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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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東接人待物有什麼特點？

很有原則、很有人情味。他有自己的一套規矩。做事以理論，私以私論，做事論理、論法，私論情。

“力只可用於法，用於法則有效；力不可用於私人之誼，用於私人之誼則絕對無效。豈惟無效、反動隨之矣。

““我黨得吾人惟有主義之爭，而無私人之爭，主義之爭，出於不得不爭，所爭者主義，非私人也。私人之爭，世亦多有，則大概是可以相讓的。”澤東與同志、朋友、親人相，各有不同特。

黨內同志往，除非久別重逢，澤東很少表示出親熱，基本是威嚴而不拘禮節的。不掩飾好惡，不曲折違心。言簡意賅。直接了當。

對於黨內同志，澤東不搞客送客之類禮節。他有躺在上辦公的習慣。我曾觀察過，有時國家、政府和軍隊的主要領導同志來請示彙報工作，他也並不起身，繼續批閱文件，有時聽了幾句彙報，才作個手勢:“坐麼，坐下說。”如果澤東是坐在沙發上，黨內同志來了他也基本不往起站，作個手勢讓同志們也坐，坐下後有什麼事就說什麼事，閒語不多。

對於較長時間沒見過的老同志，澤東要起身送握手，但是決不邁步出門坎，除非客人來時他本來是站在屋子外.否則是不出屋的。對於兄弟黨的同志也是如此。

記得50年代初，越南勞動黨主席胡志明秘密來北京訪問。那天上午，值班室電話鈴響了。我抓起聽筒，是周恩來總理打來的電話。

“主席起沒起？”周恩來問。

“沒有。”我國答。

電話那邊略一遲疑，又問:“什麼時候睡的？”

“早8點。”

“銀橋，你要叫起主席。胡志明來了，有緊急事…”我來到澤東臥室，叫醒他，幫他擦把臉，便跟他來到頤年堂坐等。不到兩分鐘，周恩來陪胡志明邊聊邊朝頤年堂走來。我在門口小聲說:“主席，來了。”澤東立起身，走到門口便停下來，不再多邁一步。多邁一步就出門坎了。他等胡志明邁進門坎，才舉臂握手。胡志明很熱情，講中國話:“身體好吧？”澤東點點頭:“還行。你住的習慣吧？”兩個人就這樣寒暄著來到沙發旁坐下。我便將茶水擺好。

談話結束後，澤東送客到門口便停下來。胡志明白周恩來陪同離開頤年堂。

我的記憶中，1948年粟裕從前線趕到城市莊參加軍事會議，澤東大步上，出門外，同粟裕握手。那次粟裕顯得恭敬。動、而又熱烈。兩個人握手時間很長，我聽到一聲:“…17年了！不知是17年沒見過還是別的什麼意思。澤東能跑出門去接黨內同志，所以給我的印象非常深刻。

澤東似乎有意約束自己。不要同某一個或幾個重要的黨政軍負責人發展起超出同志和戰友關係的私人情誼。同志關係就是同志關係。儘量避免在同志關係上加雜過於濃厚的個人情。比如周恩來，合作共事幾十年。甚至澤東的衣食住行都無時無刻不得到周恩來的直接關心和照料。澤東住的房間多數是周恩來選擇的。戰爭年代和非常時期，澤東要走的路周恩來常要先走一段看看是否安全。澤東吃的飯周恩來時時要過問。他們的情誼應該是非常深厚了。每當關鍵時刻，澤東總是信任地將大權給周恩來。但是。我在澤東身邊15年，沒聽到他對周恩來說過一句超出同志關係的私人情的話。

這一切，與我們黨的歷史和現狀不無關係。長期武裝鬥爭，各解放區彼此隔絕，不得不各自獨立作戰、求生存求發展“山頭”不少。正如澤東所言:“黨內無派。千奇百怪。澤東是全黨的領袖，自己不該有來疏，也不能讓其他同志覺有親疏。也許就是這個原因，他在黨內同志中沒有過多過深的私。

這一來，又免不了生出一種情況:許多同志，甚至是相當高級的領導幹部，見到澤東之後都是嚴肅恭敬，甚至表現出緊張、拘謹，不能暢所言。隨著澤東威望的益提高，這種狀況也變得更加嚴重。我個人以為，這是60年代未和70年代形成某種程度的“家長制”

