋒銳無匹,雖然追風軍有一多半換上了鋼刀鐵槍,仍然阻不住吳軍的進攻,比上一陣的時間拖得稍久,後陣還是被小股吳軍突破了。周江毫不猶豫地投入了第七營,鐘山晚也立即調一軍上來。坳口前,數百步窄窄的地段,近兩萬人擠在一起廝殺。周江的第八營幾乎無處足,直到數千人戰死,騰出了空間,周江的第八營才能衝進去。
空間騰出來了,地面卻鋪滿了死屍,活著的人,就踩在死人的屍體上拼殺,不管踩著的是敵人,還是自己的同袍,生死之間,沒有選擇。
鐘山晚已經瘋了,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一支沒有受過什麼訓練,甚至兵器都沒有配備的民軍隊能擋住他的百戰銳。他血紅的兩眼死死盯著戰場,人影略一稀少,立刻便調一軍上去。
他發瘋,周江也只能陪著發瘋,先前還能把傷者從坳口撤出,把死者也移出去,但現在也顧不得了,唯一的念頭就是守住坳口,死守!死守!只要後隊陣列一被突破,立刻往裡投入軍隊,第九營,第十營,十一營,十二營,預留的十二個營全部調空,又從兩側擠出四個營,不斷往裡投入兵力。
大半個白天,坳口處的戰沒有停過一刻鐘,屍體鋪了一層又一層,當週江把他的第十四個營投入時,屍體已經鋪到了半山坡上,吳軍要先爬上屍山才能與追風軍接戰。
太陽落山,鐘山晚身子搖了一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好半天的時間裡,竟然看不見任何東西。他雖年輕,打過的仗卻已不少,他家世代將種,聽過的戰爭更是車載斗量,可從沒有一場戰爭如此烈,如此殘酷,沒見過,也從來沒聽說過。
而敵人,只是民,甚至,沒有配備武器。
鐘山晚想哭,卻哭不出來。他突然極其強烈地想見吳不賒一面。這個妖王,他到底是憑什麼,讓這些民為他戰鬥,不惜一切,不死不休。
吳軍陣中終於響起了鳴金聲,吳軍水般退了下去。鐘山晚隨即派了一個人來見周江,請求找回吳軍士兵的屍體。周江答應了,但只給屍體,衣甲、兵器一概不給。
屍山被搬空,在這段短短的坳口,大半天的時間,追風軍三萬多人戰死,重傷或傷殘的也有三萬多人。十萬追風軍,還能站在烏靜思面前的,僅有三萬出頭。即便這三萬人,也幾乎個個帶傷,但殘酷的戰鬥和戰友的死亡並沒有讓他們退縮,默默收埋戰友的遺體,他們的眼神越發堅毅。
瀝血的刀,雖然崩出了刃口,卻也磨礪出了殺氣。
吳軍也清出了兩萬多具屍體,這是奇蹟。只有木槍、竹矛,且大都是新兵的追風軍硬撼百戰銳的吳軍,傷亡比居然達到了三比一,死亡率幾乎接近。若非事實擺在眼前,誰也不會相信,鐘山晚不會,烏靜思也不會。
追風軍的勇氣是一個原因,地利也是一個極重要的原因,坳口狹窄,周江又不斷投入兵力,得鐘山晚也不得不投入兵力。人擠人、人推人,百戰銳的吳軍,別說戰陣,甚至個人的武技都難以用上,就只是砍,只是刺,前後左右,到處是人,逮著一個是一個,所有的功夫在人堆裡全都是笑話。抵消了吳軍大部分的優勢後,這樣的傷亡比也就正常了。
吳軍遺留下來的兵器盡數落到了追風軍手裡,剩餘的三萬追風軍終於有了武器,也終於有了一點軍隊的樣子了,在他們血戰餘生之後。
但烏靜思還是非常憂心,今天這一仗,打得實在是太慘了,明天呢?若吳軍明天還是這樣的進攻勢頭,追風軍能擋得住嗎?算算路程,追風城的援軍最快也要到明天午後才能到,這三萬殘兵還必須撐大半天,能撐得下去嗎?
遠處忽然有火把亮起,一點兩點,三點五點,很快就連成了線,如一條火龍般遊了過來。
“援軍?”烏靜思心中怦怦跳,按道理說不可能,追風城的援軍除非是坐船順江而下,才可以來得這麼快,可追風城本沒有這麼多船,最近這段時間,出去的船多,進來的船少。烏靜思先前沒注意,這會兒卻猜到了,必是吳軍搞了鬼,攔截了進來的船,讓追風軍無船可用,也就無法沿江機動,沒有運兵的船隊,難道兩條腿有這麼快,一天三百餘里?
烏靜思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但事實讓他失望了,來的不是追風軍,而是雙蛟口縣令江風送來的五萬鄉兵。不過讓烏靜思略為驚喜的是,不少人手中有一把鐵槍,或者說,木槍上多了一個鐵製的槍頭。
“昔化劍為犁,今融犁為劍,只要能打退入侵的強盜,我們不惜一切。”江風的身世和烏靜思頗有相似之處,也是個落魄秀才,在入出被烏靜思看中前,同樣是顛沛離,鬱郁不得志,但剛骨不損,意氣猶存。看著他,再看著五萬鄉兵憤怒而堅定的眼神,烏靜思本有些忐忑的心突地就安定了下來。
“我們倒下了,但我們的親人能站著。明天,讓我們追隨勇士的腳步,死戰!”他嘶聲狂吼。
“死戰!”五萬個聲音跟著他怒吼,夜鳥驚飛。
周江從三萬殘兵中選出一萬傷勢較輕的,併入五萬鄉兵,做伍長、什長、校尉、偏將,這一萬血戰餘生的老兵便如一副鋼架子,支撐起一支戰意盎然的軍隊。這六萬人做為主力,布在坳口,硬抗吳軍的進攻,另兩萬殘兵沿山部署,防線有如銅牆鐵壁。
有一萬經歷過殘酷血戰的老兵打底,繳獲的兵器加上江風化犁為槍送來的一萬杆鐵槍,追風軍能有四萬多人裝備上趁手的兵器,這讓周江充滿了信心。
朝陽初升,橘紅的朝霞披灑下來,照著一座座新墳,昨的戰士英勇倒下了,今的戰士仍將直脊樑。
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