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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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丁巖…
紫素的淚無聲滑落。
歲月改變了他一些。當年他看來已較同齡男子成,現在他不須舉手投足,單單是眼神,已可看出他更穩重、更練達。長期在世界各地走動,飽經大自然的挑戰,他更有男人味了;而負在他肩上的行囊,也讓他看起來更容易說走就走,他更像…更像踏而來、乘風而去的狂放人了!
紫素心慄。
當年浮的水泉,她尚且拘不住;如今再見面,他已成濤駭,即便她使力伸展了雙臂,可有容他的能耐?
"紫素…"丁巖萬萬想不到一下機就見到了她,更想不到她竟是以身孱體弱的姿態出現。她像個灰堆的小人兒,風一吹就化!
紫素無聲地凝睇著他,像要把這五年來失落的光陰,全在這一眼中補足。
紫璇與凌雲其實早已接到了黎若華,只是見兩人情意款款地痴纏著,不忍再出聲。甫抵國門的黎若華更以不敢置信的驚異眼光看住丁巖,彷彿心中有事。
丁巖潤了潤角,試著張過幾次嘴,卻始終發不出聲音來。
每一次見她,如逢驚濤駭;每一次想她,都痛徹心肺。再聚首,五年的時光好似不曾逝,也好似已然無情地溜走了。
他們都變了,也都沒變。只是無窮的凝望、不必贅煩的言語,已經讀出彼此不移的心意。他願她幸福快樂,她卻執拗地只想要他,歲月的遷移加諸他們身上的改變,竟然只有年齡的遞增與生活方式的不同而已。
他扶住紫素的,拭淨她的淚。
有句話,他整整想了五年,這一、兩年來想得特別厲害。在飄泊無依、望月思親、寂寥難當、受盡苦楚的一千多個子裡,格外想當著她的面說!
如今,他總算可以如願了。
丁巖暗啞地發聲道:"紫素,我…我回來了。"紫素綻開一抹心滿意足的甜笑。那笑容,像得到了世間最珍貴的寶物!
其實這五年來,她也有句話想當著他的面說。總是一遍又一遍,在鏡子前回反覆再三地練習,期望能以最柔美的表情、最自然的笑靨,安撫他滄桑困頓的心、安頓他風塵僕僕的行裝;她想對地說,中氣十足地說…
"歡你回…"但是胃疼的她,卻只能虛弱地輕啟朱。
"慢著!"一聲傲慢無禮的嬌叱聲中斷了這一切。
紫素不明所以地移開眼神,看著從丁巖身後大踏步而上的混血美女。她很美、很豔,生命力與侵佔力俱強,來意亦不善,紫素一望即知。
唐茹湘橫霸上前。她從一下飛機,便冷眼旁觀著這兩人的痴纏凝望。她心裡只有一個覺:丁巖被騙了!這個女人是以最脆弱的風貌引發丁巖的保護,那本不是愛,只是大男人主義作祟之下的保護,如此而已。
她生平最是討厭楚楚可憐、弱不風的偽善女子,沒想到黎紫素當了她那麼久的假想敵,卻只是這種差勁的貨。看來,這次她非蠃得丁巖不可了!
唐茹湘將左手肘往丁巖一勾、一扣,盛氣凌人地笑道:"別忘了,還有我呢,我跟他一道回來的。"紫素的胃此時傳來一陣劇烈痛。按照她發病的一貫程序,要是胃痛復發時,沒及時葯;過不了多久她就會痛暈過去。
糟了,現在想起為時已晚了。
紫素眼前一黑。不、她不能暈過去,她還沒看夠丁巖呢!
唐茹湘滿意地看著紫素的眼轉黯、轉淡,最後身子一軟,倒臥在丁巖臂彎。
"紫素!"丁巖痛徹心肺地狂吼。"這是怎麼回事?"
"快、快送醫院!"紫璇手忙腳亂地跟著亂吵亂叫。"到最近的醫院去…哦,不,還是到‘祥澤醫院’好了,那裡有大姐最完整的胃病病歷!"一行人急匆匆地從機場開拔到醫護單位去。
後頭跟著的,是唐茹湘自以為是的得意笑臉。
丁巖從來沒有想過,原來當年他的出走,不但自己心碎,也帶給紫素程度不相上下的傷害;更甚者,她竟然患了情況極嚴重的胃疾。
一行人靜靜地杵在病房門外,等待紫素清醒。
原本黎家人的行程,是到機場接過黎若華之後,由凌雲開車載他們前往海鮮樓去替她洗塵。
而丁巖,則預計先到出版集團打聲招呼,然後與紫素養敘,隔天再到母親的墳上上炷香。到此,回臺的目的就算終結,即便馬上就走,三年五載內也不該再有牽掛。
至於唐茹湘,自然是以丁巖的行程為行程。她自恃不像紫素那麼嬌弱,丁巖到哪兒,她都要死命地跟到哪兒。因為她篤信,唯有見得著面的愛才算愛;見不著的,一律不算!