“一言堂”的源之一。

彭德懷和陳毅是比較突出的兩個例外。

彭德懷與澤東相，是帶了濃厚的朋友味道。說話舉止真誠。隨便。豪。敢笑敢吵敢罵。轉戰陝北時，全黨早已叫慣了“主席”.唯獨彭德懷偶爾還要直呼一聲“老”他大概是黨內改口最晚的一位。他與澤東談話常常手勢翻飛，聲震屋字，打機關槍一樣。於是，澤東也談興發，眉飛舞，完全是老朋友“侃大山”這種情況持續到廬山會議，彭德懷在山上最後兩次“罵娘”廬山會議結束後，彭德懷再見澤東就變得沉默寡言，甚至是拘謹了。

陳毅另有一番特，每次見到澤東，常常腳後跟用力一磕，立正敬禮:“報告主席，陳毅前來報到！”或者是:“主席，我來了。澤東將手一揮:“坐麼，坐下說。”於是，陳毅便燦然一笑“放開了”他一放開，澤東的屋子便熱鬧起來。他與澤東有詩詞往，這屬於私。在黨內能與澤東建立起深厚私情誼的，大概也只有陳老總了。他又生住豪放，嗓門大，帶有詩人那種特有的衝動和熱烈的氣質，說到高興處真是手舞足蹈，並且伴隨著情洋溢的哈哈大笑，特別隨便，特別富於染力。陳毅是澤東所喜愛的人。70年代澤東只參加過一次追悼會，就是陳毅同志的追悼會。

公開社，比如游泳。跳舞等活動，澤東喜歡和青年人在一起，而且人多熱鬧為好。私下往，澤東喜歡與老人，特別是被人們稱之為“古董”的保守彩較濃的從舊時代過來的人打道。他尤其器重一些知名的民主人士。

在私中，澤東是論情論禮.很講“朋友義氣”的。剛進城時，澤東就讓周恩來陪同，登門拜訪了張瀾、李濟深、沈均懦、郭沫若和陳叔通等。澤東對黨內同志，送不出屋門。對於張瀾。李濟深、沈鈞懦。陳叔通。何香凝、馬敘倫。柳亞子等，不但送出門.而且親自攙扶他們上下車，上下臺階，與他們攜手搭肩漫步。

澤東曾說過:“你們不把我當領袖不行，總是把我當領袖我也受不了。”有位”蜚聲國內外的學者”

“一生經歷漫長而坎坷”我知道報刊說過的這位老先生是澤東的湖南同鄉。同許多知名的民主人士一樣，建國之初他也常來見澤東。他隨澤東沿中南海散步，走在澤東稍後半步，身是向前躬著，所以頭伸在澤東的身前，豎著大拇指，仰望澤東臉說:“主席呀，你真偉大哪，真偉大…”澤東皺起眉頭拂了一下手:“不要這個樣子，我們是私，這個樣子不好麼。”這位老先生面郝顏。

可是，議政的時候，這位老先生偏又敢於堅持意見，與澤東頂牛了。澤東是“吾人惟有主義之爭”

“主義之爭，出於不得之爭”狠狠批了老先生一通。老先生不認錯，澤東在主義之爭上是決不相讓，歷來是非贏不可。張瀾曾經為這位老先生說情。最近看報紙，說周恩來也曾為這位者先生出過力，想託人勸老先生做檢查過關。其實，澤東也沒有將老先生怎麼樣，就是不再聽他的“主義”罷了。因為。‘所爭者主義，非私人也。私人之爭，世亦多有，則大概是可以相讓的。

澤東與黨內同志除工作關係，基本無來往。只有陳毅同志是例外.有詩詞往。澤東與許多黨外民主人士卻是私人友誼深厚、往甚頻，而工作往來不多。

澤東與章士劊書信往來很多。有次，澤東看罷章士釗來信，手指尖在桌上輕輕敲兩下，轉向我吩咐:“你趕緊上街，買兩隻雞，給章士釗送去。”當時已是晚上七八點鐘。我匆勿趕到街上，跑了幾家副食店，總算買到了雞，送到章士劊家裡。記得老先生是住一個四合院，房子不怎麼樣，夠破爛。我拎著兩隻雞說:“主席送你兩隻雞。”章士釗連連點頭:“謝謝，謝謝。”我說:“主席看到你的信了。他舉舉那兩隻雞:“知道了，這是回話。主席身體怎麼樣？我說:“很好。”我有些詢問，兩隻雞怎麼是回話？章士釗的信上說了什麼我也不知道、當然無法猜到。回來向澤東學舌一遍，澤東笑而不語，留給我一個終生猜不透的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