然而,紫素這一暈,打亂了所有的計劃。
紫璇只得掛通電話給父親,隨口搪些姑姑不愛吃海鮮、想逛大街的藉口。要是被父親知道丁巖回國,還讓大姐舊疾復發,他非馬上殺來帶回大姐不可!
她這麼做,並下是為了袒護丁巖,而是為了大姐。事實上,枯等在此,她也不盡然是心平氣和,她對丁巖氣嘔得要命。
病房外,凌雲、黎若華、丁巖、唐茹湘都靜靜地候著,只聞她僻哩啪啦地惡罵:"丁巖,你這混蛋,你回來做什麼?"話是這麼罵,但並不代表她不想見到丁巖。紫璇機靈,懂得"心病還需心葯醫"的道理;她知道對大姐而言,丁巖本身就是一帖良方,只不過她還是氣不過。"當年你說走就走,你知不知過大姐多傷心?"
"
…
"丁巖沒有回話。
"你飛走的那一天,大姐雖然沒去送機,但是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哭得多慘,她飯不吃、覺不睡,把自己得不成人樣…你看你多混蛋!讓她把自己餓得死去活來,把好好的一個胃袋都搞壞了,最嚴重的時候,甚至胃出血,醫生說她差點得了腹膜炎…你知不知道腹膜炎多嚴重?那是會死人的耶!你,丁巖,是個超級大混蛋!竟然讓大姐傷心成這樣…"想到大姐這些年由極度苦痛轉為風輕雲淡,粉飾太平似地過著乏味無趣的子,其間的心路歷程,紫璇就鼻子酸酸的,想哭。
"好了,紫璇,別再罵了。"多年不見,依然散發著悠然氣息的凌雲上前來制止她。他將紫璇擁入懷裡,輕聲安撫道:"幸好他回來了,不是嗎?"紫璇望了望病房的門板,鼻子。"是呀,幸好他回來了。"紫漩與凌雲語中的釋然,令丁巖黯然。
他以為紫素雖然纖弱易,但以她年輕的心,必可重拾青歡笑,可是她沒有;他以為他的出走是瀟灑自如、無拘大礙,沒想到拖泥帶水的後果時至今他才發現。他過分高估紫素的復原能力,卻低估了她付出的情,才造成眼前的局面…
一個病弱、憔悴的紫素。
傷她至此,他難辭其咎啊!
何況這些年來,他從不聽有關紫素的消息,不是他不關心,而是他怕自己動心動情、不能自己。他打過無數次電話給紫素,在她的答錄機裡留了多少話,統統是在宣洩內心;他享有那一吐為快的暢然,只想把自己遭遇的點點滴滴說給紫素聽,回想紫素曾為他加油、替他高興的容靨,他在享受被傾聽心聲的快樂安,卻從來都不給她對等的機會、從不傾聽她說!
她也該有好多話要同他談呵,但都被他殘忍地絕斷!
他多自私、多跋扈!出走時,美其名是為了紫素好;但事實上,他卻做著背道而馳的事,還一無所覺的,傷人於無形!
丁巖恨透了他自己。
"黎小姐醒了。"就在丁巖陷入深深自責的同時,病房門一開,醫生走了出來。"我曾經代過,別讓病人受到太大的刺,也別讓她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尤其是不要讓她緊張、焦慮,以免刺胃酸過度分泌,宿疾發作,你們到底有沒有照著做?"丁巖歉疚的俊容、蹙的眉峰,讓醫生頓時發起火來。
"病人的身體是不起一好、一壞的折騰,你們到底曉不曉得?"救人命、為人擔憂,最後卻沒得到別人對生命尊重的相對回應,他也冒火了。"要是你們這些病人家屬不配合,那我們醫護人員也很難做事。下次再這樣冒冒失失地讓她發作,你們就自己看著辦吧!"說罷,怒氣衝衝的醫生便離開了。
"紫璇、姑姑,我們先進去看紫素。"凌雲指了指丁巖。"看完咱們就先離開,之後的時間都留給他吧。"
"嗯。"紫漩狠狠地瞪了丁巖一眼。"我想,今天晚上一定有個人想要好好懺悔。"在一旁默不作聲的黎若華,此時才依言站起身來。
可她不是走向紫璇,而是走向坐在等候椅上緊捂面容的丁巖。自從見到丁巖起,直到此刻,她都用著極端古怪的眼神看著他。
"冒昧一問,"黎若華若有所思地接近丁巖。"丁別絲跟你有沒有關係?"丁巖從雙掌中抬起頭來。"她是我母親。請問你是?"黎若華反了口氣,眉宇之間似是有些動。她努力地回穩心神。"故人。"
"哎?"丁巖沒聽清楚。
"我是她的老朋友。"黎若華兩鬢微霜,年齡與丁別絲差不多。"也許過兩天,我再找你這位故人之子敘敘舊比較恰當。"丁岩心有異,但還未來得及回答,黎若華已誠然進入紫素的病房。